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輪椅雖方便,但沙灘不比平地,海沙柔軟不宜行走。
烈日當頭,馨兒一個姑娘家吃力地推著她,沒到一會兒就累得不停抬手擦汗。
碎玉的傘打得極好,全程沒讓祝思嘉曬到半點太陽,她身子朝哪兒歪,碎玉手裡的傘就偏朝何處,他自己可沒少被曬。
這倒讓他臉色紅潤了幾分,彷彿一塊冷玉被陽光穿透,氣色看著比從前還要健朗。
見此場景,祝思嘉後悔非要挑在這個時候外出,她拍拍了馨兒的手:
“今日先逛到這兒,咱們回營。”
回營?
碎玉和馨兒皆是一愣,誰不知道她是最坐不住的性子了,此時此刻顯然是顧及他二人的感受,才提出回營一說。
馨兒深受感動,手上的勁又恢復了起來,執意要推著祝思嘉繼續散步:
“娘娘不妨再多閒逛一會兒?前面不遠處就是船隻碼頭了,陛下他們這會兒正在那兒議事呢。”
碎玉把傘遞給馨兒:“你來打傘,換我來推。”
馨兒盯著他白過紙的嘴皮:“不好吧,你身體還沒好全。”
碎玉罕見地對外人也勾唇笑了笑:“娘娘和這木輪椅加在一塊才多重?馨兒姑娘放心,在下好歹是厭雪樓出來的。”
馨兒:“我不!”
碎玉皺眉:“我來。”
祝思嘉靜靜地看著他們兩個人,一個顧及對方身體,一個擔心對方太累,你一言我一語吵了起來。
碎玉以前話少,今日難得聽他多說一些。
他和別人爭吵的模樣,說不定是從前在百味齋練出來的,頗有趣的,她便沒想著及時出手制止。
幾個人在樹蔭下的動靜有點大,沙地柔軟,祝思嘉看旁人拌嘴又看得過分投入,渾然不覺腳步聲靠近。
待樹下陰影陡然加重幾分,幾人紛紛回過神,就見晏修走過來,馨兒自覺退下。
他的手搭上椅子的推手:“不必爭執,朕來。”
祝思嘉下意識直呼其名:“玄之?你是何時來的,你不是在議事嗎?”
回過神時,碼頭處已熱火朝天,祝元存等人像掙脫牢籠的猴子一般,一個接一個,激動地順著船體上的繩子攀了上去,梯子都不走,在甲板上四處大喊大叫。
就連和朱雅並排行走的杜羨也顯得十分激動,一直沒停下嘴。
晏修伸手颳了刮她的鼻子:“議完了,過來看看你。”
這會子的日光漸漸溫和下來,太陽西斜,海面上波光粼粼,浮光躍金,連成漫無邊際的一片,與遠處的天際相接,震撼無比。
這是許多人一生都不曾見過的景象。
有晏修在,馨兒輕鬆不少,碎玉明白,他不能繼續留在這裡礙眼了,便想把傘遞給馨兒。
不料這回晏修卻第一個出言阻止:“繼續打著便是。”
碎玉:“這……”
按照以往,晏修看見他和祝思嘉這般親近,早甩過來一記彷彿看死人一樣的目光。
雖然他的目光看祝思嘉之外的任何人,都向來如此。
晏修笑吟吟道:“怎麼?難道你還想讓馨兒打?現在推著昭儀走的人是朕,朕多高,馨兒多高?你又多高?”
原來是這個原因,碎玉雖然沒有他高,但撐著傘跟在一側,完全不影響;若換成馨兒,她恐怕就要擔心這把傘會不會時時磕碰到晏修了。
這回不單是沒有帶著寒涼的目光看碎玉,連他臉上的笑,也似乎是發自真心的輕鬆。
真是見了鬼了,晏修今日不到處吃醋,莫非是那次談心過後,他改過自新了?
祝思嘉掩飾不住嘴角笑意,不過她更在意,為何碼頭處激動成那樣,便扭頭問晏修:
“你們都說了些什麼事?大家都高興成這樣。”
晏修邊推著她走,邊緩緩介紹:“據朱大人的提議,朕決定不單舉行一場海獵,更要再次舉行一次海上爭霸。”
祝思嘉:“海上爭霸?”
這倒是個稀奇的說法。
海上爭霸,顧名思義,就是在海上拓展開諸多比賽,結合海獵之成果,發出更多的賞賜。
任淮帶了不少周地將領前來參與東巡,到齊地後,不少降將也誠心加入佇列。
眼下彙集周、秦、齊三地各路的英豪,人數只增不減,比最初出發時的規模還要壯觀。
若只舉行一次海獵,就顯得尤為單調了些,周人秦人都未接觸過海,參與海獵的齊人恐怕要多佔上風,其餘隨行之人也未必能盡興。
人各有所長,有的人擅水,有的人卻以體力制勝,還有的人擅長謀略……若此次只注重一項成果,未免會令多少人無一席施展之地。
因此,在朱雅的提議下,又多加了許多玩法。
聽著最新奇的一招,便是“刺激大戰”。
所謂的刺激大戰,乃是挑選百名餘身手不俗的能將士卒,紛紛空手架著小舟,去十五里外的一個小島上分開登陸,再找尋藏匿於島上林間的各類武器和吃食,假意模擬作戰。
會有數以千計計程車兵假扮海上風浪,隨著充當圍線士兵的逼進,最終,他們的最後場地會轉換為海上,進行船戰,層層淘汰,選出最終勝者。
而在杜羨的強烈提議下,擅長射箭的女子,也有資格參與這項趣味賽事。
怪不得他們方才都這般高興,祝元存等人更是迫不及待,準備駕船去提前觀察小島,祝思嘉聽了,巴不得自己的腿趕緊好起來,親眼目睹當日之趣。
除此之外,朱雅還創造了“沙灘球”“鐵人三項接力”等玩法,只要想上的,不論出身如何、相貌如何,全都能參加。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這些事聽得祝思嘉一愣一愣,真要照這麼辦下去,多數人都能參與其中,也不枉此生來過海邊這一趟。
祝思嘉問晏修:“陛下自己要參加什麼?”
按照晏修的體力和武藝,以上所說的,似乎沒有一項可以難倒他。
晏修想到自己心口那處傷,他就算是想,也不得過多參與。否則還沒好全,容易動到傷口,若當場血流成河,救祝思嘉一事豈不暴露在外?
他便笑笑道:“只有海獵。”
祝思嘉略感遺憾:“臣妾想看您也去玩刺激大戰。”
晏修捏了捏她的鼻子:“笨,若朕去參與其中,你覺得還有人敢奪得魁首嗎?”
這個道理草率地將她應付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