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思盈氣不打一處來,振振有詞懟了回去:
“大姐往日在府中如何目中無人我管不著,二姐今日已貴為美人,哪有你替她做決定的理?她想帶就帶不想帶就不想帶,咱們做臣子的都得聽命於她,你覺得你能代陛下替她做主了?”
“還是說夫人和大姐好心送婢女給美人是假,送進宮內給你們做耳目,監視她的一舉一動才是真?是不是還要連陛下也一塊監視了?”
張茵母女二人的心思,竟被祝思盈當眾這麼拆穿,面上自然是過不去,尤其是張茵,被祝思盈氣得臉色鐵青,差點要往身後栽倒。
“你這牙尖嘴利的潑婦!”祝思儀扶著張茵,憤氣填膺,“別以為你仗著有個姐姐撐腰,就可以在燕王府裡風生水起!若不是我,祝思嘉能——”
“思儀!莫要胡說。”
燕王及時打斷了祝思儀差點脫口而出的話。
這丫頭打小口無遮攔慣了,說話根本就不過腦。
上次在秋獵之事,若非太后和燕王府推出數十人替她擋禍,被護龍衛剝了皮掛在馬球場的便會是她了!
“你們兩個眼裡還有沒有家?還有沒有把本王這個父親當一回事!當著本王的面都能鬧成這樣,現在開始你們二人去給本王罰跪祠堂,當著列祖列宗的面反省自己!三日之內不得飲水進食!”
祝思嘉哭夠了戲也看夠了,現在才放下手帕,與方才那副肝腸寸斷的模樣全然不同,她面無表情冷聲道:
“我不過才回府中住了一夜,你們便能鬧成這個樣子。也對,我自小便不得燕王府的喜歡,思盈更是因為缺了我這個姐姐的教導,才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燕王又不是傻子,豈會聽不出她意有所指?
他當即改口道:“思盈免去罰跪的責罰,回自己房中閉門思過去吧。”
他知道祝思嘉對當年被送往北地一事始終介懷,從前她提及此事時,燕王只當她嬌氣不懂事。
可現在她換了個身份提及此事,不就是想讓他當眾難堪?
“可否耽誤美人一點時間晚些回宮?還請與老臣移步書房,老臣有要事相商。”
燕王甩下這句話,不顧祝思嘉的拒絕與否,直接走向書房方向。
書房內。
從前被拉進書房訓話的時候,都是燕王一人坐著,祝思嘉得垂首站著。
可如今,她也有了和燕王平起平坐的資格。
祝思嘉漫不經心把玩著桌上的杯蓋,悠悠道:“父親有什麼話還請直說,陛下特意吩咐過我,今天要早些回宮。”
在外人面前,燕王尚且會裝出對祝思嘉恭敬的模樣,可到了無人的角落,他永遠是祝思嘉的父親,永遠是座祝思嘉無法撼動的大山。
燕王捋了捋鬍子,看祝思嘉的眼神彷彿一個慈父般:“思嘉,這些年你確實吃了不少苦頭。”
“當初送你去北地一事,完全沒有選擇的餘地。欽天監說若你留在府中長大,恐會給燕王府帶來滅頂之災,我迫不得已,才……我是如何疼愛你母親的,這西京城內誰人不知?你是我和她第一個孩子,自然就是我的心頭肉。”
“你沒法回府的那些年,為父常常仰望著北地方向的夜空,擔心你在那樣的苦寒之地能不能平安長大。”
哪兒有這麼隨隨便便就扔出去的心頭肉?
祝思嘉笑了笑,看破不說破。
前世她第一次發現晏行與祝思儀在逸王府幹柴烈火時,祝思儀絲毫不慌張,反而大大方方赤身裸/體,走到祝思嘉面前一番挑釁。
臨走時,她還不忘往祝思嘉心口繼續捅刀子:
“傻妹妹,看你這麼多年被人矇在鼓裡度日如年的樣子,本宮都心疼得不行。若是當年你沒去北地,會不會和淵之青梅竹馬的就變成了你?”
“呀,忘了和你說,時至今日,你不會還以為自己是個克父的命格吧?那欽天監花點小錢就能收買,但凡父親當時多長個心眼翻翻黃曆,就能發現,你根本不是什麼大凶大煞的命格。”
祝思嘉那時難過的,並非是晏行揹著她和一國之母偷情,而是自己的命運從一開始就是被別人操縱的份,容不得她做半點抗爭。
回過神來,祝思嘉皮笑肉不笑地看著燕王:
“父親是想說,哪怕日後我甚至貴為皇后,也不能忘了燕王府的生養之恩,不能忘了我身上始終流著您一半的血。更不能忘了向長輩盡孝,以燕王府的榮辱為第一等,是不是?”
燕王沒有接話,但他面頰上浮現的笑已經說明一切。
祝思嘉放下杯蓋起身:“女兒明白了,女兒定當好好孝順您老人家,絕不讓您失望。”
好日子還在後面呢,父親大人。
……
祝思嘉回宮後,燕王府小廝依照她的特意囑咐,要替紅菱尋個風水上好的地方好好安葬。
西京城外有一名山,風景秀美的同時,也符合祝思嘉口中“風水寶地”的要求。
送葬的小廝將紅菱的棺柩抬至此處,坐在離埋骨地不遠的一塊巨石上稍作歇息,他們還沒動土開挖,就聽到林中傳來陣陣異響。
甚至還有女人若即若離的哭聲。
有膽兒小的已經被嚇得三魂不見七魄,差點一跟頭從巨石上栽下,膽大的罵罵咧咧提著刀走進樹林:“到底是什麼人裝神弄鬼,等著老子去一探究竟!”
結果他進了林子不過片刻,就嚇得屁滾尿流地跑了出來,嘴裡不斷重複著:“鬧鬼了快跑啊!”
紅菱的棺柩就這樣被他們丟在了荒山野嶺。
四周寂靜無聲,唯獨那口沉甸甸的棺材,擺在稍顯空曠的草地上,詭異而瘮人。
“都跟你說了要等他們挖好坑咱們再嚇人,看吧!現在就我們幾個,誰去挖?”
任淮脫掉身上的偽裝,坐在那塊巨石上唉聲嘆氣。
祝元存聳了聳肩:“我有什麼辦法?今日輪到我領隊站崗,回去晚了我會被人發現的,好了好了快動手吧。”
任淮盯著那口黑漆漆的棺材,緊張道:“美人怎麼會想著……讓我們來偷屍啊?”
祝元存給餘下幾名同伴分配鐵鍬:“我也不知道,我姐的想法我一向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