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修還不知道祝思嘉和昭華之間的爭吵,笑道:“朕若沒記錯,皇姐許久沒來過長樂宮了。”
祝思嘉淡淡微笑:“確實很久了。”
昭華進殿時,殿內三人皆被她的面色嚇得心驚。
她怎會憔悴至此?
晏修免了她的禮,讓宮女趕忙攙扶她坐下,哪怕只是這一小小動作,昭華都累得緊皺眉頭。
祝思嘉命人上茶,真心關照道:“皇姐,數日不見,為何你竟消瘦成這副模樣?”
昭華緩了許久的氣,才懨懨答她:“不過是些陳年舊疾,不礙事。”
祝思嘉卻執意追問:“皇姐可有請醫生好生檢視過?”
昭華點頭:“本宮府上的府醫侍奉本宮多年,對本宮的體質最清楚不過,他說本宮沒有大礙,本宮就全當作沒有。”
晏修冷聲道:“府醫?怕不是庸醫才對,傳柳太醫。”
昭華並未拒絕晏修的提議,靜靜坐在一旁,慢慢品茶。
祝思嘉一眼就看明白,昭華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身體出了問題,今日前來宮中,不單是找她敘舊這般簡單,更重要的是當著她和晏修的面,親自會見太醫。
不多時,柳太醫趕到,暖手完畢後才敢替昭華診脈,越診,他的臉色就越難看。
杯中茶水盡涼,晏修放下茶杯,抬眼問柳太醫:“如何?”
柳太醫面色凝重,直接跪在幾人面前,伏下身,語調驚慌:“啟稟陛下,長公主殿下此症並非舊疾,乃是中毒!”
昭華心中最後一絲期翼喪失,她顫顫巍巍站起身,抽噎道:“當真?”
祝思嘉上前扶著她坐下:“皇姐稍安勿躁,且聽柳太醫細說。”
晏修的神色無多變化,眸光卻比殿外天色還陰沉,他不緊不慢把玩右手扳指,只需再多幾分力,扳指就會化為粉塵,他問柳太醫:
“可有治癒之機?”
柳太醫唉聲嘆氣,向眾人介紹此毒。
此毒名為相思殺,不同於大多數劇毒,乃是一種慢性毒藥。
中毒之人起初只會出現乏力、多夢嗜睡的症狀,可時日一長,中毒之人會慢慢喪失記憶,甚至失去行走的能力,與廢人無異,只能躺在床榻上苟活於世,直到壽終。
柳太醫:“長公主身上之毒可以盡解,只是殿下中毒已久,毒藥蔓延全身經脈乃至五臟六腑,雖徹底解毒後沒有性命之危,可……可長公主的內力,再不能如從前,且終身都將受毒性影響,極其畏寒。”
對於一個身懷武藝的人而言,這樣的訊息是天大的打擊。
昭華一時無法接受,兩眼一黑,暈倒在祝思嘉懷裡。
……
待昭華再睜開眼,太陽西沉,人已經躺在長樂宮的偏殿中。
晏修還有政事要處理,待在偏殿裡陪伴她的唯祝思嘉一人,昭華醒來時,祝思嘉正對著燭火,靜靜練習刺繡。
昭華心亂如麻,她分明已經做足向祝思嘉致歉的準備,卻在得知自己當真被下毒後將此事拋之腦後。
現在回過神來,沒想到在她危急之際陪伴在身側的,居然是祝思嘉。
祝思嘉聽覺靈敏,她聽到昭華翻身的動靜,放下繡架,坐到床榻邊問昭華:
“皇姐方才發了低燒,柳太醫已經開了方子把你的燒退了。至於皇姐身上這個毒……無需擔心,有陛下在、有妾在,假以時日皇姐定會痊癒的。”
“你放心,陛下已暗中下令,徹查敢在公主府內向你下毒手之人。”
比起身上的傷,昭華現在更在意的是心裡的傷,能在公主府中與她親近之人,除了廣平侯,還能有誰?
就算袁浩宇還沒將他查出的真相告知她,可昭華已經生出了極為不祥的預感。
看著為她瞻前顧後的祝思嘉,昭華苦澀一笑,強撐著坐直身子,握住祝思嘉的手:
“思嘉,先前那樁事是我不好,是我太低看了人心。事到如今我才明白,就連結髮夫妻、枕邊之人都能背叛於我,更何況是……總之,今日多謝你相陪。”
祝思嘉裝傻充愣:“枕邊人?皇姐的意思是?”
昭華心如死灰:“不錯,本宮身上的毒,十有八九就是駙馬下的。”
祝思嘉可沒想過,廣平侯為了周采薇,竟敢如此大膽行事,上輩子他都沒為那個小青梅這樣做過。
因此,昭華被害她也有一份責任,若是她不自以為是插手其中,又怎會換得昭華武功盡失的下場?
祝思嘉還沒回過神,昭華就又懇求她:
“此事還請娘娘先莫要聲張,更不要向陛下透露隻言片語,本宮自有選擇。”
祝思嘉頓了頓,答應她:“好。”
不顧祝思嘉的勸阻,當夜,昭華就強行回公主府,裝作無事發生的模樣。
半路上,一隻利箭飛進馬車,上面夾了張紙,昭華取下紙一看,熟悉的字跡寫下一個位於西京十里南街的住處,再無其他。
袁浩宇雖未多言,但昭華已經明白了一切,廣平侯,當真在外養了女人。
至公主府,廣平侯也恰巧歸家。
他白日才從周采薇處偷香回來,甚至還未洗去身上的脂粉味,就又摟著昭華欲要親熱一番,他今日被周采薇的甜言蜜語誇得心花怒放,不介意再撒點雨露給昭華這個正妻。
昭華推開他,強笑道:“本宮很累。”
廣平侯還想親她,昭華連連躲閃:“別亂來,本宮後日還要進宮面聖呢,到時若是在陛下跟前失儀,乃大不敬。”
“殿下又要進宮?”廣平侯只能提好褲子,“今日不是才進了,怎的後日又要進?”
昭華淡定向他解釋:“今日我進宮時聽,聞陛下與娘娘正在討論新太學一事,新太學可謂曠古未有之舉,我想讓懷瑾懷玉明年改去太學唸書。”
廣平侯差點就忘了自己的一雙兒女,臉上終於有了少許愧色,他拉著昭華的手:“為了我們的孩子,你費心了。”
懷瑾和懷玉若是日後有出息,他這個當爹的也能面上有光。
最重要的,昭華後日再進宮,他就又有機會和周采薇私會。
另一邊,皇宮。
祝思嘉把一封信緊急交到碎玉手中,囑咐他趕緊送去燕王府,親手交到祝思盈手上。
“你要看著三小姐讀完信,再把信燒乾淨再回來,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