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府後院。
護龍衛抄家的動靜不小,雞飛狗跳的,就連婢女們想方設法藏起來、稍微值錢些的首飾也不放過。
某處秀美不起眼的院落裡,忽然有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一閃而過,看其衣著,似乎是燕王府中婢女所穿。
府內所有活著的人都被抓去了前庭,怎會忽然有人現身於此?
墨玉大呼不好,忙提刀追了上去,本以為是什麼武功了得的高手,沒成想居然被他一招制服。
細看後,不過是一尋常婢女,為何會出現在後院?
婢女懷中揣了不少東西,見到墨玉,刀都沒比到她跟前,便嚇得手腳發軟,東西散落了一地,嘴裡大喊大叫著求饒的話。
墨玉收回刀,神色複雜,盯著地面上看著便不值錢的玩意兒:
“抄家還敢上趕著藏東西,不知道這是死罪嗎?就算能免你死罪,待會兒你也得被光了趕出府。”
小婢女年紀不大,他有意放過這一馬,就當沒看到,不停催促著她趕緊趁亂去前院去。
沒料想,不知是冷還是怎的,小婢女抖得厲害,一個勁地喃喃道:
“求大人放過奴婢,奴婢也是受人所託,求大人放過奴婢,奴婢也是受人所託……”
墨玉耐心無幾,半蹲下來,敲了敲她的腦袋:“不想活了你大可繼續留在這兒,碰到我的同僚,自求多福。”
小婢女反倒哭得更厲害,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拉住他:“大人,求求您帶我出去吧,我真的不想死……我什麼都說。”
墨玉驚覺事出反常,他迅速環顧四周,但見其餘護龍衛有條不紊地查抄,無人留意這個院子的異常,便沉心問道:
“這個院落先前是何人所居?你知道些什麼,一五一十全部交代清楚。”
小婢女哆嗦著:“是、是昭儀娘娘進宮前住的院子。”
墨玉擰眉:“那你可是娘娘曾經的婢女?”
小婢女:“是,奴婢曾是娘娘院中的二等丫鬟,虞夫人和縣主搬離燕王府後,娘娘院中的一等丫鬟全跟著去了武興侯府。”
墨玉隨手撿起她方才掉落之物,仔細檢視,沒想到竟是一封封泛黃的書信。
而書信的開頭,清一色,皆是“吾愛蟬蟬”四個字。
祝思嘉小名叫蟬蟬這件事,經由晏修那張管不住的嘴念出,早已不是什麼秘密。
可這書信看上去絕非近兩年之物,在此之前,還會有何人叫她蟬蟬的?
墨玉還未抓著她問清其中緣由,晏修就帶人來到後院。
他闊步邁過門檻,見墨玉半蹲著和一個漏網的婢女交談,面露不悅:
“墨玉,你現在是公務時間。”
墨玉下意識將地上散落的東西撿好,奈何四散太多,還是有好幾件落入晏修眼中。
晏修並未理會,全然只在意觀察這座祝思嘉曾生活過的院落。
這還是他第一回進女孩子的閨房,儘管祝思嘉早就是他的妻子了。
小婢女見晏修前來,又開始嚎啕大哭,高聲求饒:“求陛下放過奴婢一馬,奴婢什麼都說。”
晏修被她弄出的動靜吸引,轉身看她:“方才就是你一直喧譁?”
小婢女急忙點頭:“陛下,奴婢只是遵命替昭儀娘娘辦事而已,求您開恩。”
晏修微怔:“昭儀?”
小婢女:“您有所不知,娘娘特意讓奴婢趕在燕王府抄家之前,藏好她的舊物,可還是晚了一步……證物就在此處,還請您過目。”
說罷,她雙手呈上餘下的信件,急得墨玉在一旁大聲嘆氣。
晏修雙手接過信件,狐疑開啟,信紙泛黃,可剛看到第一個字,他就立即認出其上的字跡。
“這信從何而來!”晏修將信件揚得四處分散,“你方才說替昭儀辦事,這便是她託你辦的事?”
小婢女被嚇得險些暈厥,無助道:“這、這些信,是從前的逸王爺,寫給娘娘的。”
晏修又蹲下身,將散落一地的信一封又一封,親手撿起。
方才是他急躁了些,他倒要好好看看,晏行能在上面寫些什麼名堂。
剛一開啟其中一封,入眼便是“吾愛蟬蟬”四個大字。
蟬蟬,蟬蟬。
祝思嘉不是說,這時間,除了虞夫人和他,沒有第三個人知曉她的小名嗎?
他按捺住百般複雜的心情,接著看了下去。
這封信看樣子是封回信,信中向祝思嘉問安,又附上一些……一些不堪入目的淫詞豔曲,帶著調情的意味,彷彿才子佳人互訴相思之言。
而根據信上時間推斷,這封信寫於祝思嘉十四歲剛歸京那年。
晏修漸漸地面無血色,對著院中高懸的燈籠,開啟第二封。
第二封還未看完,他冷眼瞥向小婢女:“這些信,當真是娘娘的舊物?那她的舊情,你可知曉。”
信上的內容實在過於膽大,甚至——甚至晏行與祝思嘉相約,在她小院的涼亭裡夜間幽會,都有提到過。
小婢女泣不成聲:“奴婢不敢有任何隱瞞,早在您寵幸娘娘之前,娘娘就已經不是處子之身了。奴婢雖為她原先的二等丫鬟,可她與那位的事,卻都是由奴婢一口傳達。”
晏修看著墨玉:“你先下去,任何人都不許進來。”
墨玉聽到了不得了的訊息,早就擔心自己小命不保,立刻退了下去。
晏修:“繼續,你知道什麼,全都如實道來。”
小婢女:“回、回陛下的話,娘娘及笄那日,就與廢王苟合,地點就是在燕王府花園的假山之中,那塊留了落紅的帕子,還被廢王拿走了。”
晏修拔出太阿指著她:“細節知道得這麼清楚,朕以為朕是傻子?”
小婢女卻是不怕,她委屈道:“奴婢不敢撒謊啊陛下!陛下與娘娘的初夜,可曾留意過娘娘是否落紅?”
落紅?
兩年前的細節,晏修怎能記得這般清楚?
他只記得自己確實盡興,還沒歇息多久,祝思嘉跟著醒來,接著就與他商議接下來之舉,他半分不曾留意她身下是否有落紅。
如今,難道僅憑這個奇怪婢女的一面之詞,他就要開口去問?
去抓著祝思嘉的衣領問她,難道你曾經當真同晏行有過私情,當真與他共赴巫山,當真把落紅留在了他那處?
沒等晏修發怒,小婢女就猜到了他的心思:
“陛下莫要震驚,娘娘當年回京,雖不愛外出,卻也常常以書信同廢王交流。您若不信,娘娘寫出的信全在廢王府邸裡藏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