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還沒亮,白雲樓早早地起來,背上弓箭出門,一路跑到距他家不遠地街邊一顆大槐樹下。
這兒擺著一個身披長毛的不倒翁,木製,是個雙手叉腰的人像,乃是官府所設,專門為了禽民練習弋射而準備的。
和前世的小區運動娛樂設施作用類似。
白雲樓左弓右箭,瞄準不倒翁的脖子旁邊,鬆開弓弦。
咻!
拖著長繳線的箭矢擦著脖子劃過,絲線裹挾起風,朝著不倒翁傾斜,好像磁石,同時吸引不倒翁的長毛直起,繼而牽扯不倒翁搖晃一下。
這就是黏!
“之前射它,箭矢掠過,頂多沾起皮毛,不倒翁紋絲不動。
現在弋射入門,可以做到牽扯它晃了。”
不倒翁的兩條手臂叉腰,中間有縫,兩個耳朵吊著耳環,孔洞更小,這是為了訓練準頭。
不是所有禽民都玩更具技巧的弋射,有些是單純的獵殺。
弄不到活得,就弄死的嘛!
白雲樓站在遠處,藉助昏暗天光,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著不倒翁,一邊收攏弋繩絲線。
這是在練眼力。
霧澤老禽民都知道一個故事,紀昌學射。
先用兩年,練目不瞬,面前的錐子尖快刺到眼裡,都不眨一下眼。
又用三年,練到視小如大,視針如棒,每天盯著蝨子,直到在他眼中跟個車輪大小似的。
弋射箭法想要小成,就得有這眼力。
好在前身以前多少練過,如今又有玉符傍身,進展不會慢了。
直到天微微亮,不知射多少箭的白雲樓才停下來,揉揉發酸的手臂,撥出口氣,擦擦額上的汗。
順便瞄了一眼玉符上弋射箭術的進度。
【進度:入門(2/100)】
“這大半天,才漲到了兩點。
獵鳥實戰的話,似乎進度比著訓練進境更快。”
白雲樓摩挲下巴,琢磨一句,這時,聽到身後有人感慨說道:
“你這小子,難怪弋射進步得快,倒是勤勉。”
白雲樓一轉頭,認出來人,笑道:“是趙大爺啊。
您老也來練箭了?”
略微佝僂的老趙頭揹著雙手,瞧見白雲樓臉上人畜無害的笑容,渾身不得勁兒,哼了一聲,摸了摸弓,“廢話!”
語氣雖然不善,但老趙頭該提點的一句不少,“你家傳的那個弋射箭術,比著其他都要厲害,但也沒有那麼容易練成。
這麼多年以來,我只知道你老太爺得了其中三昧,一手箭術,神出鬼沒,尤其是在霧澤,更是神鬼莫測。
你也應該知道,咱們霧澤的人,練引導術,多少會點驅霧的本領,外地人來,可沒這個能耐!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一點不假。
往後你也可以多在霧澤練箭試試,可能對你箭術提升有用。”
老趙頭也不明白這裡頭的玄機,不過畢竟歲數在那擺著,見過得多,總能得出一點結論。
白雲樓皺皺眉,稍稍思索,回過神來,笑道:“趙大爺,謝你提醒。”
老趙頭捻了捻鬚,餘光瞥見街巷孫女身影,立刻朝白雲樓擺擺手道:
“不是要回家麼?快走快走,別耽誤老頭子我練箭!”
白雲樓呃了一聲,拱了拱手,臨走卻見從巷子來的趙玉,明白過來,他瞥了一眼老趙頭,笑了一聲。
“玉妹,來練箭呢?!”
白雲樓小跑起來,喊了一聲。
昨天休沐,今天吃過飯該去書院了。
“是啊,白哥!”
一個喊妹,一個應哥,老趙頭吹鬍子瞪眼,看那架勢,要脫鞋扔過去,“你小子!”
以前白雲樓是個書呆子,除了唸書,啥都不會。
老趙頭打小在霧澤討生活,斗大的字不識幾個,對白雲樓這種後生,可能喜歡,但是要說撮合,那還差的遠了。
現在雖然能獵鳥了,本領不小,可如果真是要……
他老趙頭大有自家鮮白菜被豬拱的感覺。
白雲樓回頭一瞧,笑出了聲。
這老趙頭,還真是在多想這個?
他是一心只讀聖賢書,只把趙玉當妹妹啊!
……
回家匆匆吃過早飯,白雲樓斜挎上一個布包,出門上學。
布包材質雖差,但是上面繡著一幅精美圖案,幾片鳥羽點綴,一點不土,反而略顯奢華。
裡面裝著幾本書籍、盛滿午飯的木製餐盒,以及一套便服。
他偷偷地避著老孃,拿上弓箭,趁老孃不注意,喊了一聲,迅速離開。
準備翹課,前往霧澤。
前身是個學霸,夫子眼中的乖孩子,成績不算頂尖,但也名列前茅,達到道院標準不難。
書院學子,除了考取道院之外,還可以走太學的路子。
大易書院並不只是傳授四書五經,算學這類實用科目,同樣一個不落。
要上太學,這些科目要求更高,對應以後做官、經商之類。
相對而言,道院考核標準略低,但也僅此而已。
莫要以為修士不讀書了,不會四書五經,不打這個基礎,給你一本秘籍,你他娘也看不懂啊!
前身五禽戲停滯,迫不得已選擇考了太學,結果白雲樓穿越過來。
知道是個超凡世界,他沒丁點猶豫,二話不說,又選擇了道科,考取道院。
霧澤書院受業弟子一兩千人,規模頗大,位於城東郊外,距離白家不近,要走四五里路。
穿過兩個街巷,白雲樓碰到了在這等他的一個少年,身材和他相當,頭上戴著四方儒帽,插著一根一尺長的紅毛。
“什麼吊毛!”
白雲樓走近了,掃了一眼,破口而出。
這個是他發小,兩家相隔不遠,從小玩到大的,關係最好,如今一起在霧澤書院。
少年姓周,名為旺財,據說是他那個一心求財的死鬼老爹取的,寓意明顯。
旺財瞧見了白雲樓,咧嘴一笑,舉手一摸頭上鳥羽,做出一個姿勢,一挑眉梢,“老白,帥不?”
霧澤尚羽風氣最盛,一些穿著打扮,連自認見慣了世面的穿越者白雲樓都感覺到羞恥。
估計是百姓的日子好過,飽暖思淫慾,才會有閒功夫追求這些。
“奇裝異服,到了書院,宋老夫子先給你拔下來。”
白雲樓勾肩搭背,下了評語,一句判處死刑,接著調侃道:
“你這模樣,不是插根毛能救回來的。”
“你懂什麼,這是帝雉的毛,我一親戚昨天捕到一隻,我偷偷地拔下來的。
別說,帝雉尾翎是真的長,我看最長那根得有四尺!
你猜那隻連毛帶肉賣了多少?
聽我娘說,足足二三十兩銀子!”
周旺財咂咂嘴,“不求帝雉,我要是能弄只花尾松雞,吃了補補,可能五禽戲就到鳥式了……”
他的五禽戲練到了猿式,比之前的白雲樓強,按照這個速度,道考之前,未必不能練完。
如果條件允許,沒誰不想成為修士,考取道院。
“別做夢了,花尾松雞可不好獵,你的弋射本領,似乎沒有比我高多少吧?”
白雲樓撇撇嘴,眼睛卻實誠地盯著那根羽毛。
帝雉,聽聽,名字帶帝,誰不眼饞,他也想獵一隻。
“放屁,我可比你厲害!”旺財反駁一句,向後瞄了一眼,問道:“怎麼把你家的弓箭拿出來了?”
書院弟子,更多的人全心用在唸書、練《五禽戲》上了,很少會花時間練箭。
白雲樓笑道:“準備去霧澤啊!”
他背的弓,品質不差,是家裡面留下來的,也是為數不多還值錢的玩意兒,一度險些慘遭變賣。
“居然揹著我去霧澤?!”
周旺財側過頭,說到一半,向後退了兩步,上下打量一遍白雲樓,摸著下巴道:
“這麼一說,老白,你現在是有點不一樣啊,有點老禽民的意思。”
“哪不一樣?”白雲樓一愣,補充道:
“最近在練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