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隨後更是一字一句的說道。
“天高海闊,總有容身之地,若要讓孫媳待在這後宅與人爭風吃醋的過一輩子,我不願意。”
她說完這話的時候,顧老夫人微微攥著的拳頭總算是鬆了鬆,但話語裡頭還是壓著勁的問道。
“當真不願?”
“不願。”
“不許?”
“不許。”
二人的對話簡潔明瞭,但卻讓顧老夫人如釋重負。
突然間,開懷大笑起來,眼中看向杜景宜已經滿是欣慰和讚許。
“好啊,若雲荷當年有你這魄力,東苑不至於被打壓至此,若劉氏有你這般果決,平兒也不會怯懦成這般,能站在少虞身邊的人,自當如此!”
看著顧老夫人前後的轉變,杜景宜才明白過來。
感情這是在試探她呀?
不由的為自己鬆了口氣,還好午膳的時候,鬧了個小脾氣,讓她清楚的明白夫君心中所想。
否則按照她從前的性子,只怕還真是要應下來的。
本來她就沒想過要“獨享”這將軍府的後宅,但現在幾次與夫君都懇談交心過,二人已經互有許諾。
既然後宅如此安靜,她自也不希望多個人來破壞。
“嚇著了沒有?”
“嚇著了。”
此刻,杜景宜已經確定了顧老夫人對她的心思如何,自然該展露的就展露出來了。
果然,顧老夫人親切的拉她到身邊坐著,就摸了摸她的頭髮說道。
“你不是我親選的,所以總不放心,雖然知道少虞認定了你,但我卻無法肯定你是不是也認定了他,一輩子很長,你們二人這才剛開始,日後還會遇到很多的磨難。”
“倘若連我這麼個老婆子都應付不了,那你就不適合站在少虞身邊陪他走下去了。”
“今日之試探,不過看看你的決心,如今我老婆子也瞧見了,很高興日後是你陪在他身邊,這孩子經歷過太多的苦難,我盼著你們往後都是甜。”
顧老夫人的一番話,說的真誠又歡喜。
杜景宜看得出,這是真心實意對商霽好的人,所以她也願意如夫君一般敬愛著這位外祖母。
於是點點頭,就肯定的答覆了一句。
“外祖母放心,孫媳一定與將軍攜手並肩,一生相守。”
顧老夫人聽到這話的時候,彷彿想起了很多年以前,她也曾與夫君定下這一生一世的盟約。
只可惜,終究沒能走到最後一步。
但顧老元帥留下的,她此生都不會忘便是了。
二人說開了這心結之後,顧老夫人倒是也沒藏著,對著杜景宜就說道。
“琅兒的事情,就由著她去吧,病上十天半個月的總能想通,你別放在心上。”
什麼事,二人心知肚明。
杜景宜也不是非要打破沙鍋問到底的人,所以樂得裝憨。
“金陵城暖,隨安城寒,琅表妹一時不甚被冷到也是正常的,多歇息幾日就好了,等身子好了,孫媳便安排大家去遊湖,元宵節的燈會,在湖上的畫舫裡頭看,才是最美的。”
聽到這裡,顧老夫人恍若隔世。
“好些年都沒看到元宵節的燈會了,行,今年就你安排吧。”
“是,外祖母。”
二人相視一笑,杜景宜感受到了來自長輩的慈愛關切。
熙棠院中。
商霽醒來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
身旁的杜景宜睡得卻不怎麼踏實,他這裡才一動,她那邊就醒了。
而後就撐著身子起來,有些擔心的問了一句。
“將軍可好些了?”
這酒是陳釀,所以雖然醉人的厲害,但並不容易頭疼。
喝了醒酒湯,又睡了這一大覺的,自然是清醒了不少。
而後就搖搖頭說道。
“我沒事,倒是你,這樣重的酒味怎麼能睡得著?明日我讓何管家在耳房搬個榻過去吧,若是我喝多了,丟那兒就行,省得燻著你難受。”
若是換從前,都不用商霽說,杜景宜早就把他送去書房了。
怎可能會讓何管家扶到寢屋裡。
但現在,即便是他身上的酒味還未散去,但杜景宜聞著也變成了醉人的香氣。
“我還好,到是將軍要洗漱一下嗎?”
商霽抬頭看看了外面的天,隨後就問了一句。
“子時了?”
“剛過二刻。”
商霽也沒想到一覺睡到了現在,所以起身就說道。
“洗一下的好,我讓丫鬟來給你換一下寢被。”
說完就翻身下了床,那酒味忽然闖入了杜景宜的鼻子,還真是不大好聞。
所以她就用手遮了遮。
看到這裡商霽一陣煩悶,隨後就快步流星的離開了。
守夜的櫻桃聽到動靜,立刻醒了過來,起身還有些懵懵的,就聽商霽吩咐道。
“去換一下被褥這些,酒味兒太重了,少夫人睡著也難受。”
“是,將軍。”
而後他就去了隔壁洗漱,沒多會兒便聽到了嘩啦啦的水聲。
這一下,別說是他的精神了,就是杜景宜的也給衝沒了。
好在她下午的時候還睡了一會兒,所以此刻也沒有很困頓。
重新掌燈後,她就坐在榻上看著櫻桃換被子。
心裡頗為甜蜜,但還是說了一句。
“明日你也多睡睡吧,讓驪珠過來伺候就是,總這樣熬著,身子受不住的。”
櫻桃手腳麻利,趕著就弄好了。
隨後便笑笑說道。
“奴婢不累,這點子事情而已,倒是驪珠每日都要練上兩個時辰,便是這樣的大雪天也從未停過,所以每次都是倒頭就睡,讓她多歇歇才是真的。”
聽到這裡,杜景宜都有些心疼了。
“可憐的小驪珠……”
“少夫人也別太擔心了,等她日後功成,那咱們身邊可就要出位本事高強的女護衛了,那多有面兒啊。”
提起這個,櫻桃也是倍感自信的很。
杜家從未覺得她們一日為奴為婢的就一輩子都該如此,所以教下人的時候也多是希望她們能有一技之長的。
因此,驪珠能找到,她很歡喜。
即便是有時候會累些,但跟著少夫人,伺候少夫人,她心裡踏實。
聽到這話,杜景宜也笑了一聲。
腦海中不由的就浮想出驪珠一身戎裝的樣子,甚是颯爽。
(6)
主僕二人正說著呢,就見商霽已經洗好歸來。
人都是比剛剛清爽多了,只是這頭髮上的水漬仍舊還滴著。
櫻桃上手去幫忙,商霽避開了。
最後杜景宜笑笑就說道。
“將軍還是讓櫻桃弄吧,她弄的快些,咱們也好先休息。”
杜景宜倒是想幫忙,可她已經動手過好幾次,都被商霽給阻止了,無奈下,只能讓櫻桃來弄。
聽到夫人如此說,商霽也就順從了。
櫻桃動作熟練又麻利,沒多會兒商霽的頭髮就幹了一大半。
夫婦二人此刻都睡不著,乾脆就又下起棋來。
這大半夜的,他們興致倒是真的好。
只不過臭棋簍子對臭棋簍子,便是再下上三年,也不會有多少長進。
杜景宜看著自己的棋子被吃了一片,就嘟嘟囔囔的說道。
“定明日我就去尋一個棋藝高手教教我,否則日日跟將軍下,還經常輸,真是沒意思。”
商霽聽了這話,也真是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再走下一步的。
但最後,寵妻的念頭還是戰勝了理智。
於是胡亂的走了一步,倒是把自己給圍死了一片。
見此,杜景宜也沒有多高興。
“將軍倒是也不用下這樣的位子來忽悠妾身,這不是上趕著送棋子給我吃嗎?”
這下商霽無奈了。
真是下手狠也不行,下手鬆也不行。
於是想了想就提建議的說道。
“要不明日你請四舅母過來教教吧,她曾師從棋聖李先生,所以教咱們倆這個笨蛋徒弟定是沒問題的。”
“四舅母師從棋聖?”
“嗯,她曾經還是顧家軍裡頭的一員猛將。”
只不過後來因為家中男兒皆戰死,也就灰了心再也沒出徵過。
聽到這裡,杜景宜都有些佩服了。
難怪她酒量如此之好,也難怪杜景宜從她身上看出些不同於尋常夫人的果敢和豪爽。
沒曾想,竟是位女將軍!
“好事呀,若是四舅母肯教,我一定好好學,妾身這樣的聰明,我就不信了,竟學不會一個下棋!”
聽到這兒,商霽也跟著笑了。
有些事,不是說聰明就能什麼都會的。
譬如他,他也覺得自己用兵如神,但不知為何就是在棋盤上毫無長進。
否則,原本在軍中的時候,四舅母也是教過他一些的。
只可惜,名師還真就未必會出高徒。
說說笑笑的,商霽的頭髮也差不多幹了。
夫婦二人這才有了些困勁兒,於是放下棋子,上了床榻,沒多會兒就相擁而眠。
一覺到天亮。
商霽已經閒在家中,自然無事。
杜景宜身懷有孕,更是沒什麼要操心的。
他們夫婦倒是好眠,卻不知道此刻的將軍府下人十分為難。
國公爺商玉寬和國公夫人求見顧老夫人,按理來說他們是應該要請進去的。
可他們都是東苑出來的人,如何能不知道之前鬧得有多僵。
因此真是不敢輕易放進去。
最後只好稟了何管家,看要不要請示一下將軍再做打算。
而何管家匆匆去了趟熙棠院,聽說二人還沒起身呢,想了想就徑直去了徐來院。
他們既然是要來拜見顧老夫人的,那麼也得看顧老夫人樂不樂意見他們才是。
徐來院中,顧老夫人倒是起得早。
此刻已經在秦嬤嬤和顧筱琅的伺候下,用著早膳。
聽何管家說完以後,面色上一貫的淡定。
倒是旁邊的顧筱琅有些不爽了,冷著個臉就說道。
“國公爺還好意思上門?當年姑母屍骨未寒,他就趕著請立韋氏為夫人,這麼些年了也從未見他去過一次金陵城,慰問過咱們家一回,現在倒是記著還有祖母這個岳母大人了?裝什麼裝?”
顧筱琅的火,衝不了表哥和表嫂,也衝不了家裡人。
自然就要對著商玉寬和韋夫人發洩一番,更有甚者恨不能上前就甩幾鞭子出出氣的好。
何管家其實也是這意思,反正東苑現在已經自立門戶。
也無需再和國公府的人有多少來往,只要面子上能過得去就是。
所以他也贊成不必見面。
只不過,他們二人想歸想,說歸說的,最後拿主意的還得是顧老夫人。
結果她卻喝完了手裡的白粥後,淡淡的說了一句。
“請國公爺進來吧。”
“祖母……”
“是。”
顧筱琅見自己阻止不成,臉色都垮了,但她又無可奈何。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何管家匆匆離去的身影。
這還是頭一回,國公爺商玉寬和韋夫人入這將軍府的宅子呢。
對比起來,他們那國公府可就不夠瞧來。
韋夫人看著這一路上的風景和陳設,真是面上笑得溫和,心裡恨的牙癢。
想來陛下賞賜的那些金子,都化作春風細雨的鐫刻在這將軍府上下了吧。
否則她們也不至於非要把東苑給燒沒了,給自己一條後路都不留。
正想著呢,就聽到何管家的聲音淡淡的響了起來。
“國公爺,韋夫人,徐來院到了。”
商玉寬一想到要去見許多年都沒怎麼聯絡過的岳母大人,心裡頭就一陣顫慄。
如果有的選,他才不願意走這一遭呢。
可是顧老夫人北上住進將軍府的事情,他便是裝糊塗也裝不了幾日。
不管怎麼說,顧家和商家始終都是姻親。
早一日,晚一日的還是要拜見。
所以,就在韋夫人的提議下,今日一大早便出了門。
他深吸一口氣,看了一眼韋夫人,隨後見她點點頭,這才舒緩了不少緊張。
“走吧,咱們去拜見岳母大人。”
“是,老爺。”
他說完這話,韋夫人也跟著上前。
沒會兒就走到了正屋門口,何管家朗聲喊了一句。
“國公爺到,韋夫人到。”
他們無論何時何地的,還從未稱呼過韋夫人為國公夫人呢,畢竟這曾是顧氏夫人的位子。
便是她已經離開了,也不能變。
聽到這聲音,簾子就從裡頭開啟了,秦嬤嬤站在裡面,面色沉靜的說道。
“國公爺,請。”
商玉寬笑笑,帶著幾分尷尬和緊張的就往裡頭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