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昭華毫無反應,周采薇甚至大膽斷言:
“公主若是有心,不妨再去查查當年您懷孕之時,侯爺有沒有去外面尋歡作樂。有其一必有其二,民女相信,民女絕不是侯爺金屋藏嬌的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昭華不露聲色:“你當著本宮的面,竟敢對侯爺出言不敬,就不怕本宮殺了你?”
周采薇一愣,見昭華眸中確無殺氣,反倒笑得愈發坦蕩:“公主若想殺民女,又怎會認真聽民女說這麼久的話。”
昭華走回院中,對著院門外的若干守衛比了個退下的手勢,聽著院外整齊劃一離開的腳步聲,周采薇如釋重負,才敢稍加喘息。
長公主這一關,她算是險過了。
昭華又坐至一旁,優雅地打量這座宅子,時不時將目光落在周采薇身上。
周采薇不急於這一時離開,耐心等候她接下來的吩咐。
良久,昭華才指著她的行囊:“你倒是機靈,若無人通風報信,又怎會在今日強忍不適離開?西京最不缺美人,從前對侯爺動歪心思的不可勝數,偏偏你能與他結歡,若無巧合,本宮是不信的。”
“如今本宮觀你不愛男郎,只謀前程,竟是個千伶百俐的通徹之人,怪不得能把他耍得團團轉。而你身後之人,能找到你這樣的女子接近侯爺,想來也絕非凡人。周姑娘,如若你不肯如實相告,今日依舊走不出這座院子。”
聽到此處,潛藏一旁的碎玉跟著緊張起來,整顆心差點就快提到嗓子眼,額上暴出顆顆豆大冷汗。
他握緊銀針的手已不像方才那般氣定神閒,手心也冒出不少汗,銀針在手甚至在略微打滑,險些鬆動掉落。
碎玉再度蓄力,將銀針對準周采薇所在。
倘若她經受不住長公主的盤問,將三小姐和盤托出,在此之前,碎玉也會毫不留情面地動手殺她,哪怕是當著長公主的面行兇。
周采薇匿於袖中的指尖微微一顫,她輕閉雙眼,腦海裡不斷閃回自己這些年在主母手下經歷的毆打謾罵。
是祝思盈找上了她,把她從狼窩虎穴裡救出,允她一世的榮華富貴。
身為女子,塵世艱難求生恍若深淵薄冰,周采薇自詡並非純良善類,可一想到祝思盈那張稚嫩姣好的面龐,她怎麼捨得對自己的救命恩人下手?
昭華沉靜地看著她。
在周采薇沉思這片刻時間,碎玉渾然不覺耳畔有任何聲音,雙眼感官被無限放大,時間也在艱難流逝,他腦海中只剩下一個殺掉周采薇的聲音。
直到周采薇緩緩睜開眼,眼中滾出顆顆淚珠,她苦笑道:“公主,求生之舉,又怎會有人從中指使呢?”
“紙包不住火,侯爺三天兩頭就朝民女這裡跑,時日一長,又怎會逃得過您的法眼?民女倒不如趁身子還未到笨重時,及時止損。”
碎玉緩緩鬆手。
昭華將信將疑:“本宮再給你一次機會。”
碎玉又重新捏住銀針。
周采薇看向昭華的衣料,眼中皆是發自真心的豔羨:
“公主,您生來尊貴,又得陛下與各位王爺敬重,天下女子誰不想當第二個昭華公主?只是我們根本沒有的選,若不費盡心思依附男子,民女恐怕早已化作亂葬崗一堆白骨。”
她將自己從前還未被逐出府時,所經受的重重屈辱,徐徐道來,又將當初與廣平侯相識的契機一同告知昭華。
昭華的面色一點一點白下去。
周采薇見縫插針:“憑心而論,侯爺確實是外人公認的極好的男子,但終歸不是民女的歸宿,更不是公主您的。若公主今日高抬貴手,放過民女一馬,民女也願您早日休夫,重歸自由身。”
昭華被她的言行所觸動,甚至往桌上輕放了一張百兩銀票:
“世間姑娘若能都像你一樣清醒,本宮亦會感到寬慰。這一百兩是定金,事成之後本宮再補你九百兩,能保你與腹中胎兒半生無虞,男人,確實不如銀子靠得住。”
周采薇張大了嘴:“事成?敢問公主要民女做些什麼?民女定當赴湯蹈火。”
昭華:“幾日後宮中的臘八宴,本宮要你演一齣戲。這幾日你先在此繼續住著,吊住廣平侯,時間無幾,再過一會兒他就會上門來尋你,你留心記著。”
她堂堂大秦長公主,身為天潢貴胄,鳳子龍孫,廣平侯冒著掉腦袋的風險也要在外面養人,將她與整個皇室的顏面踩在地上凌辱,她怎會甘心讓他死得這麼輕巧?
二女低頭耳語,碎玉聽不清她們的計劃,但他明白,事已至此,祝思嘉姐妹倆算是脫險了。
……
臘八當天,無需早朝,晏修在祝思嘉被窩裡賴到巳時才起身。
祝思嘉環住他的脖子,又將他拉回,聲調裡帶著剛醒的酥糯,晏修只覺頭皮一緊,喉結滾動,對著她身上柔軟重重掐了一把:“怎麼,還想拉著朕陪你睡?”
“玄之。”祝思嘉習慣性垂下眼,卻瞥見晏修脖子以下更為精彩的風景,慌亂中又收回視線,“今日的臘八宴,我還是稱病不去了。”
去年那此臘八宴,就為他們二人埋下了極大的禍端,倘若今年再出任何意外,不知她又該作何解釋。
她雖身為後宮之主,這種重大場合更不能缺席,可退一萬步說,她不去,好像也沒什麼大礙,反而能避開不少是非。
晏修溢位心疼的神色,他鬆開手,腦袋重新埋回祝思嘉頸間,嗅著她獨特的女兒香,似在反思:
“是我不好,可你畢竟要做大秦的皇后,若是因著一次陷害,就一而再再而三地逃避,也非良策。”
“蟬蟬,勇敢些,可以麼?”
祝思嘉:“勇敢?”
她根本就不在意皇后之位,何來學著去勇敢,但若是此時說出來,未免會掃晏修的興致。
晏修:“嗯,我知道你並非在意虛名之人,你是我見過在這世間最好的、未被朱門濁氣濡染的女子。可這件事,與皇后一職毫無關係,是我出於私心,想要我愛的女人不避水火,做欺霜傲雪。”
“今日你若因往事怯場,不正合了那些想看你畏懼退縮之人的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