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傷真心。
祝思嘉如芒刺背,她自認為自己的木訥、遲鈍已經傷了晏修不知多少回,難道她還會繼續傷他?
她想再追問李循風,卻被李循風以天機不可洩露回絕。
罷了,祝思嘉也不蠢,自然聽得明白李循風所言。
現在的一切並非黃粱一夢,而李循風也並未如她所想一心勸她向善,這讓她很是欣慰。
她放下心,專心想著要如何“順其自然”,才能破解他所言之終局。
……
從純陽觀下山的佇列中多了李臥雲一人,但護龍衛確實有瞞天過海的本事,祝思嘉等人到半山腰與昭華一行人匯合時,甚至無人發現其中端倪。
上山容易下山難,下山的路比來時的路還要險,好在無人受傷,順利回到山腳。
夕陽西陲,在外遊玩一整日,耗盡了懷瑾和懷玉的體力,兩個粉糰子總算沒在回程路上纏著祝思嘉和晏修。
馬車裡留給他們的,是他們二人的獨處時光。
許久未活動,祝思嘉早已力竭,靠在晏修懷裡困得上下眼皮不停打架,和他說了一會兒話便不爭氣地睡著了。
“天色已晚,本宮就先行帶著懷瑾懷玉回公主府。”
“嗯,皇姐慢走。”
晏修和昭華交談的聲音把祝思嘉從睡夢中叫醒。
她睜開眼,四周漆黑一片,唯馬車內亮著一盞小燈,儼然已快到宵禁時分。
她居然被晏修抱著睡了這麼久?不知道他的手會不會麻。
祝思嘉揉了揉眼睛,坐直身子給晏修捏手臂:“你的手麻不麻?怎麼不叫醒我,明日你還怎麼批奏摺……”
晏修:“明日也是清明假,我不用看。”
他靜靜注視著祝思嘉。
早在祝思嘉睡著時,他為了讓她睡得能舒服些,就替她摘下發飾、鬆掉髮髻。
她的秀髮又順又滑,稍微一鬆動再遇上馬車的顛簸,很快就傾瀉散開,將她的小臉擋了大半,露出帶著茫然霧氣的一雙嬌媚眉眼,我見猶憐。
祝思嘉被他盯得不自在,現在還沒回過神,更不會注意措辭,她別開臉:“你一直盯著我做什麼?”
她這一動,正中晏修下懷,直接朝他肖想已久的軟頰上親了上去,含糊不清道:
“在想,我家蟬蟬怎麼會這麼好看,睡覺的時候好看、說話的時候也好看。”
宮門快關了,都什麼時候了晏修還只顧著和她調情?
一想到回去遲了,那些守門禁軍還要再為他們開一次門,祝思嘉就於心不忍。
祝思嘉雙手抵在他胸前,刻意隔開他:“咱們快回宮吧,有什麼話回宮再說,你現在這樣,跟街上那些遊手好閒的登徒浪子似的。”
這樣刺激他,他總不會亂來了吧?
晏修果然移開嘴,皺眉看她:“登徒浪子?”
她居然拿他和登徒浪子對比,但這樣的比較——他居然很喜歡。
晏修壞笑,想要繼續吃她豆腐:“嗯,我就是西京城裡的混世魔王,竟敢以下犯上,偷偷非禮當今天子最愛的女人。”
“我不僅要非禮,我還要把她帶回我的小破房子裡,金屋藏嬌。”
祝思嘉急得咬了咬他的舌頭:“陛下!臣妾、臣妾不喜歡在外面這麼……”
他想玩點別的新花樣,犯不著在馬車裡就開始吧?
晏修知道她臉皮薄,也知道自己一時鬼迷心竅,忽然就失了理智,他喪氣道:
“對不起,下次不會這樣了。蟬蟬,朕現在心很慌,不知為何,朕今夜就是不想這麼早回宮,只想儘可能和你多獨處一會兒。”
可宮中又沒有洪水猛獸。
祝思嘉:“陛下在擔心什麼?宮中誰人敢不敬陛下?有陛下陪著遊山玩水,臣妾今天過得很開心,臣妾答應您,回宮過後陛下想玩什麼臣妾都陪您。”
她可算是看明白了,哄晏修得像哄小孩子那樣哄,為了配合他的情趣,必要時她會乖乖演戲。
晏修這才答應她:“好,聽你的,早些回宮。”
……
真正邁進宮門,晏修才知今夜那種不安的預感從何而來。
張太后竟敢將祝思儀接進宮,甚至給她封了婕妤之位!
晏修大發雷霆:“太后塞了六個人進宮還不夠,現在又塞一個祝思儀進宮?太后此舉是何意?莫非是想讓朕退位讓賢?您就這麼喜歡祝思儀,那您怎麼不自己娶了她!”
“這麼想坐這個位置,怎麼不在先皇駕崩後自己來坐!現在這般公然挑戰朕的權威,今日敢送女人進宮,明日您就敢帶兵逼宮!”
“傳朕旨意,太后一心禮佛,即刻前往東都白馬寺帶髮修行,為國祈福,無詔不得擅返西京。”
提及陳年舊事,張太后心虛地給了晏修一耳光,顫聲道:“一派胡言!”
他竟然失言到這種地步,甚至還想將自己逐出西京!張太后哪兒會知道他的反應會這麼大?
“思儀是你的親表妹,哀家親眼看著你們兩個一起長大,你就算對她沒有男女之情,可你身為表兄理應照顧於她。”
“她所遇皆非良人,如今更是淪為西京笑談,就算你封她為郡主又能如何?西京城誰人還敢迎她入門!”
“你是她最後的靠山,你怎麼能這麼冷血。”
晏修冷笑道:“天底下何人照顧自己的表妹,竟要照顧到床榻之上?太后以為,朕是那種齷齪小人?”
他軟硬不吃,張太后痛徹心扉,淚如泉湧:
“玄之,哀家知道你恨哀家,你這麼小就登上帝位……可哀家當年也是迫不得已,你恨便恨吧,就縱容哀家最後一次動用這太后之權。”
她忍痛道:“明日,哀家會正式將治理後宮之權,盡數轉交給祝思嘉,讓她做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女人。”
“可哀家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讓思儀好生在宮中過活,你滿意了嗎?”
晏修:“滿意?人都被你下旨封為熙婕妤廣而告之了,朕還敢有什麼不滿意?你敢為她添置封號壓祝思嘉一等,那朕就封祝思嘉為大秦昭儀,位同副後。”
張太后打斷他:“不可!祝思嘉尚未為你誕下一兒半女,能讓她管理六宮已是天大的恩寵,你竟然還想讓她做昭儀?”
晏修坐在案前,提筆就寫聖旨:“太后若是再多言一句,朕寫完祝昭儀的聖旨,便親自護送您前往東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