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鍾吟表情荒謬地盯著手機,好一會,慢慢琢磨出他這話中的意味。
——他不會覺得她對他有什麼心思吧?
好不要臉!!!
她深吐口氣,打字:[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易忱沒理她,又問了一遍,[面多少錢]
鍾吟面無表情地輸入數字,[10塊]
對面很快發來轉賬,她秒收款,忿忿結束了對話。
“美女,麵條好了。”沒多久,老闆將打包袋遞給她,鍾吟道過謝,低頭給易忱發訊息:[我這好了]
001:[坐那等會]
鍾吟看了眼熱氣騰騰的麵條,忍不住發:[那你得快點,不然面要坨了]
001:[皇帝都不急]
他發來沒頭沒尾的幾個字。
言下之意——關你屁事,你急什麼。
鍾吟盯著這行字,想不出是第幾回被氣笑了。
他到底是怎麼頂著這張嘴,安然活到這麼大的?
一分鐘後。
001:[出來]
鍾吟抬眼,看到易忱站在街對面,一手拎著飯盒,另手發訊息。
他低著頭,一路全是偷偷瞄他的小女生。
走到他近前,易忱伸手,示意把面給他。
怕他又說出什麼“歇歇你的心思”的屁話,鍾吟也沒推辭。
她今夜的目的也達到了,於是道:“你室友還在等著,我自己回去吧,不用送了。”
“行。”
鍾吟:“?”
雖說她並沒有真要他送的意思,但他就不能推辭一下,非要答應得這麼爽快嗎?
鍾吟擠出一個笑:“再見。”
她走出幾步,聽到了身後不緊不慢的腳步聲。
鍾吟沒搭理,一路穿過街道,進了校門。
她沿著林蔭道,路過北體育場,快到女生宿舍區時,那道腳步始終欠欠地跟在身後。
鍾吟終於忍不住回頭,易忱果然就在幾米外,穿著一身黑,幾乎就要融入夜色。
“你…”
“我順路。”
她就多餘問這一句。
鍾吟轉身就走。
-
校園超市門口,一群男生買完飲料走出來,有人沒忍住,站在超市外的樹下抽起煙。
“晧哥,借個火。”
閆晧把火機拋給他,突然,點火的碰了碰他手肘,“晧哥,那女的,是不是鍾吟啊?”
“哪兒?”閆晧咬住煙。
“那邊,穿牛仔褲那個。”他指向對面,嘖嘖一聲:”這腿這身材,真沒的說。”
閆晧眯了眯眼,啞笑一聲:“還真是。”
“走了。”
“幹什麼?”
閆晧扔掉煙,“把妹啊。”
“鍾大美女。”
有人拖腔帶調地喊她,鍾吟頓了頓,隨後置若罔聞地往前走。
“喊你沒聽見嗎?”閆晧吊兒郎當地穿過馬路,直接擋住她的去路。
鍾吟皺眉:“有事嗎?”
“沒什麼事。”閆晧嬉皮笑臉地揚了揚受傷的左臂,“鍾吟,我為你都成這樣了,你就這麼狠心啊?”
鍾吟淡淡道:“我從沒有讓你做那些事。”
“喲,怎麼冷冰冰的。”閆皓嬉皮笑臉地朝她靠近一步,“以前說話那股勾引人的騷.勁呢?”
鍾吟冷冷地看向他:“你再這樣,我報警了。”
“別生氣啊,”閆皓充耳不聞地繼續往前,“你悄悄和我說,是不是和蔣坤睡過了?”
“或者不是蔣坤?是你新傳那個主持人?還是兩個人都有?”
鍾吟手都在抖,忍無可忍地將挎包砸到了他臉上。
閆皓臉被打偏,面色變得森然,上前就要抓住鍾吟的肩膀:“你別給臉不要臉。”
鍾吟躲避不及,心臟幾乎跳出胸腔,慌亂之下,幾乎沒了辦法,脫口喊出聲:“易忱…!”
同一時刻,她被人拉住手臂,帶到了身後,屬於年輕男生身上特有的皂角香縈入鼻尖。
只瞬間,易忱就鬆開她,大步上前,一腳將閆晧踹開。
後者猝不及防地被踹進草叢裡,本就有傷的手肘撐地,發出吃痛的喊聲。
這一動靜惹來周圍眾人圍觀。
易忱像沒看見,面無表情地把手中的飯盒遞給鍾吟:“拿著。”
隨後兩步上前,扯起閆晧的衣領,一拳就要砸過去,鍾吟忙上前拉住人:“別打架!”
易忱舌尖抵了抵上顎:“如果我偏要打呢?”
鍾吟有些繃不住情緒:“但我不想再因為這種事寫檢討了!”
易忱緘默片刻,指骨緩緩鬆開,就在鍾吟以為他會聽話時,他眉眼呈現冰冷的厲色,另一拳更重砸在了閆晧臉上。
鍾吟難以置信地看向他。
易忱桀驁地扯了扯唇,“我有說是給你出頭嗎?”
鍾吟氣結,正要說話,校門口的保安適時趕到,高聲道:“哎,幹什麼呢?放手,我讓你放手,不許打架,聽到沒有?!”
閆晧從草叢裡站起身,抹掉唇角的血,第一時間便指著易忱道:“叔叔,是他先打的我!為了後面那個女的!”
保安打量幾人,嚴厲問:“你們哪個學院哪個專業的啊?”
“計算機二年級,易忱。”
他一報出名字,圍觀的女生傳出低低的驚呼。
“你呢?”
閆皓煩躁地報出名字。
保安拿出手機,“等著,我現在就聯絡你們學院!”
他又看向鍾吟:“還有你。”
鍾吟垂下眼,一言不發。
但圍觀的人群卻有不少認識她的,竊竊的私語聲傳進鍾吟耳朵。
“她是鍾吟吧?”
“怎麼又有人為她打起來啊?”
“不會是同時談著吧?”
“那閆晧這哥們也太慘了,都被打兩次了。”
“所以她現在是和易忱在一起了嗎?”
“不知道呢。”
“……”
鍾吟百口莫辯,心情就是破了洞的風箱,嗖嗖颳著冷風。
她不明白,明明已經刻意避開了,為什麼這些討厭的事情還是源源不斷地找上門。
見她半晌不答,保安沒了耐心:“我問你呢,哪個學院的!”
突然,易忱直身擋住她身形,朝閆晧抬了抬下巴,“是我和他有私人恩怨。”
保安被轉移注意:“什麼私人恩怨?”
“看他不爽。”
保安聽得怒目圓睜:“看人不爽就打人?無法無天了?”
“我還沒說完,”易忱淡淡道,“看他不爽是一方面,他騷擾未遂,我不能見義勇為嗎?”
閆晧咬牙:“你胡說什麼…”
易忱陡然厲聲:“那現在去調監控?”
閆皓被嚇一跳,氣急敗壞起來:“反正打人的是你,我怕什麼?”
看他這神色,保安心裡有了數,冷冷橫向閆晧,“你們兩個,都跟我去監控室走一趟!”
他目光最後落在鍾吟臉上,語氣溫和了許多:“你就回去吧。”
情緒大起大落,半晌,鍾吟才緩緩點頭。
意識到易忱有了麻煩,她攔住他,低聲:“你怎麼辦?”
易忱沒看她,插兜懶洋洋地往前走,晃了晃手機。
以為他有什麼話不方便說,鍾吟點亮螢幕。
001:[吃的送到39棟]
不會要說的就是這個吧?
鍾吟抿了抿唇,有些焦急地打字:[那你打算怎麼辦?]
等了好半天,那頭才回了句話:[都說了是私人恩怨]
就差明說她鹹吃蘿蔔淡操心。
“……”鍾吟無可奈何。
她開啟地圖,找到39棟的大概位置。
幾秒後,她懷疑地回頭看了看。
是39棟吧?
明明已經路過了啊,他到底順的哪門子路?
鍾吟明白過來,有些哭笑不得。
這人——也就嘴上不饒人了。
-
另一頭,312寢室。
程岸揉著肚子,嚎叫著:“這都一小時零十三分了,忱哥是迷路了嗎?”
宋緒貼心地將零食袋遞給他,“吃點別的墊墊。”
“不吃,我就要吃趙記炒飯!”程岸在群裡哭爹喊娘。
[@001,朝廷的賑災糧什麼時候到啊!]
這時,林弈年洗澡回來,有些意外:“阿忱還沒回來嗎?”
宋緒:“沒。”
“他今晚幹什麼去了?”林弈年擦著頭髮問。
宋緒想了想:“好像是顧阿姨喊他出去。”
程岸不相信:“忱哥什麼時候這麼聽他媽話了?”
“顧阿姨說不去就斷他生活費。”
林弈年聽笑了,“怪不得。”
“嗷嗷嗷!到了到了!”程岸從椅子上彈起來,疑惑地看著手機:“但怎麼讓我自己下去拿啊?”
他打字:
[忱哥,你是叫了跑腿嗎?]
易忱沒理他,只發一句:[現在下去,別讓人等]
林弈年已經走到門邊,“我去吧,正好有垃圾要扔。”
程岸便心安理得地拱拱手:“謝謝年哥!”
“等等,”林弈年皺眉看著手機,抱歉地說:“部門有點突發情況,可能還得你跑一趟了。”
“行,那我去吧,”程岸隨手扯了扯身上的老頭衫,踏著雙拖鞋,一陣風般跑出去。
鍾吟正站在三十九棟樓下,不停有從澡堂回寢室的男生經過,視線不自覺停頓。
有兩人走遠了才互相低語:“臥槽,那個是鍾吟吧?”
“又是哪個牛糞幸福了?”
鍾吟錯開所有人的視線,低頭摸了摸飯盒,已經沒那麼燙了。
唉。
麵條肯定也坨了。
鍾吟心中惋惜,再次抬目看了看樓裡,手心沁出薄汗。
另一邊,程岸下了樓,四處環視一圈,也沒看到一個跑腿的影子。
他當然看到了樓前站著的大美女,但用腳想這種美女也不是來送餐的。
正要打電話問易忱,美女卻突然扭頭,朝他看了看後,邁著長腿走來。
程岸心砰砰跳——不會吧不會吧?
女生一開口,嗓音便如汩汩清泉般滑過:“請問,你是易忱的室友嗎?”
足足好幾秒,程岸才磕巴道:“…啊,是,是我。”
鍾吟笑了笑,將手中的飯盒遞給他:“這個是易忱給你們帶的飯,可能時間有些久了,不好意思。”
程岸連連搖頭,“…沒事的沒事的。”
鍾吟又往樓裡看了眼,確定再沒有其他人後,掩飾住眸間的失落:“那我先走了。”
“謝謝啊,麻煩你了。”
“不客氣,拜拜。”
程岸招財貓揮手:“拜,拜拜~”
一直鍾吟身影消失在拐彎處,程岸才抱著飯盒,神遊天外地往回走。
他推開寢室門,一言不發地將麵條放在林弈年桌上。
林弈年道了謝,程岸卻置若罔聞,兀自拎著炒飯回到座位。
宋緒本來看著動漫,分神看他一眼:“不是餓了嗎?怎麼不吃。”
程岸緩緩搖頭。
他對上鏡子裡自己的穿著。
幾秒後,爆發出高亢的一聲:“我為什麼要穿這玩意兒下樓啊!”
寢室的二人都被他嚇了一跳,林弈年無奈地轉頭,“這是怎麼了?”
程岸跳到椅子上,扯著自己的老頭衫,發出怪叫聲。
宋緒莫名其妙:“你哪天不是這麼穿?”
程岸痛心疾首地看著他:“你們知道是誰給咱送的夜宵嗎?”
林弈年開玩笑:“不會是輔導員吧?”
"還不如是輔導員送的!"程岸抓狂,“鍾吟,是鍾吟啊!”
林弈年難得愣了下,宋緒也驚訝地望過來。
鍾吟這個名字,他們都不陌生。除了閆晧那群男生天天掛在嘴邊,更多還是因為她入學不過兩個月,就主持了好幾場大型典禮,每週還負責兩天的校園廣播。
甚至連軍訓時的影片,也被校方作為宣傳發到網上,火到近百萬點贊。
於是學校官方號又請她拍了一段熱門的手勢舞。
這個則更誇張,直接引發了全網高校校花評選,到今天,鍾吟的地位還無人撼動。
程岸仍是不敢置信:“忱哥到底怎麼做到的?讓鍾吟大晚上的給咱們送餐?做夢也不敢這麼夢吧。”
林弈年笑著問:“我怎麼沒聽說他們認識。”
“忱哥這個騙子!”程岸表情很幽怨,“前天還說不認識!不會早就在一起了吧?”
林弈年點頭:“說不定。”
話音剛落,寢室門被人從外推開,易忱邁步進門,隨手拆開一瓶礦泉水,仰頭喝了半瓶。
一轉頭,看見寢室幾人的眼神。
他扯扯唇:“眼睛要實在沒處用,就捐了吧。”
“如實招來。”程岸盯著他。
易忱皺眉:“招什麼?”
程岸:“剛剛為什麼是鍾吟來送的夜宵?”
“是她,怎麼了?”
易忱突然放下水瓶,盯向他:“你怎麼知道她是誰?你們說什麼了?”
程岸莫名被問出滿頭汗,“拜託,不是人人都和你一樣不聞世事,學校有幾個人不知道鍾吟啊。”
易忱可有可無地哦了一聲。
“你還沒說呢,和鍾吟到底什麼關係啊?”
易忱開始脫外套:“沒有關係。”
“沒關係人家會幫你送飯?你們不會偷偷在一起了吧?”
易忱動作一頓,不可思議:“你在開什麼玩笑。”
旁邊的宋緒吃了一口薯片:“那就是你在追她?”
易忱:“…喂,可能嗎?”
“那你就別賣關子了,到底什麼關係啊?”
易忱被煩得沒法,“她媽和我媽是舊友,今天一起吃了飯,就這些。”
“就這?”
易忱瞥他:“不然?”
程岸頓感失望地嘆口氣,“還以為有什麼了不得的呢。”
易忱原本要去洗澡,一聽這話,倏地扭過頭,沒什麼表情地盯著他。
“忱哥,你看我幹什麼?”
易忱冷不丁開口:“可能要讓你失望了。”
頂著寢室幾人的視線,他懶洋洋道:
“如果硬要說我們有什麼關係的話,那大概是。”
“她覬覦我。”
“正在努、力、地吸引我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