天唐錦繡圖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天生剋星

李二陛下對房俊頗多寵愛,亦頗多器重,不斷委以重任,但是對於其爵位官職,卻屢次打壓。

他希望房俊未來能夠成為帝國之柱石,而非是一代權臣。

然而眼下河西大捷之功勳,堪稱擎天保駕、力挽狂瀾,這等功勳若是不予封賞,且不說房俊會否甘心,讓朝野上下如何看法?

諸葛亮曾說過“宮中府中,俱為一體,陟罰臧否,不宜異同”,此乃古往今來治事之本也。身為上位者,最應當賞罰分明,而非是區別對待。固然房俊能夠理會皇帝之良苦用心,可是以後如何會繼續盡忠王事?

立功了也得不到封賞,誰還會努力辦事……

李二陛下就很是頭疼。

那棒槌時不時的就鼓搗出一件大功,令他有心壓制都壓不住,真真是個不省心的……

李績知道李二陛下的煩惱,遂出言道:“陛下明鑑,越國公固然功勳赫赫,堪稱帝國柱石,不過其年歲到底尚輕,若是恩寵過重,非是好事。”

人皆有私心。

李二陛下對於房俊之寵愛,滿朝文武皆看在眼中,羨慕嫉妒。如今房俊又立下大功,雖然陛下大抵還是傾向於打壓一番,不過封賞太過,可帝王心事誰又能摸得清?

萬一亢奮之下,做出大大的封賞,那可不妙。

眼下江南士族、山東世家明裡暗裡相互勾連,結成一派,共同打擊盤踞中樞多年的關隴門閥。所謂蛇無頭不行,身為宰輔之首、帝國勳貴、大唐名將的英國公李績,便是名義上的“盟主”,即便是蕭瑀這等兩朝元老、清流領袖,亦要甘拜下風。

然而房俊這些年異軍突起,手中執掌皇家水師將江南士族、山東世家盡皆籠絡在一處,緊扼各家之經濟命脈,言出法隨,無人敢於質疑。

在軍中更是獨樹一幟,隱隱然已經與李績分庭抗禮。

若是這回皇帝再大肆封賞,使其聲望、地位、權勢盡皆再次拔高一個臺階,未必不會滋生房俊爭奪“盟主”之位的野心。

畢竟這只是一個未幾弱冠的少年,心性不穩,力爭上游,實在是在所難免。

如若當真那般,便實在江南士族、山東世家的聯盟當中埋下了一個釘子,使得內部分裂、相互爭權。

強敵尚未剷除,自己先行內鬥,怎能成就大事?

如果眼下藉助帝王打壓關隴門閥之良機依舊未能將將其死死壓住,那麼有朝一日關隴門閥必將重拾往昔榮耀,到那個時候,無論江南士族亦或是山東世家,都將承受難以承受之反噬。

李二陛下捋著鬍鬚,“嗯”了一聲,心底反覆權衡,左右為難。

臣子的功勞太大,身為皇帝非但不想著如何加恩厚賞,反而想方設法予以打壓,這在古往今來的皇帝身上,可謂極為罕見,李二陛下自己也是無奈搖頭。

而另一邊,捧著長安急報逐字逐句滿滿品讀的長孫無忌,心中卻滿是失落與鬱悶、不忿!

長子潛伏高句麗已久,付出無數努力方才得到淵蓋蘇文之信任,得以參贊軍機,知悉高句麗內部調兵遣將、擺兵佈陣之秘辛,以此傳回軍中,希望立下大功,可以得到陛下之特赦,重返長安。

假若能夠促成兩國之議和,居中協調的長孫衝更應得首攻,不僅重返長安水到渠成,更會因此重得陛下之器重。

至於淵蓋蘇文到底是否誠心議和,在長孫無忌看來根本無所謂。等到大軍直抵平壤城下,淵蓋蘇文回天乏術,難道當真與平穰城共存亡,給高句麗王朝陪葬?

就算淵蓋蘇文已蓄死志,可長孫衝與其世子合謀,大可趁亂刺殺淵蓋蘇文,然後有其世子淵男生代替淵氏一族,甚至代替高句麗王室,與唐軍進行何談。

到那個時候,李二陛下不願折損兵卒、耗費輜重,更要儘早結束東征之戰,返回長安穩定京畿,必然不會執意在平穰城下進行一場血戰,肯定會答允議和之提議。

只要議和成功,無論給於高句麗什麼樣的條件,首攻依舊還是長孫衝的……

然而房俊那個棒槌卻變不可能為可能,將朝野盡皆認定的一場敗仗,硬生生的打出一場大勝。

數萬吐谷渾鐵騎在右屯衛火器面前撞得頭破血流,數萬人灰飛煙滅,吐谷渾可汗諾曷缽棄馬奔逃狼狽不堪,其世子更是戰死於亂軍之中……

長孫無忌此刻關注的不是房俊這一仗到底事怎麼打了,火器到底有著多麼巨大的威力,而是經此一戰,右屯衛大獲全勝,河西全境穩固,關中門戶森嚴,所有危機迎刃而解。

固然西域依舊戰禍頻仍,數十萬大食人蝗蟲一般犯境,可到底距離長安甚遠,大可從容佈置安排,不似先前那般被動。

而遼東這邊,既然河西危機已解,那麼即便拖延幾日,亦不會影響大局。

李二陛下自可從容進軍,圍攻平穰城,兩國是否議和以儘快結束東征之戰,也就沒有那麼迫切。

這其中若是淵蓋蘇文稍有反覆,以陛下之剛烈自負,議和之事將會立即告吹,下令猛攻平穰城,直至高句麗城破國亡。

長孫衝主導議和以攫取首攻的機會,自然不翼而飛。

雖然身在平穰城裡應外合,將高句麗軍隊之佈防一絲不漏的傳遞給皇帝亦算是大功一件,可是這如何與主導議和之功勳相媲美?

身為內應而立下功勳,就算李二陛下不食言,赦免長孫衝的罪責並且准許其返回長安,朝野上下也一定會掀起非議,最起碼那些個御史言官便會跳出來質疑。

然而若是長孫衝能夠主導議和,使得一國之都城兵不血刃的被攻陷,整個國家內附大唐,那樣的功勳,誰敢質疑?

想到這裡,長孫無忌不由恨得咬牙:房二這個混賬,似乎與自家兒子八字不合,早不大捷晚不大捷,偏偏在這個時候大捷,斷了大郎建立殊勳的大好機會,真真是天生的剋星啊……

果不其然,李二陛下已經捋著鬍鬚說道:“既然河西之危已然解除,東征是否快速結束便不顯得那麼重要。如此,可以與淵賊展開議和,但是大軍攻伐不能停止,當以最快之速度攻陷泊汋城,搶奪渡過,使得大軍可以渡過鴨綠水,直撲平穰城。”

雖然都是暫且與淵蓋蘇文接觸,試探著商談議和之事,但是心急於結束東征而與之議和,與爭取最小之犧牲獲得最大之授意而議和,本質上完全不同。

前者未免要接受一些對淵蓋蘇文有利之條件,而後者則完全佔據主動,是打是和,由唐軍一手掌握。

長孫無忌嘴裡有些苦澀,卻只能頷首道:“喏!老臣下去之後便書信給犬子,令其與淵蓋蘇文展開商議,取得一定之共識之後,再由陛下指派專門人員與高句麗方面接洽。”

即便如此,他也努力促進議和,沒有喪失希望……

李二陛下對於長孫無忌的心思自然心知肚明,喝了口茶水,對長孫無忌和顏悅色說道:“輔機毋須煩擾,朕既然答允一旦長孫衝立下大功便予以特赦,准許其重返長安,又豈能食言而肥?安心便是。”

話中之意,便是“即便長孫衝之功勞未必那麼顯赫,但吾也會放寬一手”,這的確是李二陛下的風格,該狠的時候狠,但是該施恩的時候,卻也能夠寬宏大量、施恩於下。

長孫無忌豈能聽不懂?

心中有些感動,畢竟自家兒子犯下的可是“謀逆”之大罪,放在歷朝歷代,那都得是殺頭的死罪,斷無特赦之理。

便即起身,跪拜於李二陛下腳前,涕泗橫流,感激不盡道:“老臣教子無方,羞愧無地矣!幸得陛下寬宏,長孫一門自當竭盡死力,永為鷹犬!”

“唉!輔機何必如此?法理無外乎人情,朕看著長孫衝長大,自然知曉他本心非是刺王殺駕。只不過是一時失足,行差踏錯,無論如何看在輔機的份兒上,又豈能吝嗇於一個特赦令?快快起來。”

伸手前去攙扶,心裡卻有些膩歪。

這舅子一輩子陰險,謀算人心,卻也是個剛硬的性子,這麼多年曆經無數風風雨雨,當年被繼續趕出家門不得不到高士廉門下乞求收留的時候也未曾落下半滴眼淚,可是最近這幾年,卻時不時的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

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呢……

人氣小說推薦More+

我爹是崇禎?那我只好造反了
我爹是崇禎?那我只好造反了
穿越了,你爹是大明的亡國之君崇禎,而你自己則是大明的亡國太子朱慈烺。 現在是大明崇禎十四年,距離大明徹底覆滅還有不到三年的時間。穿越過來的朱慈烺對著夜空嘆了口氣:雖然時間有點晚,但應該還來得及! 在他身後,是一群殺氣騰騰的軍隊!朱慈烺大手一揮:開始吧!沒錯! 我朱慈烺,反了!
請叫我小九哥
大明神探1546
大明神探1546
年輕的嘉靖帝看著譽滿天下的海氏兄弟,目光深邃難測。嘉靖:國有諍臣,不亡其國,不聽你海瑞的,我大明就要亡國嘍? 海瑞不語,只是上疏,字字鏗鏘,勸諫勵精圖治的天子不可沉溺於安逸。 嘉靖:朕本以為你海玥是性情中人,心地光明且重情義,嫉惡如仇且不會權變,沒想到你查案查到朕身上,跟朕鬥法來了? 海玥不語,只是破案,不敢說澄清玉宇,平定天下冤獄,只要真相大白,一切無愧於心! 嘉靖朝前期,朝堂上多了兩把劍,一把
興霸天
紅樓帝業
紅樓帝業
穿入紅樓世界,身份是不被父皇相認的皇子。這日他初見父皇,啟口而問:“聖上還記得那年玄武湖畔的姜雪蓮嗎?”父皇,你不願認吾為皇子,吾偏要讓你認。 父皇,你不願傳皇位於吾,吾偏要讓你傳。吾愛金釵,更愛江山。
挽鋮
[紅樓]薛家長子
[紅樓]薛家長子
前世薛虯出身百年豪門,被家族傾力培養,英才俊逸,卓爾不群,是最完美的繼承人。 只可惜天不假年,英年猝死。 轉世投胎成為古代大戶人家嫡長子,父母恩愛、兄弟和睦,還有個格外出眾的妹妹,一家人幸福美滿,其樂融融。 直到父親去世,薛虯覺醒了前世記憶,才知道自己所在竟是紅樓世界。他的弟弟薛蟠是個敗家子,母親和妹妹為了家族殫精竭慮,最後還是下場淒涼。 好在這一世薛虯才是薛家掌權人,他會撐起薛家、教導薛蟠、為寶
千山不關
從農家子到當朝首輔
從農家子到當朝首輔
趙豐年穿越了,穿到了古代,看著一貧如洗的家境,趙豐年沉默了。 屋子是漏風的,襖子是稻草塞的,粥裡是看不到米粒的。 沒有辦法,為了活下去,趙豐年只能重新爬起來,種田,養家,科舉。 卻一不留神,成了一朝首輔。 後人雲:大夏國柞一千五百年,趙豐年功勞獨佔一半。 後世史書記載:“孰大夏,富有趙相,萬國不能與也。” 小劇場: 誰都知道趙大人生性簡樸,宴席上不碰雞湯愛酸菜 就連宮宴上,趙大人桌上都有一碗御廚親
魚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