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尚早,晏修讓祝思嘉留在太極宮陪他,等他批閱完奏摺,二人再一齊帶上藥物補品去探望祝元存。
祝元存養傷這段時間,為確保安全都要住在景福殿,離長樂宮不遠,只要祝思嘉願意,她可以天天去盯著他喝藥。
才進景福殿寢屋,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祝元存的傷皆聚集於上半身,雖看著可怖,但確實避開了要害,沒傷到筋。
地龍不宜燒得過熱,免得影響他身上傷口,故而,祝思嘉進殿時,祝元存身上纏滿了一圈又一圈繃帶,打著光膀子半躺在床上。
見祝思嘉和晏修二人雙雙前來探望,祝元存嚇得趕緊穿上外衣,掙扎著要給二人行禮。
晏修制止道:“祝卿有傷在身,無需多禮。”
祝思嘉方一聞到滿屋血腥味就紅了眼,她坐在床側,握住祝元存的手:
“元存,究竟是何人將你傷成這副模樣?從小到大你都沒傷得這麼重過,要是讓母親知道此事,她該如何難受?”
祝元存尷尬地掩好被子:“習武之人身上多些磕磕碰碰很正常,姐姐,將來有一天我可是會為陛下上戰場建功立業的,這點小傷算什麼?”
他的臉色蒼白如紙,身上繃帶已被滲出的血染紅,哪怕輕輕扯下被子都能疼得他齜牙咧嘴,全都被祝思嘉看在眼裡。
祝思嘉哭得更厲害,也不顧及晏修在場:“姐姐更寧願你平平安安,也不願意見到你這副模樣。”
在祝元存入朝為官之前,他哪怕摔了個跟頭扭了下腳,都會跑到祝思嘉院中向她撒嬌問藥。
如今,他雖然已經成為能夠獨當一面的男子漢了,但祝思嘉更情願看他撒嬌耍賴的樣子,也不想見他故作堅強。
晏修走上前,將祝思嘉抱進懷中,他看著祝元存道:
“什麼時候了,小舅子這嘴還是這麼硬,疼就說出來,朕又不會嘲笑你。你姐姐身子不好,少惹她傷心了。”
“你府中那名小廝朕已派人接進宮中,你受傷一事,朕也下令禁止外洩,必會確保虞夫人聽不到半點風聲。這段時間你在宮內安心養傷,不許再練武了。”
方才任淮來探望他時,祝元存就聽說了姐姐暈倒在太極宮外一事。
祝元存羞愧難當,竟沒想到自己還連累了姐姐,他為讓祝思嘉安心,聽完晏修的話,故意假哭起來:
“哎呀!疼死我了,姐姐你不知道那群死士武功有多高強,劍有多鋒利,砍到我身上的時候我的血就像泉水一樣往外冒,嗚嗚嗚……”
祝思嘉聽完祝元存這番話,身子在晏修懷中抽得更加厲害,淚水似乎都打溼了晏修的腰帶。
而祝元存見祝思嘉一哭,當真跟著難受地哭了起來。
晏修黑下臉:“……”
這屋子裡兩個人難不成都得要他哄了?
……
從景福殿回到長樂宮時,祝思嘉三魂不見七魄般,渾渾噩噩。
晏修還有政事要處理,讓她先行回去,入夜再去長樂宮找她。
她是和晏修和好了,但一波未平一波的事態,總讓毫無防備的她筋疲力盡。
祝思嘉難得外出了一整天,朱雅抱著賬本朝她小跑過來:“婕妤,太后娘娘這簡直就是在為難您,您看這個賬——”
“朱雅。”祝思嘉有氣無力打斷她,“我累了,這些事明日再說吧。”
朱雅合上賬本,嗅到了她身上淡淡血腥味,擔憂道:“婕妤,發生了何事?您身上是什麼味道?”
祝思嘉支開所有人,將朱雅拉到完全隔音的寢殿內,無比沉重道:
“朱雅,置辦酒樓一事你做得很好,這天下沒有什麼事是你不能做到的,你是我見過最神通廣大的人。”
她忽然向朱雅下跪:“只是還有一事,我不得不拜託於你。若你方便,可否替我招攬江湖上武功高強的能人異士?假借開鏢局的名義,私下將他們培養成暗衛,以護我們……及身邊之人周全。”
“此事若能成,從今日起,你我二人產業所得按照七三分成,八二分成都可以。”
大秦律法經晏修修改後,最為嚴重的一條,便是私養死士一類的私衛。
每名官員府中護衛都是要登記在冊上報朝廷的,每個人叫什麼、對應到什麼職位、何時更換了護衛府兵,皆要如實告知。
大秦以法治國,明面上是講究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但除天子外,任何人想養死士,輕則株連九族,重則五馬分屍,行車裂之刑。
曾經就有一名換了貼身侍衛的親王忘稟報朝廷,被政敵檢舉後,晏修念其乃手足,只是削其爵位流放楚地。
這無疑是一個巨大的難題。
朱雅受不了她這大禮,連忙跪在祝思嘉對面:“婕妤請起,不必如此客氣。說來慚愧,我自己沒有任何防身之術,對這裡的各種武功更是一竅不通,我該如何去選?”
祝思嘉也被她問到了。
可她並非想效仿朝中大臣那樣豢養死士,她只是想養一些武功高強的打手,無論何時,身邊有能護主之人即可。
朱雅恍然大悟,一拍腦門道:“原來婕妤缺保鏢啊,那這就簡單了。”
祝思嘉:“保鏢?”
朱雅笑道:“這個我解釋起來有些費解,不過請婕妤放心,此事就交由我來處理。正好前段時間我也萌生了這樣的想法,一直未與您說。”
“不僅如此,我還想再養一波專門蒐集商機情報的人,每天閒來無事呢就去各大茶館酒樓打探訊息,這樣更方便咱們的酒樓能做大、做強。”
朱雅考慮周全,祝思嘉肅然起敬。
太極宮,晏為久違現身於此。
“逸王經廣發炭火一事,在民間聲望頗高。探子來報,陳尚書有藉此推舉他接任刑部事宜之意。”
“他倒是有個好舅舅。”晏修將手中要送出的密信封口,“只是在這種關頭,陳尚書貿然舉薦逸王,就不怕群臣起疑?”
晏為:“朝中又不是無人可用,可是能用之人,皆被陛下派去北地賑災了。”
晏修問道:“若朕讓你暫去刑部就職,你可願意?”
晏為連忙拒絕:“不可,外人眼中,臣弟不過一屆連朝都不上的浪蕩王爺,逸王不能坐那位置,臣弟又如何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