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山拿出一張符籙,吹了一下,水流便猛地湧出,兜頭澆在宋小河的身上,一下就滅了她身上的火。
隨後他從下面拍了宋小河握劍的手,用了巧勁兒,宋小河的木劍立即脫手,在空中轉了個圈,被沈溪山接住。
他一張符拍在劍柄處,往劍身上一抹,火光乍現。
沈溪山是用劍的天才,任何劍在他的手中都是殺傷力巨大的利器。
宋小河就看見火光閃爍幾下,平平無奇的木劍就被揮出了劍氣,熾熱的焰將劍氣點燃,洞口的飛蛾在幾個眨眼之間,被消滅乾淨了。
沈溪山隨手將木劍扔還給她,掃了她一眼,“這已經是危險最小的一條路了。”
卻見宋小河雖然白皙的臉蛋蹭滿了灰塵,那雙眼睛卻亮得出奇,正牢牢地盯著他。
見沈溪山與她對視了,她就往前兩步,走到沈溪山的身邊,問道:“你會用劍?”
沈溪山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又要開始有說不盡的話了,於是想否認。
卻聽宋小河又說:“我能看出來,你剛才用的是劍術,我學過的。”
她將木劍別回腰間,仰臉衝沈溪山笑,“小師弟就是劍修,他用劍招的時候很漂亮,還有一把特別厲害的仙劍。”
沈溪山看著她,渾身上下都是泥土,身上的衣袍約莫是防火,燒了那麼久也只燒燬了一點布料,發上溼漉漉的,面容上泥土和血液混在一起,整張臉都花了。
也不知道她高興個什麼勁兒。
“當然,你的劍術跟他不能比,他是天下第一劍修。”宋小河補充時,破天荒地誇了他一句,“不過你剛才耍得那兩招看著也不錯,可以教我嗎?”
沈溪山不太明白她是怎麼有勇氣提出這個請求的,皺著眉頭看她,“你是法修,與其學劍,倒不如想想如何提升靈力,這條路都沒什麼危險,你就狼狽至此,進了鬼蜮如何自保?”
“是蘇暮臨都差點害死我……”宋小河覺得他有些嚴厲,撇嘴嘀咕道:“不教就不教,我又不是非要學。”
她扭頭往山洞裡走了幾步,從玉鐲中取出乾淨的外袍換上,又倒了些水給臉和手擦乾淨,好歹沒那麼髒兮兮的了。
過了會兒,蘇暮臨也灰頭土臉地跑進來,看見沈溪山之後更是涕泗橫流,仿若劫後餘生。
沈溪山都有些懷疑他選的是不是諸多道路之中最安全的一條路了。
宋小河跑過去,給了蘇暮臨兩拳,然後沒收了他剩下的那張火符。
其後沈溪山貼了張符在山洞門口,撿起地上的燈,往裡面走去。
這條路上只有四個人,船上的所有人都在紅木林那條路,是沈溪山算計的結果。
那條路並非死路,只是繞得遠了些,路上的妖物棘手了些而已。
先前沈溪山來時,當時的隊伍分成了四隊分別尋路,進入鬼蜮匯合時,其他隊都有減員,只有走這條路的隊伍無人傷亡。
他提著燈走在最前面,蘇暮臨和步時鳶走在中間,宋小河主動殿後。
山洞裡很安靜,走得時間久了,瀑布的水聲也消失,只剩下了一些風聲。
宋小河的身後就是黑暗,前面僅有一點微弱的燈光照明,但她並不懼怕,滿心回想著方才沈溪山在洞口出使出的劍招。
那身姿瀟灑而利落,此前宋小河練劍時,所想象的自己就是那樣。
只是她一直沒能做到。
她握著木劍,時不時比劃兩下,儼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沒留意走了多久,只看見眼前忽而有了亮光,抬頭一看,原來是山洞走到了盡頭。
宋小河本能地趨光,加快了腳步幾個小跑,超過了步時鳶和蘇暮臨,在堪堪跑到沈溪山身邊的時候,看見了山洞外的景象。
視野驟然開闊,他們利於陡峭的高山之上,往下看去,密林重疊,山路遙遠,在視野的盡頭卻有一座繁華的都城。
挺拔的宮殿屹立在城中,只能看見一個大致的輪廓。
東方懸掛著初升的太陽,金黃的顏色染了半邊天,世人口中險象環生,詭譎兇險的酆都鬼蜮,在天空之下卻是人間煙火的畫卷。
與宋小河想象的完全不同。
“我們走的路是對的嗎?”宋小河還以為走錯了地方,仍舊在人間。
“這就是鬼蜮。”蘇暮臨走上來,來到洞口前的樹下面,墊著腳去摘樹上的果子。
蘇暮臨雖然是個軟骨頭,但好像讀了挺多書的,知道不少關於鬼蜮的事情。
但之前問沒有問出答案,宋小河不死心地擠到他身邊,又問,“這鬼蜮為何跟人界一樣?”
蘇暮臨動作很快地摘了四個果子,轉手遞給宋小河一個,說道:“你吃一口這個,我就告訴你。”
宋小河心想既能問出答案還有果子吃,還有這種好事?
於是她馬上拿來,毫無防備地咬了一口,誰知這果子看起來綠油油的很好看,結果入口卻又苦又澀,怪異的味道狠狠襲擊她的味蕾。
她立即苦著臉吐了出來,咧著嘴道:“這什麼玩意兒?”
蘇暮臨見她表情就知道果子是什麼味道,又遞了一個給她,“再嚐嚐這個。”
宋小河已不上當,大怒,“你方才說了只要我吃一口就告訴我!”
蘇暮臨說:“當年龍神留下的力量在這裡演化成了秘境,在這裡的妖物憑藉著那股力量修煉強大,就在此處創立了屬於自己的王國,所以這裡與人間無異。”
宋小河下意識問:“是誰創立的?”
蘇暮臨將手中的果子往前一送:“這是第二個問題。”
宋小河咬牙,只好接過來咬了一口。
這次的果子無比酸,她的口水立即嘩啦啦地淌下來,臉都要被酸扭曲。
蘇暮臨露出遺憾的表情。
她擦著嘴,“你快說。”
“是被稱作吞魂魔神的邪物。”蘇暮臨說:“它非常強大,極少出現,但一旦有人違逆了他的命令,就會被撕碎了魂魄化作他的食物,凡是魂魄被吞的皆無法轉世,永遠留在鬼蜮中任他奴役。”
“那被吞了的魂魄還能完好地吐出來嗎?”宋小河又問。
蘇暮臨又送了一顆果子上來,衝她努努嘴。
她心裡好奇得很,不得已又接過來咬了一小口,但這次卻是甜的,她驚喜地瞪大眼眸。
這些果子外表看上去都是一模一樣,但滋味卻各不相同。
蘇暮臨見狀,高興地把果子搶過來,抬腿就要奔往沈溪山,宋小河拽住他的肩膀,“你還沒回答呢。”
“我不知道,我又沒被吞過魂魄。”蘇暮臨道。
這算哪門子答案,宋小河到現在舌頭上還是又酸又苦的,還被糊弄,不由大怒,跳起來就是兩拳頭。
蘇暮臨被打得抱頭鼠竄,吱哇亂叫。
沈溪山正觀察周圍環境,聽得那邊吵鬧,便抬步走了過去,“你先前說你知道避免被詛咒的方法,到你發揮用處的時候了。”
蘇暮臨雖然被揍,但那個被咬了一口的果子還護得好好的,他獻寶似的奉給沈溪山,說道:“大人,這甜口的果子就是預防詛咒的關鍵,只要吃一口,就不會中詛咒了。”
沈溪山低頭一看,就圓滾滾的果子上已經被咬了一口,他接過來徒手掰成了兩半,拿走沒有牙印的另一半吃了一口,隨手扔在地上,“這樣就行了?”
蘇暮臨忙點頭。
宋小河在一旁聽見,就從蘇暮臨手中搶了另一半,拿去給步時鳶,“鳶姐,你快吃。”
步時鳶卻道:“我不用吃這些東西。”
宋小河也沒勉強。
她吃了頭前兩個酸苦的果子,拿出鏡子一看,舌頭竟然全染成綠的了,心想著如果她被毒死,也要先把蘇暮臨打死再死。
四人都無法駕馭靈器下山,只得步行,幸而天幕有光,倒不至於走夜路。
蘇暮臨被宋小河打了一頓之後老實許多,問什麼答什麼。
她就得知了不少鬼蜮的情報。
此地得名酆都鬼蜮,其實並不是因為邪魔遍佈,詭譎兇險,而是這裡有一處地方,乃是八寒地獄之七——即紅蓮業火,所以才被稱作酆都。
鬼蜮之中沒有凡人,凡是進入鬼蜮的凡人會很快染上詛咒,變成不人不鬼的怪物,魂魄也會被魔神當做食物吞噬。
但鬼蜮與人界鄰近,是以整個鬼蜮王國與人界都城大同小異。
宋小河還得到了一個重要的訊息,那就是若是凡人吃了這裡的食物,就永遠走不出這片鬼蜮了。
“魔神仿照人族建立了王國,其中規矩禮節與人族大同小異,我們須得以禮拜訪。”沈溪山在一旁說道:“上次仙盟來訪此處,與魔神達成了交易,我們可以再利用我……沈溪山的身份前去,能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宋小河聽到“沈溪山”三個字,耳朵就一動,轉到了沈溪山的身旁,“你是怎麼知道他們與魔神達成交易的?小師弟上次來這裡見到魔神了?他們做了什麼交易?你只知道這些嗎,後來發生什麼事你清楚不,小師弟到底去了哪裡?會不會被魔神給囚禁起來了?”
她的問題一連串地冒了出來,沈溪山回答不及。
他捏住了宋小河聒噪的嘴,說:“如果你能從現在開始保持安靜,我可以回答你一個問題,不過你最好問一個對你來說最重要,也最有價值的問題。”
宋小河倒是真的皺著眉頭認真想了想,隨後問:“這裡的食物我們真的吃不了嗎?”
沈溪山:“……”
“你也知道的嘛。”宋小河為自己辯解,“人不吃飯,就會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