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衡衝老何點點頭,“何叔您也要多加小心。”
老何有些逾矩的拍了拍衛衡的肩,然後揣著衛衡給的銀票,大踏步走了出去。
衛衡眼眶微溼,靜靜看著老何離開。
這一刻,他萬分慶幸自己身邊還有一些與他、與他娘和妹妹緊緊捆綁在一起的人。
他們不僅在行動上給予了他很大幫助,在精神層面也給了他很多慰藉。
虞子禎給出的地點很好找,老何很快從那兒買回了衛衡想要的那樣東西。
他怕自己進府時會被人攔截甚至搜身,所以一直躲在府門外,等著盧家的下人或者侍衛進門。
盧家的下人和侍衛不僅負責保護、照顧衛衡母子三人,謹慎起見,盧潼長子還讓他們嚴格把控衛衡母子三人入口的東西。
要用的藥材、要吃的食物,他們全部都是親自採買。
也幸虧衛衡母親那座院子的西跨院裡就有水井,不然老何懷疑他們怕是連水都不會直接用衛府裡的。
眼下,老何就是想等一個出府採買的盧家下人,或者一個定期回去報信的盧家侍衛,只要有返回衛府的他們陪著一起進府,他就不用擔心自己會被衛家的那些家生子搜身。
事實也正如老何所料,因為他進府時是在殷勤的幫負責採買的盧家下人拎東西,所以守門的衛家家生子依然和他之前沾光出去時一樣,就只敢遠遠地用滿是不甘的眼神瞪著他,卻不敢貿貿然的往他們這邊靠近。
給了幫忙的盧家下人好處,又再三跟對方道過謝,老何這才拎著他買回來做樣子的兩包藥,用最快的速度衝進了衛衡臨時徵用的那個房間。
衛衡不敢離開他母親和妹妹,所以就佔了一間東廂房作為自己臨時起居的地方,老何他們這些對衛衡母子三人忠心耿耿的僕人,現在有事都會到他臨時佔下的這間東廂房找他。
“如何?”看到老何,衛衡立刻起身朝他走了過來。
老何回身關上門,然後又給滿眼期待的衛衡行禮,“回少爺,買到了。”
衛衡長長鬆了口氣。
老何見他這樣,忙把兩個小藥包慎之又慎的從自己中衣內側的暗袋裡面拿出來,“一共花了二百兩。”
這麼貴的藥老何還是第一次見,也多虧衛衡提前給了他銀票,不然就憑他身上的那仨瓜倆棗兒,他還真買不起這玩意兒。
他把剩下的二百兩銀票還給衛衡,“這是剩下的錢。”
衛衡把銀票和藥包一起收好,“辛苦您了。”
老何忙擺手,“我就是跑個腿兒,少爺您才是真辛苦。”
他早年間是個自由人,是在家鄉遭了水災、家人死了大半之後,不得已自賣自身進的貴人府邸。
那時候他已經快三十了,雖說入府之後也跟著府裡的家生子學了規矩,但一旦著急起來,他卻還是會不自覺地犯忌諱。
比如他逾矩的拍衛衡這個少爺,再比如他居然跟衛衡你啊我啊的說話。
就他這個沒記性的勁兒,這要是放在規矩森嚴的人家,他被拖出去打板子都得被打不知道多少次,可誰讓他遇上了主家寬厚的好人家呢。
不管是衛衡的外祖父母還是衛衡的母親以及衛衡本人,他們都沒有因為老何偶爾的失禮懲罰過他。
老何也不是個沒良心的,主家待他和他家裡人的好,他都一一記在心裡了,眼下逮到機會,他立馬就豁出命去報答。
兩人說完了話,衛衡正要讓老何下去休息,他孃的院子門口卻突然傳來一陣極大的喧譁聲。
聽到其中有他熟悉的,他爹的叫罵聲,他爹那個寵妾的哭嚎聲,衛衡不由微微蹙眉。
他把兩個小紙包分別收進自己的兩邊袖袋,然後才在一臉氣憤的老何的陪同下走了出去。
越往外走,衛衡越能聽清那兩個狗男女所為何來。
原來他們雖然最開始時因為盧家勢大畏懼了一下,但在偷摸兒送走了衛衡那個庶妹之後,他們卻又控制不住的再度膨脹了起來。
尤其現在衛老太太被衛衡他爹氣暈,衛家最有話語權的人一下就從衛老太太變成了衛衡他爹,一直盼著能把衛衡母子三人趕盡殺絕的這對男女又豈會放過眼下的“大好機會”?
他們不敢正面對上盧家的侍衛和下人,於是就只站在距離院門口有一點距離的地方大喊大叫、大聲哭嚎。
這舉動可以說是又下賤又猥瑣,既干擾了衛衡他娘、他妹妹休養,又沒有違背盧潼長子之前說的,不准他們擅入衛衡孃親所在院子的命令。
盧家的侍衛和下人畢竟只是侍衛和下人,主家沒有吩咐的事,他們並不敢擅自去做。
於是這群鑽空子的傢伙,就這麼在盧家的侍衛和下人面前蹦躂上了。
衛衡心中的憤怒和怨恨在這一刻飆到了最大值,他覺得鎮北王府的幕僚說的太對了,他早就應該直接解決掉害他們母子至此的罪魁禍首了。
只不過就是讓他徹底老實下來而已,又不是直接弒父,他之前到底是在猶豫些什麼?
如果他沒有懦弱到不敢下手,他母親和妹妹是不是就不會是現在的這個樣子了?
自責、懊惱的情緒在心頭閃過,愈發堅定了衛衡現在、立刻、馬上動手的決心。
“豎子,你還曉得出來!”衛衡出來時,他爹正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兒喝茶潤喉,看到衛衡,他立馬身體前傾,指著他鼻子喝罵起來。
衛衡低眉斂目,恭恭敬敬拱手作揖,“父親。”
沒人注意到,在他手臂抬起向前伸出的那一瞬,他左袖裡有顏色極淡的細碎粉末,因為他廣袖帶起的微風,輕輕漂浮到了他爹鼻端。
衛衡他爹完全沒有注意到這跟灰塵類似的細碎粉末,他一看衛衡這副冷淡剋制的模樣就來氣,因為被衛衡這麼一襯托,他每次都會變得跟個跳樑小醜似的。
他一氣之下,抬腳就朝衛衡踹了過去。
衛衡沒有躲,他心想,他生受了對方這一腳,就當是為他給對方下藥的事情向對方致以最微薄的一點歉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