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棄船登岸,沿著白玉橋進了魔域。
登上白玉橋,沈君玉極目望去,遠處繁華的都城中人煙熙攘,熱鬧鼎盛。高樓拔地而起,旗幟飄揚,臨街上各種鋪子小攤也是一字排開,叫賣聲不斷,熱情非凡。
除了街上行人都生得形貌奇特,衣飾民風也更加袒露奔放,其他地方同中州並無太大區別。看來,民間傳言也不可盡信。
想著,沈君玉眸光微動:“倒真想不到,魔域竟是這幅樣子。”
一旁的聞宿聞言,笑了笑:“你以為魔域是什麼樣子?陰風陣陣,火山沼澤遍地,大家都吃瘴氣為生?”
沈君玉啞然。
聞宿看出沈君玉所想,又道:“最初三族三分地界時,確實如此。但那時人族分到的也不過是荒山野地,妖族分到的更是汪洋深海。然而經過幾千上萬年的開墾改造,三族早已都不是當初的模樣的,卻還拿著當初的一些老黃曆互相攻擊,也忒沒意思。”
沈君玉聽完,不覺莞爾。
聞宿:?
“你笑什麼?”
沈君玉認真道:“你講話很有意思,聽起來十分有趣。”
聞宿神色微妙了一瞬,不知道該怎麼答話了。
沈君玉覺得有意思的點,有時候也很有意思。
而這時,沈君玉又問:“不過,你們魔域為何要叫‘天賜神域’?”
聞宿回過神,覺得問到了自己擅長之處,便挑眉徐徐道:“說起這個,倒有些意思。最初我們魔族是自稱神族的,畢竟三族裡最早一位飛昇的大能就是魔族那位天聖帝尊,魔族引此為傲,自稱神族。至於魔族卻是人族和妖族那邊傳來的蔑稱。”
“但漸漸叫著叫著,有些魔修覺得這稱呼也挺霸道的,加上三族混血也多了起來,兩種叫法就都有了,後來不知怎麼又演變到魔族的叫法佔了上風。但魔域入口處,這牌匾是最老的一位魔尊親筆所書,歷代魔尊為視尊敬,便沒拿下來過。”
沈君玉點點頭:“原來如此,竟還有這樣的淵源。”
聞宿見沈君玉喜歡聽這些,淡淡一笑,便把魔族的一些風土人情和奇聞軼事從腦中搜羅出來,講給沈君玉聽。
沈君玉靜靜聽著,聽得很入神。
聞宿講了一路,沈君玉聽了一路。
後來,聞宿講得有些口渴,便索性帶著沈君玉進了一間臨街的酒樓,要了二樓清幽僻靜的位置,點了些精緻的果品酒食,坐了下來。
此處酒樓右邊臨街,左邊臨江,聞宿怕街邊太吵鬧,就把位置選在了靠江的窗邊。
大江環繞整個魔域,江上清風徐來,波光粼粼。此時,遠處還有一隻精緻的白玉樓船浮在江面上,一群衣著鮮亮、模樣姣好的魔娘和魔男正在樓船上載歌載舞,場面生動火辣。
不過因為離得還算遠,所以不算吵鬧。
聞宿見沈君玉沒有嫌棄的意思,就給沈君玉斟了一杯酒,調侃道:“今日運氣不錯,還有免費的歌舞看。”
沈君玉莞爾接過酒杯,抬手示意了一下:“託你的福。”
日光照在沈君玉白皙明淨的臉上,通透如玉。
聞宿不覺微微晃了一下神。
但很快,他唇角悄悄勾了勾,便收回眼,不動聲色地也給自己斟滿了酒。
兩人碰了杯,聞宿潤了潤喉,又繼續給沈君玉講故事。
沈君玉手裡端著半杯靈酒,一手托腮,聽著聞宿講魔族的風土人情,一邊視線就無意識地輕輕從江面和那座樓船上掃過。
忽然——
沈君玉握著酒杯的手指猛地攥了一下,目光像是被什麼燙到一般,立刻不動聲色地轉眼撤了回來。
聞宿本也沒注意那樓船,見沈君玉神色異樣,心下好奇,反而看了一眼。
結果一看,聞宿眉心狠狠抽了一下,又一下。
樓船最開闊的位置,兩個渾身彩繪古銅色肌膚的精壯魔男正抱在一起,交頸纏繞,嘖嘖親吻。
一個雙腿盤起,盤在另外一個腰間,還放肆地上下起伏著。
聞宿:……………………
接著,他便面無表情地抬手抵著額頭,別過臉,對著樓下的方向敲了敲桌子道:“小二,上來,換一桌。”
半個時辰後。
兩人換到了臨街的這一面。
聞宿心有歉意,有些不敢直視沈君玉。
反倒是沈君玉,覺察出聞宿的窘意,不動聲色地笑了一下:“在你們魔族,這不該是司空見慣的事麼?你怎麼看上去比我還害羞?”
聞宿:?
沈君玉會錯了意,微有詫異:“難不成,你從未有過魔侶?”
聞宿啞口無言。
沈君玉見聞宿臉上隱有尷尬之色,靜了片刻,他淡淡一笑,看向窗外:“其實說起來,我雖這麼多年空有個未婚夫,但也同沒有沒什麼區別。”
“五十步也就不笑你這個百步了。”
聞宿本還在微妙的尷尬中,陡然聽到沈君玉這話,心頭不覺微怔,一股極為詫異的情緒湧上。
他忍不住抬眼看向沈君玉此刻極為平靜淡然的白皙側顏——聽沈君玉的意思,他和原穆洲,竟是從未做過道侶甚至只是情侶間的事?
他沒猜錯吧?
聞宿思緒如電閃,越猜測,一顆心也不覺愈發隱隱跳動了起來,忽然——
“星演小侯爺又在同人比試星卜之術了!這次的懸賞是一把天階魔魂兵!”
“剛剛有個上去的勝了五局就吐血了,這天階魔魂兵可不好賺啊。”
“可畢竟是天階魔魂兵,總會有人心動,你看這不是又有人上去了麼?”
“走走走,去看看熱鬧。”
等那聲音漸漸散盡,被對話內容吸引,一直倚在窗邊側耳傾聽的沈君玉方才收回眼,饒有興趣地笑了笑:“你們魔域還有比試這個的?”
聞宿被強行打斷同沈君玉的談話,心頭不覺不悅,這時他就淡淡道:“這多半是個局,而且已經擺了許多年了,但上當的人還是不少。”
沈君玉:“局?”
聞宿頷首:“是,每年都會擺,每次的彩頭都一樣,可比試之人無論水平高低都輸得很慘。不是吐血便是重傷。想是那小侯爺用來揚名立威的招數。”
“可惜我不通星卜之術,不然倒想看看那小子是真有本事還是透過別的什麼方式在比試裡動了手腳。”
沈君玉聞言,忖度片刻,微微一笑:“那,去看看?”
聞宿:?
但旋即,聞宿意識到什麼,啞然:“我倒忘了,這原是你的老本行。”
又看沈君玉十分興致的樣子,聞宿便暫且按下心頭不耐,笑了笑:“既如此,去看看也無妨。”
若是旁人,興許會畏懼那星演小侯爺背後的天瞳魔君,但他可不怕。
若那星演小侯爺真敢當著他的面在比試裡做什麼手腳,哪隻手做手腳,他就剁了哪隻。
沈君玉並不知曉此刻聞宿心中“無比殘暴”的想法,只是初來魔域,處處覺得新奇,又碰上這種事,便打算去湊個熱鬧了。
結了賬,二人下了酒樓,就朝方才那聲音傳來的方向找了過去。
不多時,兩人抵達了大街中央最繁華的位置,面前赫然是一處半人高的紅綢擂臺。
擂臺四周圍滿了人。
天階魔魂兵就高懸在擂臺頂端,煌煌生輝,引得眾人眼饞不已。但此刻擂臺八面都有小侯爺親兵駐守,即便眼饞,卻也無人敢動。
臺上,兩個魔修相對而坐,比試正在進行。
一位魔修鬚髮花白,竟有些仙風道骨的樣子,另外一位一襲純白華麗的織金長袍,模樣俊朗中透著一絲邪性——想必就是小侯爺,孟星演了。
兩人這比試的內容還與尋常的星卜比試不同,是互相給對方出題,等對方破解。
直到一方無法破解,主動認輸,比賽就算結束。
目前,兩人互相破解到了第三局,暫未分出勝負。
沈君玉靜靜觀戰,而因人多眼雜,聞宿就立在沈君玉身旁,傳音入密給他。
“孟星演父親是天瞳魔君,先天靈瞳,於占卜一術造詣極高,幾次為魔尊破解過修煉關卡,所以即便天資平平,也極受魔尊青眼。孟星演繼承了天瞳魔君的先天靈瞳,據說天賦還不在他父親之下。”
“以你之能,可看出什麼端倪來麼?”
沈君玉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聞宿的問題,而是靜靜觀戰了片刻,才忽然開口:“星演小侯爺要贏了。”
聞宿:?
沈君玉說這話的時候,壓根沒用傳音入密。
他嗓音不高不低,十分清潤悅耳。
一時間,周圍的魔修都聽見了。
但這種場合,瞎猜的不在少數,是以並未有人在意沈君玉的判斷。
直到,下一秒——
臺上的白髮魔修忽然口鼻抽搐,噴出一口鮮血,到底不起。
眾人譁然!
瞬間,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沈君玉身上。
因為,從沈君玉開口到白髮魔修落敗,中間只隔了不過三個呼吸的時間!
這是託?還是有真本事啊?
與此同時,臺上也有一雙狹長鳳眸直直朝臺下看了過來,眸中閃過極為一絲意外欣喜卻又略帶殺機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