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擾大理寺多時的懸案,最後竟是所謂的江湖正義人士所破,要是傳出去傅逐能丟掉八層臉皮。
可直覺告訴他,此事並非他所見這般簡單。
傅逐命人把簷上鬼帶下去,給他請來名醫診治,先拿好藥在大理寺天牢裡供他一段時間。
男人的子孫根被人切下是一件奇恥大辱之事,且簷上鬼是受到脅迫才會出來認罪。
傅逐不敢對他用重刑,他問什麼簷上鬼都點頭說是,明顯已經放棄抵抗、欣然等死的模樣。
人在極端疼痛和絕望時說的任何“證詞”都不能輕信。
等簷上鬼下身的傷恢復好了,傅逐有的是法子慢慢審他。
好在簷上鬼被吊在傅府門口時天色尚早,街上沒有什麼行人,自然沒有百姓知道易府一案真兇已經落網之事。
一整天很快就過去,到日暮西山,傅逐命手底下人將此事嚴防死守,不得透露半分,便穿上官袍入宮面聖。
易府一事非同小可,按理說真兇抓獲為平息民憤當即刻處死,也好給易福生夫婦一個交代,可傅逐想暫留簷上鬼一命,此事就不得不上報晏修。
傅逐在斷案解疑這一塊的能力,整個大秦都無人能出其右,他靠的不僅僅是智慧,更多了許多查案官員沒有的堪稱天賦的洞察力和直覺。
晏修:“簷上鬼的傷何時能養好。”
傅逐:“最多一月。”
簷上鬼再怎麼矯情,也不會比剛進宮中淨身後的太監還難伺候吧?
晏修:“一月後,朕親要參與自問審。他既然是江湖中人,就仔細查查他的底細,這一個月的時間,把他存活於世的家人亦或是重要之人盡數帶到西京。”
他倒是好奇,傅逐這次是不是又賭對了。
……
當夜戌時,朱雅等人終於回宮,不僅帶回去年三倍之多的炭火,聽聞苗王的三公主好奇大秦是何種風貌,也跟著朱雅等人的佇列一併進京。
晏修讓人把晏為帶進宮內養傷。
他知道祝思嘉對晏為頗為介懷,用完晚膳,就先去了晏為暫住的景福殿探望他。
晏修讓祝思嘉這對主僕先敘舊,沒強求她跟著自己一起去。
景福殿上次住進去的是祝思嘉的弟弟,這次住進去的又是晏修的弟弟,倒也不必如此巧合。
從苗疆走一趟回來,朱雅又瘦一圈,人也曬黑不少,她迫不及待和祝思嘉講述這一路上驚心動魄的歷程。
祝思嘉:“可有查出那群刺客的來歷?”
朱雅:“陛下已經向奴婢透露了,是餘太傅所為。湘王這傷得很重,陛下恐怕不會輕易放過餘家。”
屆時不知餘欣又會是怎樣的心情。
祝思嘉自責道:“怪我,若去年這個時候,我沒有讓你出這麼多風頭,你就不會遇到這些鬼門關裡走一遭的任務了。”
朱雅安慰她:“怎麼會?若娘娘不給奴婢出風頭的機會,奴婢的所有才幹就會徹底埋沒深宮,平平庸庸地度過此生,更不會救下這麼多黎民百姓。”
“奴婢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總是想不開,現在想開了,原來不論人在何處都可以發光發熱,做出這麼多有意義的事。這種精神上的富足,可比漫無目的、輕率成婚生子的人生強上百倍。”
祝思嘉笑了笑。
與此同時的景福殿內。
晏修剛進去小坐一會兒,便冷著臉將手邊涼掉的茶水潑到晏為身上:“裝?”
晏為一個激靈坐了起來:“不裝了不裝了,皇兄我不敢了。”
練武之人的氣息與常人完全不同,還多了層內息,晏修自己就功力深厚,最容易透過氣息和內息來辨別對手的身體狀況。
晏為的臉色和氣息是偽裝成了命不久矣的模樣,可他的內息卻四平八穩。
晏修:“沒病就滾回你的王府,別在宮中賴著。”
這小子年齡越來越大,膽子也越來越大,甚至連他這個皇兄都敢騙。
晏為跪在床上向晏修磕頭:“還請皇兄讓臣弟在宮中住上一段時間,不多,就一個月。”
晏修:“你想讓白珩累死?”
晏為:“皇兄要相信白大人的能力,再說了,厭雪樓的事我也不會耽擱多少。臣弟從小到大都沒提過任何過分的提議,還請皇兄看在我這麼多年不辭辛勞、任勞任怨的份上,同意我這個請求。”
晏修半眯著眼,似要打探他的心思:“留在皇宮裡有什麼好處?”
晏為老實交代:“近水樓臺先得月,我住在宮中就可以和朱姑娘抬頭不見低頭見了。”
原來這臭小子竟是喜歡上了朱雅。
晏修:“不行。”
晏為:“為何不行?臣弟知道,想輕易讓皇嫂開口同意把朱姑娘許給臣弟,簡直堪比登天;臣弟也知道,從前做了許多錯事害皇嫂和朱姑娘傷心了,可臣弟已經在盡力補償,臣弟會對朱姑娘付出所有真心,請皇兄明鑑。”
晏修緩緩道來:“因為,朕想封朱雅為大秦第一任女官。”
晏為疑惑:“女官?宮中不有不少女官嗎?皇兄想封就封,不耽誤她嫁給我當王妃啊。”
晏修輕拂衣袖,站起身來背對他:“朕要封的,是可讓她上朝參政的職位,你耽誤得起?”
上朝參政?
上一次有能參政的女官,還是兩千年前神州大地茹毛飲血的時代,大大小小的部落四散各地,那個時候女人還能有一席之地,在部落裡有話語權,勉強算得上是女官。
可現在,女子地位遠低於男子,朱雅提出科舉一事促成晏修創辦新太學,本就惹得文臣忌憚,連餘太傅那種只會教學的書呆子老頭都敢對她下手。
晏為無法想象,朱雅成了女官會面臨多少風險,便極力出言阻止晏修。
晏修卻和他理智分析:“正是因為朱姑娘沒有任何職稱和實權,餘太傅的膽子才會這麼大。那群刺客刺殺你們的時候,恐怕沒有一個是衝著你這個大秦逸王動刀的。”
“倘若朱姑娘成為朝廷四品命官,擔太學院院長一職,刺殺昭儀身邊的一個宮女,和刺殺天子欽點的官員,這兩個罪名孰輕孰重?且朱姑娘會繼續居住在宮內,若到此種地步,還有人執意要除她,先過問自己的脖子挨不捱得起刀。”
晏為:“可那樣,臣弟想娶她豈不是愈發艱難了嗎?”
晏修往門外走:“你想娶?也要看看人家願不願意嫁,就算朱姑娘願意,你嫂嫂也不會同意這門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