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通是見過世面之人,當然不信林豐敢用箭射他。
但是,面對拉滿的弓箭,心裡也在哆嗦。
他表面強裝鎮定,還揮手示意家丁。
“傻站著幹嘛,救人。”
幾個家丁立刻彎身往壕溝下面爬。
突然,噔稜一聲弓弦繃響,剛剛往壕溝下伸出一條腿的家丁,大腿被一箭釘在了溝沿上。
隨著一聲慘嚎,眾人心下大驚。
這小子真敢射啊!
林通渾身一哆嗦,見林豐射的是家丁,頓時大怒。
“小子,你可知在幹什麼?你...你完了!”
林豐緩緩再次搭上一枝羽箭,嘎吱吱聲響中,彎弓拉滿。
這下子,一眾家丁開始往後退,離開壕溝邊沿數步。
只留下那個大腿被釘在溝沿的傢伙,兀自哀嚎著。
林通被憋得快要炸了,他用手指著林豐說不出話來。
忽然,林通回頭對一眾家丁喊道。
“去,把這小子的親爹給我抬到這裡來!”
聽他如此說話,林豐的眼睛冷下來,弓箭稍一移動。
噔稜一聲,眾人俱是心內一抖。
互相轉頭四顧,想看看這次是誰倒黴。
無人中箭。
安靜一瞬,突然,林通胯下的馬匹唏律律一陣長嘶,前蹄抬起,將林通掀下馬背。
健馬往前一竄,一頭扎進了壕溝裡。
林通被摔了個七葷八素,一時爬不起來。
林管家連忙上前扶著他。
“林通,你敢禍及家人,今日便將性命留在這裡吧。”
林豐說著,又將弓箭拉滿,對準了林通。
林通坐在地上,臉色煞白,一時說不出話來。
眼中露出一絲驚恐。
“好,好小子,你...你要造反,老夫去縣裡告你!”
林通緩了半晌,才說出此話,到底沒敢再提林豐父親的話。
林豐鬆了弓弦,知道已經嚇住了林通。
“勾結韃子,還敢到處咬人,我看你也是活夠了。”
“誣陷,你誣陷老夫,你給我等著...”
林通被林管家扶了起來,狼狽地往後退去。
一眾家丁也跟著他轉身就走。
林豐扶著營柵大聲喊道:“你這兩個家丁不要了?那可別怪我上報領賞啊。”
見林通不理他,接著喊。
“我就等到今兒天黑,你們不拿銀子來,他們註定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他喊著話,眼見一群十幾個人簇擁著林通走遠了。
林豐轉身跳下隔板。
白靜伸手將弓箭接下來,擔心地看著林豐。
“什長,聽說他女婿是清水縣尉,您這可是捅了馬蜂窩。”
“沒辦法,你若軟了,他就會沒完沒了地欺負你。”
說著話,他倆剛走到屋子門口,忽然就覺得地面微微震動起來。
林豐知道,這該是有馬隊在賓士。
他轉身往烽火臺跑去,拽著繩索三下兩下攀上臺頂。
眼見遠處有一隊二三十騎的人馬,正捲起滾滾煙塵,往烽火臺衝過來。
這是要毀,這麼多韃子的話,自己也扛不了多久。
韃子可不是林通的家丁,幾十人衝擊過來,營柵確實攔不住。
他俯身衝臺下的白靜喊。
“白靜,告訴王前,牽馬出來,準備從後面跑。”
幾個守卒都知道,營柵後面還有一條逃生通道。
不到緊急時刻不能啟用。
林豐喊完,迅速從臺頂下到地面,把弓箭都帶在身上,爬到營柵隔板上。
磨好的長刀插在一旁,羽箭袋掛在營柵上,一邊一個。
彎弓搭箭,靜等敵人近前。
營柵裡,王前被他婆娘攙扶著走出來。
白靜已經將剩下的兩匹戰馬牽到營柵後門待命。
林豐扭頭喊:“待會兒我讓你們跑,就別猶豫,稍慢些就是個死。”
白靜冷靜地衝他點點頭。
林豐再次轉身面對西北方向,專注著那隊騎兵的動向。
時間不大,遠處馬蹄聲清晰可聞,一隊二三十人的騎兵隊伍出現在視線內。
戰馬速度很快,但是,林豐也將緊繃的身體緩和下來。
跑在最前面的一員將領,一身的鎖子甲,頭戴金盔,盔頂的紅纓在陽光下一晃一晃。
這明顯是大宗邊軍的裝扮。
再近些,林豐看到那員將領的身側,緊跟著騎馬的吳二。
一眾馬隊跑到營柵前,勒住戰馬。
吳二上前大聲喊起來。
“林什長,宋奇宋將軍前來頒賞,趕緊開門!”
林豐立刻招呼白靜,兩人一起開啟寨門,將吊橋放下。
馬隊轟隆轟隆直接開進了營柵裡。
吳二早就跳下馬來,伸手扶住一匹戰馬,虛扶著一位年輕的將軍下馬。
那位將軍也就二十來歲的年紀,一身甲冑十分威武。
下馬後大步來到林豐跟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英雄出少年啊,林豐林什長,果然不負我之重望。”
吳二連忙介紹:“什長,這位是咱邊軍的宋將軍。”
林豐躬身拱手施禮。
“林豐見過宋將軍。”
“哈哈哈,啥將軍,俺宋奇沾了你林豐的光,榮升百夫長。”
說著話,從腰裡拽出一面竹木牌子,往林豐面前一遞。
“林豐,從今日起,你便是鎮西邊軍清水縣胡西鄉烽火區甲正。統領嶺兜子、塔裡堡、沙渠等六個村的守軍。”
他吐字清晰,聲音洪亮。
林豐雙手接過竹木腰牌,見上面燒刻了一個“甲”字。
“你們區什長的位子,由你看著安排吧。”
宋奇說完,轉目四顧。
嶺兜子烽火臺他也來過不少次,知道這裡也沒啥吃喝的東西,甚至連坐的地方都沒有。
家徒四壁,窮的叮噹響。
遂招招手:“把東西抬到屋裡,咱們該走了。”
有軍卒上前,把馬背上的糧食等物卸下來,抬到茅草屋裡。
還有軍卒拿了一個布袋過來。
“林甲正,這是紋銀十兩,作為你屢斬仇首的獎勵,另有良田百畝,由你自己確定位置後,報與軍部備案即可。”
宋奇見林豐不說話,呆呆地發愣。
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的功勞,各位將軍大人都放在心裡,現在邊軍缺錢少糧,就這些還是咱呂將軍再三爭取下來的,其他不夠的獎賞,就用土地抵了,望你繼續發揮勇武,多斬仇首,再立新功。”
直到宋奇上馬帶人離開,林豐都沒有說話。
他看到了所有的賞賜,糧食不過百斤,銀子只有十兩。
而土地一百畝,別看多給了不少,卻是最沒用的賞賜。
在這個戰火頻仍的土地上,誰還敢去種地?
大量的土地都荒蕪了,根本就沒了主人。
就算給林豐一千畝甚至一萬畝,還不是屁用沒有。
這獎賞與軍部所通告的差太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