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世到今生,哪怕包括虞氏在內,從未有一人如良師般對她循循善誘,教她活出光芒萬丈。
是晏修,一次又一次以一個愛人的身份,讓她步步成長。
祝思嘉吸了吸鼻子:“好,我會的。”
晏修替她揩淚:“這麼愛哭,蟬蟬是水做的?”
祝思嘉:“臣妾只覺得,陛下待臣妾極好。”
晏修又默默抱了她一會兒,起身,一手替她取來今日要更換的華服,另一隻手向她伸出:“小哭包,快起床,躺久了當心頭暈。”
祝思嘉抓著他的手起身,忽然問道:“玄之待我這麼好,可有想過,要我回報些什麼?”
晏修捏著她的下巴:“除了在床上的時候,此生都不要再流眼淚了。”
祝思嘉驀地紅了臉:“陛下又說胡話。”
時候不早,晏修也不多與她調笑,鬆開她時,愣了愣,看她眼下又泛烏青,問她:“這幾日睡不好?”
祝思嘉撒謊:“陛下不必擔心,只有昨夜未歇好。”
晏修:“是朕之失。”
待晏修先她一步走出寢殿,祝思嘉攥緊被角,默默思量著這幾日的事。
周采薇成功出逃的訊息並未遞至宮中,也不知她眼下究竟如何,更不知昭華可有發現她的蹤跡……
總之,祝思嘉臉上的暗沉,皆是因為擔心周采薇而生。
……
夜宴前一個時辰,宮門已停靠無數馬車。
公主府按照往年慣例,總會挑在人最少的時辰提前進宮,今年顧及昭華的身子,出府時就比旁人晚了一截,到玄武門前時,宮外早就聚集人海。
最先出馬車的是懷瑾和懷玉。
廣平侯細心,親手將兩名兒女平穩抱下馬車,讓太監先帶他們二人進宮,而後又鑽回車廂中攙扶昭華。
“公主若實在不適,現在打道回府,也算及時,想必陛下與娘娘是不會怪你缺席的。”廣平侯給昭華遞去提神香囊,“那藥喝了好些時日,公主還沒好全?”
昭華依舊是病中虛弱模樣,她接過香囊,裝模作樣嗅了兩下:“駙馬費心了,興許過完年,添點喜氣,本宮的身子就能轉好。”
從前她向來都是嬌嬌地喚他夫君,今日聽到這句盡顯生疏的“駙馬”,廣平侯心臟猛地一刺痛,但也壓抑住滿腦的疑惑。
昭華被他小心抱下馬車,已有一群要套近乎的人圍聚過來,見他親手將愛妻抱於懷中,紛紛出言讚歎:
“侯爺與公主都成婚好幾載了,還如此恩愛,當真是伉儷情深。”
“神仙眷侶不過如此,真是羨煞我等俗人。”
晏為搖著扇子,和陸坤等人一併冒出來,他問候昭華:“臣弟見過皇姐,皇姐怎的還如此疲弱?”
陸坤向廣平侯打趣道:“侯爺,莫不是您最近忙於公務,對長公主照顧不周啊。”
廣平侯平和微笑:“是在下疏忽了,請諸位放心,待臘八過後,在下定當衣不解帶侍於公主身側。”
他這段謙遜自省的話,又博得一陣喝彩之音。
人群外,方到宮門的晏行見狀,微妙一笑。
十一問他:“王爺,您笑什麼?”
晏行:“笑戲子,咱們先進宮。”
這輩子,他可對公主府的家事沒有任何興趣,該發生的就順其自然,任由它發生吧,昭華無論如何總歸也有他們這些手足兜底,不至於晚景淒涼。
他若插手,誰知會不會生出新的變數影響他和祝思嘉呢?
誰料晏行剛下馬車,公主府馬車的方向,就傳來一女子的哀怨的哭訴:
“侯爺,侯爺您不能不管妾啊!”
人群一下子炸開了鍋,紛紛將目光轉向廣平侯。
晏行頓住腳步,冷眼旁觀。
廣平侯已急成熱鍋上的螞蟻,面色漲成豬肝紫,這周采薇居然不知是從何處冒出,甚至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與他相認!這是要害死他!
她想要個名分他自然能想方法給!可偏要在臘八宴於宮門口弄出這樣大一出鬧劇,休怪他翻臉不認人!
周采薇見他還在裝傻,上前抱住他的腿哽咽道:
“侯爺,妾知道這個時候不該來打擾您,更不該出現在諸位大人面前。只是、只是您前日與妾行房後,咱們的孩子就沒了,沒了啊嗚嗚……”
“妾沒了這個孩子,您千萬不要丟下妾啊,妾只有您了。”
周遭眾人已在竊竊私語:“這女子莫非是廣平侯私養的外室?”
“外室登堂入室找上門,這簡直是聞所未聞啊。”
“今日這麼多人瞧見了,湘王逸王也在場,廣平侯恐怕難逃死罪了……”
外室?
晏行眯了眯眼,若說廣平侯的外室,算算時間,怎麼著也得再過幾年才會出現。現在就找上門來,而且還是個姿容不俗的妙人兒,發生此間變故——
這外室,恐怕是他那心慈王妃的手筆。
廣平侯又氣又急,對著周采薇的肩頭就是狠踹一腳:“侍衛呢?侍衛何在?還不把這胡言亂語的瘋婦拉下去!”
他那一腳力道不輕,與平日裡的溫潤君子判若兩人,直接把衣衫單薄的周采薇踹得趴跪在地,她緊緊捂住小腹,嬌麗的小臉皺成一團,惹得一眾男子心疼不已。
昭華同樣看得心驚、心寒,周采薇肚子裡還有孩子啊,他竟為了撇清自己對她下如此狠手。
與她同床共枕數載的枕邊人,到今日,才露出他真正邪惡殘暴的一面,實在是誅心。
昭華怒呵他:“當眾傷人,你算什麼大丈夫!”
晏為和陸坤離周采薇最近,他二人見周采薇被傷,顧不得她是名人人喊打的外室,上前攙扶她,晏為冷臉看向廣平侯:
“駙馬爺若心中坦蕩,怎會對一個弱女子下如此狠手?依本王看,她定是你養的外室無疑。”
廣平侯還在竭力狡辯:“王爺雖貴為皇室貴胄,但無憑無據,還請不要血口噴人。”
昭華已經走到周采薇身邊,蹲下,拉著周采薇的胳膊,一字一句清晰吐詞問她:“你說你腹中孩兒是侯爺血脈,可有證據?”
周采薇疼得咬緊牙關,堅持指證廣平侯:“數日前,侯爺曾與公主言,要與陸鴻大人家的陸公子一齊外出冬獵,可有此事?”
還未等昭華點頭,陸坤就憤憤不平道:“駙馬與我冬獵?冬哪門子的獵?冬獵那日他分明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