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香菸點燃，張楚費力的託著胳膊深吸了一口，抬眼看向了坐在一旁的陳到明。
一個月零十八天。
《終極無間》劇組心無旁騖，全身心的投入到拍攝當中，終於迎來了殺青的日子。
這個製作效率如果是在內地，絕對是要驚掉不少人的下巴，但是放在香江，其實也並不算什麼，畢竟當初還曾有過一週拍一部電影的先例呢。
最後一場戲，碼頭上，陳永仁、楊錦榮、沈澄，經過一番大戰之後，終於挑明瞭身份。
不過放在電影當中，這一幕是在楊錦榮中槍之後，出現在了他的回憶當中。
對這部戲的劇情，張楚說不上多滿意。
當最終一切謎題解開的時候，人們就會發現，所有的一切，不過都是發生在劉建明的臆想當中，而作為《終極無間》當中出現的新角色楊錦榮，他好像並沒做什麼。
甚至於楊錦榮最後的死，都顯得沒有多大意義。
因為他明明已經掌握了劉建明是韓琛安插在警隊當中的臥底證據，卻非要讓劉建明自己跳出來。
這麼做除了最後平白的吃了一顆花生米之外，好像並沒有個卵用。
至於陳到明演的沈澄，除了拉長了整部電影的片場之外，同樣作用不大。
不過多線平行推進，再加上錯亂的敘事風格，還是讓這部電影的逼格一下子高出了不少。
“你們兩位真的不打算去醫院？”
鏡頭轉向陳到明飾演的沈澄。
“幹我們這行的，見不得光。”
鏡頭再度對準了張楚，不用再偽裝自己，全身心放鬆下來之後，露出了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
“說的也是！”
三個人，兩個說普通話，一個說粵語，這麼對臺詞，別提多彆扭了。
“多流點血，回去才能加分，不會給你添麻煩吧？”
李銘面無表情：“只是多寫一份報告。”
不得不說，楊錦榮這個角色真的不適合李天王，前面鋪墊了那麼多，好像所有證據都指向了他也是韓琛安插在警隊的臥底。
讓人對他有了一種先入為主的印象——斯文敗類。
結果到了最後才峰迴路轉，原來楊錦榮是個好人，可他之前和韓琛的聯絡，還彼此交換情報，又該怎麼解釋呢？
《終極無間》的劇情當中存在著很多禁不起推敲的地方，比如楊錦榮的身份，比如警方明明已經掌握了大量的證據，為什麼不抓捕劉建明，再比如沈澄，他所謂“見不得光”的身份，到底在這個故事裡，發揮了多大的作用。
最大的一個敗筆，則是劉建明的精神分裂，好像完全沒有預兆，突然就成了個精神病。
不過儘管存在一些漏洞，《終極無間》仍不失為一部好作品。
在完善了整個故事的同時，對陳永仁和劉建明這兩個人物的解讀更加細緻了。
劉德樺是否享受表演的過程，張楚不清楚，他只知道，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裡，承受了太多的壓力。
不過好在，終於要結束了，這個故事不會再有第四部，對張楚來說，算是一個好訊息。
唯一不捨的，大概就是陳永仁這個角色了。
未來或許還能再遇到這麼精彩的角色，但到目前為止，陳永仁絕對是張楚演過的，最讓他放不下的一個角色了。
作為一名臥底，潛伏在黑澀會，伺機為警方提供情報，面對著生與死的考驗，陳永仁從來沒有真正的動搖，他對自己的警察身份，是有著深深認同感的。
雖然也會找上司抱怨，當了太久古惑仔，快忘記自己是警察，但是他對於自己是代表正義一方，從來沒有過任何懷疑。
除了堅定的信念之外，從一些細節不難看出，陳永仁還是一個非常善良的人，他的痛苦主要還是來源於工作帶來的壓力，畢竟孤身入虎穴，一不小心就有殺身之禍，這種壓力，使的他出現暴力傾向，還被黃志成安排看心理醫生。
簡單說，陳永仁的痛苦是工作壓力產生，而劉建明就不一樣了。
按照服飾的設定，劉建明的能力似乎要比陳永仁強得多。
因為同樣是臥底，陳永仁一直不被韓琛信任，而劉建明卻深受警局高層器重，在故事中也處處能體現出劉建明在日常工作中的遊刃有餘，不考慮身份背景的話，他絕對稱得上是一個精英人物。
如果真的去除掉臥底身份，劉建明這樣的人，就是日常生活中大家羨慕嫉妒的物件，長的帥，女朋友漂亮，年輕有為，前途無量，妥妥的人生贏家。
很可惜，這些都是假的，都是泡沫。
如果說陳永仁肉身在地獄之中，但是卻擁有著正義戰士的浪漫主義，精神上隨著故事的深入越來越完滿。
劉建明則是肉身處於極樂世界，但他心知肚明這些根本不是真的屬於自己，他心知自己本質的汙穢卑劣，他要是真的冷血無情，對自己反而會比較好，心安理得的坐享榮華富貴就可以了。
但是劉建明這個人精神上比較軟弱，也可以說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不管是跟隨韓琛，還是後來背叛殺死韓琛，乃至到第三部裡處心積慮想做回警察，他的每一步思想轉變，都是被外力迫使的，並非他自己的選擇。
因為性格上的弱點和能力上的精英，劉建明一直處在一種非常矛盾的狀態，他對自己的身份認同一直在變，又擔心自己身份暴露。
他不可能像陳永仁那樣擺出玩世不恭的姿態，整個系列裡，劉建明一直沒有找到發洩這種精神上痛苦的途徑。
恰恰相反，他需要精心維持一個精英形象，以他的能力的確可以做到，但以他的性格，他實在難以勝任，這就是說他身處無間地獄的原因。
不管想向正反哪一方努力，他都會遭遇自身的強大阻力，他始終無法戰勝自己，只能被動的被命運推著走，不斷的掙扎。
所以說，《終極無間》當中，劉建明的分量已經壓倒了陳永仁，因為劉建明這個角色，比陳永仁更加難以拿捏和把握。
隨著陳到明揮手作別，鏡頭慢慢拉遠，最終投射到了夜空之中。
“CUT！過了！”
聽到劉衛強的喊聲，李銘第一時間便將煙熄滅了，隨後主動朝張楚伸出了手。
“祝賀！”
這次說的倒是普通話。
張楚淺笑一聲，將沒吸完的煙叼在嘴裡，伸手和李銘握了一下。
“同祝！”
李銘點點頭，轉身走開了。
“小張！”
陳到明笑著走了過來，和張楚並肩坐在了一起，攬著他的肩膀用力拍了拍。
“表現得不錯。”
張楚又掏出一根菸遞了過去。
“和您比呢？”
陳到明聞言一愣，伸手接了過去：“咱們倆人不是一個路數，不過唸白的節奏把握的不錯，進步很大。”
之前在橫店的時候，張楚跟在陳到明身邊學了兩個多月，陳到明主要教他的就是念白的功夫。
可以毫不誇張的說，整個《終極無間》劇組，陳到明的臺詞功底能平推了這幫香江大咖。
“什麼時候回內地？”
“很快！”
張楚說著起身，和過來打住的張嘉輝握手。
“我要回家過年！”
“回你父母的家？”
陳到明又笑著問了一句。
“王景華告訴我的，不冒犯吧？”
張楚搖了搖頭：“我本來也沒打算瞞著，只是不願意拿這件事炒作。”
“對了，我還沒恭喜你呢。”
陳到明說的“恭喜”，也不知道是張楚找到了父母，還是又完成了一部作品。
“謝謝！”
張楚也沒深究，對他來說，兩件事都值得慶祝。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又是陳到明先開了口。
“往後還是多在內地發展吧，這邊……其實並不適合你！”
張楚詫異：“為什麼這麼說？”
“在這裡，你永遠都只是一個動作演員，對著攝像機鏡頭展示你的拳腳功夫，回內地，你才能慢慢的打磨演技，做一個真正的演員。”
陳到明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他不喜歡香江製作電影的快餐文化，一部電影居然不需要細細的打磨，一個多月就拍完了，在他看來能拍得出什麼好作品。
張楚留在這裡，人們關心的只有他在電影裡打得多精彩，忽略掉他的演技。
作為一名演員，又是在陳到明看來，有潛力的演員，留在香江發展，就是浪費自己的天賦。
對此，張楚也不置可否。
說心裡話，做一名陳到明口中“真正的演員”，還是做一個動作明星，張楚並不是很在意。
最早入行的時候，張楚的想法也不過是為了賺錢餬口而已。
“陳老師，下次見面再聊！”
看到小馬過來，張楚起身和陳到明打了個招呼。
陳到明點點頭，也沒打算繼續聊下去。
“走吧！回酒店！”
劇組安排了殺青宴，同時也是《無間道》的慶功宴，就在今天，《無間道》本埠票房突破了1億，成為繼《颶風營救》系列之後，第三部能在香江取得過億票房的電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