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的一的個早晨，早飯後。
小丫頭離開蘇青的辦公室，正在考慮是去找昨晚才過來的胡義，還是回自己那個小屋子裡睡個大覺。
村裡傳來一陣喝喊聲。
八路軍並不是在每個村都可以明目張膽的活動，老百姓見多了鬼子殺人搶劫強行徵糧的強盜行徑，對鬼子恨這入骨。
這個村裡有幾個有讀過書的老先生，村民團結一致，雖然鬼子加強了佔領區的管理，村裡老百姓也是表面上順從，一直在為民兵，工作隊，八路軍提供掩護。
小丫頭出門，到旁邊院子裡羅富睡覺門口，叫上守在這的跟班徐小，大大咧咧往村中喧囂的地方走。
王六斤跟丫頭是老熟人，此時穿著一件肩頭打著補丁的小褂；腰間掛了條白褡布，光著的頭上長出細密的短髮，沒有刮過國字臉上、嘴唇四周滿是密匝匝的鬍髭。
年紀輕輕好幾幾條皺紋在額頭上顯擺，現在這副打扮，完全就是一個地道的莊稼漢。
看起來瘦高，身上的肌肉倒是一坨一坨的，力量感十足。
面板黝黑，正在看著戰士們進行平原戰鬥的訓練，戰士們翻牆跳窗上屋匍匐前進，摸牆根交替前進，一片火熱。
看得丫頭心裡一片火熱，尋思自己是不是也要學習一下，至小那個戰士在牆上蹬了兩下就竄上屋頂的絕活，她就不會。
打了李有德一梭子的部隊在天亮後消失在平原上。
分了二十條槍的高一刀帶人往東自己走了。
根據團長指示，胡義得繼續過封鎖線進敵佔區，配合地下組織開展打擊漢奸和開闢新根據地的工作。
迎著初升的太陽，一身老百姓打扮的胡義，身後跟著同樣打扮的馬良跟樸不煥，三人在村裡村外已經轉悠了一圈，大致熟悉了一下週邊的環境。
太陽剛出來，熱浪還沒開始出現。
村裡村外老百姓對他們抱以友好的微笑，甚至打個招呼，胡義很久沒有跟村民這樣近距離接觸，所以他還是面無表情的看一眼然後轉身就走。
把幾個老百姓瞪的一個激靈，趕緊跑了。
像他這樣冰冷的八路軍戰士，老百姓見過不少，仗打多了，很多戰士都養成了面不改色冷傲的神色，村民們也不在意。
反倒是馬良，不斷的跟遠處觀望的村民們打著招呼。
村裡基本沒有壯勞力，大多被鬼子徵去挖封鎖溝或者修炮樓。
三人在村外的一條大路邊樹下停了下來，盛夏的田野裡，並不是滿眼的綠色，而是一片片黃土地點綴著些許色。
胡義心情壓抑地取出望遠鏡，一覽四周遍地的荒涼。
眼前的情況，讓他又回到了東北的平原，一樣的情況，一樣的糟糕。
遠處的炮樓頂上飄蕩的旗幟，胡義知道炮樓裡不僅僅有漢奸，也有不少為了生存而迫不得已的同胞。
三人再次從東面轉進村裡，看著王六斤在訓練場他手下計程車兵，胡義卻突然感覺心裡平靜，很愜意。
丫頭跟徐小的身影在視線裡閃過，讓胡義以為看花了眼。
“胡連長，老樸，這位是？”王排長看到三人進來，沒想到天快亮才到，這麼早就起來了。
馬良看著訓練的戰士們別具一格的訓練方式，眼前一亮，轉過頭，立即率先伸出手：“我叫馬良，獨立團九連一排長，你好！”
“我是師特務排的王六斤。”王排長爽郎一笑，與馬良等人一一握手。
胡義跟樸不煥與王排長老熟人，胡義沒有說話，樸不煥跟王排長說的火熱，對戰士們的訓練指指點點。
胡義天亮前帶著部隊到達這裡後，跟蘇青老周先碰了個頭，大概知道了目前的情況。
從訓練的戰士們身上扭回頭：“聽說你們過來有幾天了，還習慣嗎？”
“到平原戰鬥，我這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都聽說胡連長打了挺進隊好幾次，上次在一起都沒聽你說過，這回可不能藏著掖著，哈哈。”
胡義客觀的評價：“你的兵素質不錯。”
“嘿嘿，我這其實只有一個班，其他人是才從師部附近的部隊抽調的。”王排長說著話漸漸有些落寞：“可惜出來這麼久了，連鬼子都沒打過，憋悶得緊。”
胡義沒說話。
“怎麼，胡連長，你們的隊伍不訓練麼？”王排長再次問。
胡義一愣，老臉微紅：“昨天夜裡趕了一夜的路，讓弟兄們先休息一下。”
不明就理的王排長繼續：“就算再忙，咱們的訓練也不能拉下啊！”
胡義笑笑：“你們先訓練，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轉身就走，馬良跟在胡義身後，樸不煥想了一下，也跟著走了。
留下一頭霧水的王排長。
九連目前分成了兩部分，新兵大部分留在西邊，由老秦帶著田三七進行訓練，那些新兵情願訓練也不願意上思想課，所以訓練積極性很高。
馬良從刑場上帶回來的那幫新兵，中間肯定有人有問題。
胡義只是把情況給團長照實說了，團長考慮了很久後，決定把那批新兵全部帶走，進山。
具體如何處理，團長沒說，胡義也沒有問，應該是政委去頭疼。
過來不久的民兵隊長老杜留在了老秦那邊，他是土匪出身，不過沒有關係，那些逃難過來的人，有他做工作，估計應該能有些收穫。
老孟的人全部換了老百姓的衣服，分散老秦訓練新兵的村子四周，從那些逃過來的村民中選了不少人組建了民兵。
至於對這些逃難過來的人身份甄別，胡義帶著名單，昨晚就交給了蘇青跟老周，由他們去秘密調查，人太多，調查的難度很大。
在平原發展兵員很容易，但部隊中太容易被鬼子摻沙子。
不過，按團長政委的說法，就算是被鬼子漢奸強迫過來當內應的人，只要他進了八路軍，遲早會成為反抗鬼子的一員。
更別說，老秦隔天就把新兵及那些老逃難來的老百姓們，拉到那幾個發現的百人坑邊作思想工作。
不說別的，光那坑裡散發的惡臭，就能讓人恨不得把鬼子剝皮抽筋。
胡義透過窗子，看著蘇青在寫毛筆字，齊耳短髮下白晰的脖子，本想離開。
卻不知不覺就來到蘇青的門口，門並沒關。
“你過來了？”蘇青在寫東西，眼睛余光中看到進來的是胡義，連頭都沒抬，淡淡的問。
胡義進了門，只有她一個人屋裡，桌子上一大摞寫好的紙條，看樣子她應該一直在寫。
老周應該是出去派調查村民的任務，沒那麼快回來。
跟在身後的樸不煥被馬良找藉口，要學習什麼射擊要領給拉走了。
蘇青寫完最後一張紙，放下筆，揉了揉白晰的手指：“師裡批准執行鎮壓的一批漢奸名單，接下來我們要一個一個把這些漢奸抓起來，或者直接槍斃！”
胡義沒吭聲，靜靜看著桌子上的蘇青寫的字。
字並不多，全寫在尺來長巴掌寬的紙條上，字很大：罪大惡極、死不悔改、人民公敵.
“寫這個幹什麼？”胡義話一出口就後悔了，自己這是明知故問。
蘇青並沒在意：“工作隊現在的對敵人政策，目的是要明確目標，專門找最壞的鎮壓，藉此來爭取教育更多的偽軍、漢奸改邪歸正。”
胡義皺了下眉：“不就是殺雞給猴看麼？”
“可以這麼理解，那些偽軍維持會甚至是偵輯隊，並不是每個人都是真心投敵，也許是為生活所逼，我們要爭取，但對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敵人，必須給他們頭上懸上一把刀！”
“怎麼鎮壓？直接殺了？”
“不，還要抓一部分，然後秘密開群眾公審大會，再執行槍決！”
“槍決？用刺刀捅不是更好麼？還節約子彈。”胡義說完，突然發現，她好象沒以前那麼冷，跟她在一起，說話好象也利索了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