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七,祝思盈及笄禮。
不論燕王府內部如何,在外人看來,燕王府如今風頭正盛,已然一躍成為大秦最有權勢的貴族。
故而祝思盈的這個及笄禮辦得無比熱鬧,甚至勝過當年祝思儀的。
祝思嘉一早便備好禮帶朱雅出發,碎玉照例跟在她們二人身側。
至未央宮,華冠麗服的祝思儀也帶著禮物外出。
祝思儀見著碎玉,先是不掩驚豔,而後問道:“敢問妹妹,這位是?”
祝思嘉:“是陛下為我尋的貼身侍衛。”
晏修還真是心大啊,在祝思嘉身邊放上這麼個好看的男子,生怕二人處不出感情似的。
不過也恰恰說明他待祝思嘉極好,古往今來,后妃身邊貼身男子,有幾人不是斷了根的太監?她倒好,竟能正大光明撈著個白麵侍衛。
祝思儀自覺跟上祝思嘉,與她並排行走:“你我姐妹二人今日順路,正巧,借這個機會我們好好說上幾句話。”
祝思嘉匆忙打量了眼她的行頭,試探道:“姐姐也是要回燕王府?”
祝思儀:“自然,思盈身為燕王府三小姐,我的親妹妹,及笄這樣重要的日子,我這個做長姐的必當回王府為她慶賀。”
她向來在這些事情上做得滴水不漏,立身行事這一塊,祝思嘉承認自己不如她,便沒多想,默許了祝思儀與她同行。
雖說是打著聊天說話的幌子,可直到上各自的馬車前,祝思儀都沒怎麼與祝思嘉交流,二人畢竟話不投機半句多,這倒是省事。
她最好不要在思盈的及笄禮上生出什麼事端,否則祝思嘉不介意在晏修面前添油加醋。
太后已經保不住她,才歷經完一場堪稱浩劫的清洗,京中權貴人人自危,誰也不願意在這個關頭上觸碰晏修的逆鱗。
她只需要輕飄飄兩句話,就能讓祝思儀被懲戒。
馬車到燕王府,祝思嘉下車後,一眼就看見親自佇立在大門等候她的祝思盈。
祝思盈今日穿銀紅色彩繡錦霞廣袖留仙裙,長髮半披半挽,配以祝思嘉提前一月,送進燕王府的整套銀鎏金點翠嵌羊脂玉百寶頭面,化姣梨妝,眉心梨花蕊以珍珠代替,嬌貴明媚,丰神綽約。
她本就是美人胚子,認認真真裝扮起來根本不輸任何貴女。
祝思嘉眼眶微溼,上輩子祝思盈代替她入宮後,他們就再也沒能與祝思盈見上一面。
她自然也見不到祝思盈及笄時是何種模樣。
好在今生一切圓滿,她都見到了,原來她的妹妹長大竟是這副模樣。
祝思盈還以為是自己站在大門親迎賓客,舉措失當,才惹得祝思嘉傷心,畢竟依照大秦習俗,女子及笄這日是不能提前外出見客的,得到了吉時才能露面。
可祝思嘉是誰?不僅僅是她的親姐,更是昭儀娘娘,她這一來更是代表了晏修。
燕王千叮嚀萬囑咐,今日務必要親自前去迎接祝思嘉,沒想到祝思儀居然也來了。
祝思盈簡單和長姐行過禮,就拉著祝思嘉往內院走。
祝思儀面對她劃分出如此分明的界線,並未感生分,她和祝思盈都沒多少姐妹情誼可言,何必計較?
內院,祝思嘉趁清淨,提前將祝思盈的及笄禮送給她。
祝思盈人是及笄了,可說到底還是小女孩心性,立馬迫不及待開啟看,禮盒開啟後,裡面竟是條金翠碧閃的雀金斗篷。
大秦不產出雀羽,能流入大秦的雀羽不是產自百越便是來自西域諸國,且上等雀羽為御供之物,若非皇親國戚和百年高門,普通勳貴活一輩子也拿不到一根雀羽。
祝思嘉居然直接將雀羽做成了斗篷。
“姐姐,這、這可使不得,這太貴重了。”祝思盈連連推脫,“便是您也沒有雀羽衣啊,怎麼能給我這麼貴重的東西?”
她生怕日後若是穿著此物外出招搖,祝思嘉便會被御史臺以窮奢極欲參上一本又一本。
祝思嘉讓她放寬心:“你放心,這斗篷不單是我的心意,還有你朱雅姐姐的心意。所用錢財也全是我們二人的私庫所出,並未勞民傷財。”
朱雅又塞給祝思盈一個紅包:“三小姐若是不放心,等過了這一陣再大膽穿便是。”
人人都知道如今燕王府太過特殊。
祝思盈實在推脫不掉,這才謹慎收下,禮物雖貴重,她還是面露悽色。
“有什麼心事嗎?”祝思嘉讓站在房門外的碎玉去院門處守著,“你現在可以放心說了。”
祝思盈感懷道:“今日本該是個高高興興的日子,可我一想到哥哥本該到場的,如今卻不見他蹤影……”
祝思嘉:“你放心,元存平安無事,我在宮中已看過他的親筆信。”
祝思盈:“真的假的?那太好了!你不知道這段時間,整個王府都人心惶惶。”
祝思嘉:“為何?”
祝思盈小聲道:“我好幾次去父親書房偷聽,他私下裡勸說了陛下好幾次,好讓他帶北地兵前去齊國援助哥哥,可都被陛下回絕。”
“父親雖與哥哥鬧得不好看,可哥哥是他親手培養了這麼多年的兒子,他能不擔心嗎?可陛下一而再再而三出言拒絕,父親終日牽腸掛肚,以至於脾氣也變大了不少,逢人就罵。”
“他近日新得的小通房也是我的人,我聽那通房姐姐說,他甚至曾不小心說出心中所想,以為陛下要刻意讓燕王府絕後。”
晏修並非故意要拒絕燕王的請求,可祝元存那封秘密來信實乃重中之重,他自有他的戰術和打法,任何人都不得出手干預。
若是西京流傳出他還活著的訊息,難免會讓遠在琅琊的他分心,畢竟西京城內的齊人可不算少,訊息自然會傳回琅琊。
是非成敗,就在此一舉。
顯然,燕王誤會了晏修什麼。
若是誤會不盡早解除,那北地燕軍也會遲早亂了軍心。
祝思嘉都在暗暗替晏修急。
希望元存儘早收網。
……
祝思盈的簪發吉時是在晚上。
祝思嘉在前廳給祝思盈親手簪發,整套禮儀無比漫長,待到她將祝思盈的頭髮全部梳上去,那得等到何時?
祝思儀趁眾人皆聚集在前廳,偷偷抄了小道,從後門走出燕王府。
她走上馬車,驀地發現車伕身形格外熟悉。
良久後,她的聲音從車內傳出:“晏行,我知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