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箇中年幹部從一樓房子出來。
他看到了進來的吉普車馬上迎了出來,以為是大隊的領導來檢查工作。
可是他看到從車裡下來的只是一位年輕的見習幹警時,不禁有些疑惑,這是怎麼一回事?
來頭不小啊?開著大隊領導的座車來。
“你是?”他向走過來的周雲振問道。
“我是大隊管教辦新來的幹事周雲振。請問你是?”
“周雲振?”他驀地想了起來,確實新來了一個幹警,沒想到就是眼前的這個年輕人。
“周幹事啊?久仰!那陣香風把你吹到我們偏僻的一中隊來了,請進辦公室坐一下。”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一中隊隊長沈德成,歡迎周幹事到我們中隊檢查工作。”
說完,一中隊中隊長沈德成緊緊握住了周雲振的手。
來到辦公室中隊長沈德成倒了一杯水給周雲振,“周幹事,喝茶!”
“別客氣!”
“周幹事對我們工作有何指示?”中隊長沈德成問道。
“沈隊你這話是折煞我,我剛參加工作,還是一個見習幹警呢。哪有資格檢查你的工作呢?”
“說是來學習還差不多。”
中隊長沈德成道:“從大隊部來的任何一個幹部,都可以說是代表上級機關。我們基層應當給予應有的尊重。”
“沈隊,我確實是來熟悉一下基層工作的,真的不是來檢查的。我剛才看到一個情況,覺得?”
“覺得什麼?發生了什麼情況?”中隊長沈德成有些焦急地問道。
“我看到你們中隊罪犯中有人充當牢頭獄霸,辱罵訓斥其他罪犯。”
“那個罵人的罪犯是不是叫陽豐森?被罵的衣衫襤褸,邋里邋遢的罪犯是不是叫張犁平?”
“罵人的罪犯是叫陽豐森,被罵的衣衫襤褸的罪犯,我沒有問叫什麼名字。”
中隊長沈德成意味深長道:“不要相信你的眼睛,你看到的不一定是事實。”
“什麼意思?俗話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耳朵聽到的不一定是事實,但是親眼目睹的還不是事實嗎?”
中隊長沈德成肯定道:“是的。不一定是事實。真正違規的反而不是罵人的。”
“為什麼?”周雲振狐疑道。
“你馬上就會看到與你剛才眼睛看到的不一樣的事,甚至大相徑庭。”
“是嗎?”
“是的。”
說完,中隊長沈德成將罪犯陽豐森、張犁平兩人叫到了辦公室。
罪犯陽豐森、張犁平兩人一到中隊長沈德成的辦公室,馬上就按規定老老實實地蹲在他的面前。
中隊長沈德成卻並不看充當牢頭獄霸,辱罵訓斥張犁平的罪犯陽豐森。
他以嚴厲的眼神盯著張犁平,眼睛似乎要冒出火,“張犁平,你剛才又做了什麼違反監規紀律的事?”
衣衫襤褸,邋里邋遢的罪犯張犁平渾身一震,眼神露出畏怯的神色。
他的手伸向衣服窸窸窣窣幾下,不一會兒就變戲法地摸出幾張新版百元大鈔。
“張犁平,你這傢伙是陽奉陰違,屢教不改啊?你自己說,應當怎麼處理?”中隊長沈德成嚴厲呵斥道。
張犁平涕淚橫流,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兒,他乞求道:“沈隊長,我知道罪犯不能擁有現金,我錯了。希望政府高抬貴手,寬大為懷,從寬處理我啊。”
“你這是明知故犯,第幾次了?”中隊長沈德成憤怒得一拍桌子,茶杯的水都震得濺了出來。
“我?”張犁平嚇得幾乎癱軟在地。
中隊長沈德成叫來了兩個值班幹警,“將罪犯張犁平先關禁閉三天,然後我們再開幹部大會集體討論對他的處罰。”
“是!”
兩個幹警馬上將罪犯張犁平從地上提拽起來,往禁閉室押解而去。
中隊長沈德成對罪犯陽豐森卻沒有任何斥責,只是對他說:“有什麼事情,你向幹部報告就行,沒有必要當場大動肝火。”
“我是想向幹部報告,可是不成啊。”
“為什麼不成?”周雲振問道。
陽豐森瞥了周雲振一眼,“現場沒有幹部,我去辦公室報告幹部的話,這個狡詐的傢伙肯定會藏匿現金,這是證據。”
“如果沒有證據的話,事後反而這傢伙反而還會倒打一耙。”
“說我誣告陷害他。”
“我推搡他進沈隊長辦公室,他不肯,我才呵斥的。”
“你不會搜尋他的全身,來一個人贓俱獲嗎?”周雲振不假思索,衝口而去,捉賊要贓嗎?
然而周雲振馬上意識到了自己失言,罪犯哪能做這些事呢?這已經涉及到執法工作。
他臉上有些發燙。
陽豐森沒有回答。
中隊長沈德成笑了笑,周雲振知道他的笑是揶揄的笑,不乏一絲嘲弄,周雲振有些不自然。
看來,社會才是老師,許多東西是課本上學習不到的。
中隊長沈德成揮了揮手,“你走吧!”
“是!”
罪犯陽豐森起來後,躬身退出。
“這傢伙在我面前有些囂張,甚至還有些輕蔑。在中隊長沈德成卻又是另外一番模樣,真是一物降一物。我讓他口服容易,讓他心服則不一定。”周雲振心裡暗道。
等罪犯陽豐森走後,中隊長沈德成才說道:“周幹事,罪犯情況是錯綜複雜的,不是非白即黑的。”
“我們一箇中隊只有八個幹警,面對的是一百多名罪犯。他們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奸滑之徒比比皆是,兇狠殘暴之徒也不乏其人。”
“總之,人上一百,形形色色。”
“對於他們的管理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在當前警力捉襟見肘的時期,我們不得不依靠一些靠攏政府,積極改造的罪犯,協助我們幹部維護監內改造秩序。”
周雲振明白了,這個罪犯陽豐森應當就是其中之一,值得信任的罪犯。
“這就是幹部管理罪犯的柺杖?”周雲振問道。
“是的。中隊還設有改造積極分子委員會,讓積委會人員協助我們管理罪犯。”
“他們與罪犯同出工同收工同勞動,罪犯中一有風吹草動,我們就能馬上得知,並採取相應措施。”
“這雖然是權宜之計,但是不得不如此,維持了幾十年,至少目前還不具備直接廢除的條件。”
周雲振有些擔心地問道,“話雖然不錯。但是?”
“但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