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熊二波騎著他那輛二六鳳凰腳踏車,又出現在郭國柱家臨街的馬路牙子上。他遠遠看見了剛走出小院門的郭國柱的母親,趕緊把腿一撇,停下來。右手越過臉頰摘下雪白口罩的同時,正好郭國柱母親轉過身來。“啊呀,這不是熊二波麼。看我這眼睛也快花了,一下還莫認出來。”
熊二波嘻嘻笑道:“姨姨,出去呀,國柱在呢吧?”
“在呢,快進去吧,啊呀,幾天不見,看人家這娃娃,越來越千沓了,快進去哇。”郭國柱母親不住地打量熊二波腿上穿的褲子。熊二波的褲子,大腿部分緊身,到褲腿角,逐漸變成了窄窄的喇叭口。不過已經沒有了前兩年的大喇叭褲樣。熊二波被看得有點不好意思,呵呵笑:“哈,過時過時了。”
他穿過小院,到了郭國柱家門口,郭國柱正蹲在地上洗鍋碗瓢盆,說:“呀老熊,快來,你吃了莫拉?”
“吃了,我在門口碰見你媽了。”
“嗷,你這是時髦了麼。”
“啊呀,過時了。”
“今天沒有上班?”
“上了,正好在外面辦事,路過你家,進來看看你在不在。嘿,正好在呢。怎麼,今天上二班?”熊二波關心地看著郭國柱。他其實不希望熊二波上二班,二班中午十二點就得到廠裡,他有個心事想和郭國柱說。他坐在郭國柱家離門一步之遙的炕沿上,手裡擺弄著雪白的口罩,呵呵笑:“前天在那個哪兒,在起鳳街碰上機加班的甄鳳未了。”說完,馬上呵呵呵笑。笑的連他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但顯得很自然。
“是?”郭國柱將這個是字,拉腔拉的挺長,“好像,甄鳳未好像到了計量處了。”
“是呢,她告我了。還是挺有辦法的。呵呵,”熊二波說一句,呵呵一聲。平時不太這樣。郭國柱有意無意地跟著笑,他和熊二波有時候常有開玩笑的時候,他慢悠悠地說:“咋了?就告了你個這,調到動力處了,沒有說點其他的?”
甄鳳未和熊二波在技校時,都是活躍分子,曾一起排演過話劇,那個話劇叫《一條褲子的故事》,曾代表學校參加了全廠文藝匯演。熊二波和甄鳳未是男女主角。雖然只是個自編自創的獨幕話劇,但熊二波不知透過什麼關係,請來了省話劇團的一個老話劇演員幫助排練。熊二波一時成了女生心目中明星。
“呵呵,真巧呢,我正好騎著車子,就在起鳳街靠近七一電影院的地方,正好碰見甄鳳未,呵呵。”熊二波說著,顯然有點按捺不住的興奮。
“咋了?不會是一起看電影去了哇?”
熊二波只是一個勁兒地笑,最後坦言到:“是了,哈呵呵。”
“呀,讓我猜中了。真的看電影去了?”郭國柱興致盎然,索性把一盒煙拿出來,“來,害上一根哇?”
“呀,抽上鳳凰了?”熊二波驚訝。他知道郭國柱沒抽過什麼煙,在學校時也就是偶然害的玩一根,不像他,他自己現在社會上朋友多,沒法不抽點好煙。“我還以為你不抽菸呢,所以沒有掏……”
“唉,我,你還不知道,也就是咱們見了瞎玩玩,平時不咋抽。不過,現在,有時候到了車間也害幾根,主要是班組裡的那些傢伙們,尤其是那幾個鐵建和插隊回來的,在一起幹活,人家給你一根,你就不好意思,就也裝上一盒,也給人家抽一根,尤其是老師傅。唉,有的老師傅,那真是真不容易,也真不簡單呢。誒,後來咋了,真的去看電影來?”
“去了。”熊二波故作鎮靜地,將點著的煙,煞有介事地在炕沿外抖抖,似乎不去抖兩下,就不足於說明會抽菸似的。其實他是在有意掩飾自己的得意。“我看見她騎著車子,喊了我一聲,一扭頭,嘿站在路邊聊了會兒,聊的聊的,我一看旁邊是七一電影院麼,就說,這兩天剛上映《小街》了,你看了沒有?她說,沒有,聽說票還不好買呢。我就說,要不,咱們看看?我認識七一電影院一個朋友,能鬧下票。後來就把車子往電影院門口存車處一存,進去一問,嗨,真巧,那天我那朋友還真在了。哈哈。”
“嗷,真看了?真行了。”郭國柱顯出少有的好奇眼神,“在學校的時候,也莫聽你說和誰看過電影呀,呵呵呵。”他似乎還想問什麼。他知道熊二波不是個單單看個電影就拉倒的傢伙,一定還有什麼。他和熊二波有時候也無話不說。
果然,熊二波接著呵呵幾聲後,興致勃勃地說:“唉,看到半截,我們倆不是挨著坐麼,我就用手碰了她的手一下。實際上,我也是試探她一下,呵呵呵。”
郭國柱忍不住大笑了,心想,知道這小子沒好事。“嗷,你是要呀了麼?碰人家的手幹甚呀?好好看你的就行了麼,碰人家的手幹甚呀,唉,一看你小子就……後來呢?”
“不是,我是裝著無意的碰了她手一下,沒想到,人家不躲,我就這的用手指勾住她的手,嗨,沒想到,人家根本就不怕。”
“後來了?”
“後來?那在電影院裡還能幹啥呢,呵呵呵。”
“哈哈哈。你小子可真行了!真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