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究竟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崔柏一臉木然地想,看著金家祖孫和正一宗楚雲緲同時開口搶人,一時間覺得自己簡直在夢裡。
金家祖孫哪怕是專程為了噁心他,也不至於給自己撿這麼大一個麻煩吧?
可楚雲緲又是怎麼回事?
她不是沈行簡的師父嗎?
好端端的徒弟不幫,怎麼反倒要給崔姝牽線搭橋,讓她去正一宗了?
他正想著,卻聽耳邊一聲驚呼。
“行簡哥,你怎麼、你怎麼成了這樣?”
地上那衣不蔽體、被靈符燒得烏漆嘛黑的那一大團“物事”,直到出聲之後才被人發現,這竟然是方才看起來算得上風度翩翩的沈行簡!
金家老祖微微一笑,身藏功與名。
如果問沈行簡在眾人矚目之下是什麼心情。
那麼只有兩個字“想死”。
除了想死,那多半隻剩下“後悔”兩字了。
他本來就是個好名之人,否則也想不出毀人名聲的路子,瞧著眾人按照他的意願將癥結歸咎到崔姝身上,他別提多高興了。
誰知道不過一個時辰,局面竟然來了個大反轉。
先是被當眾揭穿和崔靈兒的姦情,又被人拿靈石做文章,在萬寶樓還被抓了個正著。
他都搬出了沈家的名頭,可金家老祖竟是全然不給沈家面子,當街燒了他的衣服。
就連剛剛還濃情蜜意的金秀秀,竟是在三言兩語之下翻臉。
現在這個名聲盡毀、灰頭土臉的人,竟然成了他自己,連他的師父都沒有站在他這邊,還將這一切歸咎到他身上,還要收崔姝進正一宗?!
他思前想後,怎麼也沒想明白,自己這個天衣無縫的計劃倒底是怎麼出了岔子。
該死的,如今他的醜態被所有人看見,日後他還怎麼做人?
想到這裡,沈行簡當場吐了一口血,暈死過去。
……
場上的這些人當然沒像他想的樣子盯著他嘲笑。
此刻這些人的耳朵裡,被一陣中氣十足、延綿不斷、快活至極的大笑聲所填得滿滿當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歇一會兒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
【老天啊金家祖孫真是個人才,還知道把他拎過來給我看看!】
楚雲緲側目看了一眼用手帕掩口,好讓自己微笑得不那麼明顯的崔姝,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心裡有些無奈。
揉耳朵並不能減輕她聽到的狂笑!
【說起來,金家為啥給我天上掉餡餅呢?難不成是看見沈行簡倒黴,開心的當散財童子?】
當然不是。
這哪裡是當散財童子。
金家這分明是欠了天大的一個人情啊!
平洲城無人不知金家孫輩當中就出了這麼個姑娘金秀秀,平日裡千嬌百寵,人也養得有些天真嬌縱,倘若被沈行簡哄去,露了些家族秘辛,這可不是損失幾千靈石那麼簡單。
在場的這些人無不是名門之後,一時間也難免有些感同身受。
若是這樣的事兒,發生在自己家,那該如何是好?
若是自己家遇到事情,得了這麼一句提醒,那豈不是可以避免很多損失?
這種人盡皆知的道理,金家祖孫當然不會意識不到。
金家靠著崔姝的心聲,抓包了沈行簡,反而讓崔姝拿不著靈石,他們若是心安理得地受了,豈不是要讓人戳金家脊樑骨,說他們吝嗇嗎?
因此眼見著崔柏冷嘲熱諷,崔姝無處可去,金家祖孫當即現身,預備給她留個去處。
想不到竟是和楚雲緲想到了一起。
【萬寶樓給的條件好誘人啊,但是如果還是在平洲城的話,還是距離崔家太近了!成天在我眼前晃悠真的很煩,要不還是往正一宗去?】
金百萬多會來事兒的一個人啊。
他雖然沒有聞絃歌而知雅意的(文雅)本事,但是屬於是那種看人撅屁股就知道要放屁的主兒。
他聽見崔姝心裡已經有了念頭,當即就道:“竟是正一宗?這可是個好去處啊!今日崔家妹妹不光斬盡前塵,此刻還得入師門,這真是件喜事啊。”
他招手,身後金家的僕從立刻送來一枚儲物戒指,奉到崔姝面前。
“有了這喜事,當然我也要備份禮,就祝崔家妹妹仙路順遂吧。”
金百萬心裡嚥下了不能明說的感謝,看著崔姝接過戒指。
“裡面放了些靈石靈符,有一道為元嬰修士所制,我在歷練時拿來保命的。”
【!!!家人們誰懂啊,還有升學禮的嗎?】
【我錯了,我不該說金家是散財童子,這分明是真的活菩薩了!】
激動的心,顫抖的手。
崔姝接過戒指,興奮得兩眼發亮,一時間有點不知道怎麼辦。
【對哦,我是不是得意思意思推讓一下。收紅包的時候要怎麼說來著?】
【“哎哎哎,這是幹嘛?真不用真不用?”——可是萬一他真的覺得我不要怎麼辦?】
金百萬:……
他懂!他太懂了!
他少年時候和他祖父走親訪友的時候就這樣!
金百萬一個眼色,僕從直接將儲物戒指塞到了崔姝手上。
【咱們修仙界好人是真的多啊!!!】
聽到這句,他昂首挺胸,決定明天改名叫金大善人。
……
在金百萬的帶頭作用之下,周遭眾人總算反應過來,接連朝著崔柏賀喜。
可是看見這個女兒出息,崔柏比自己捱了嘴巴子還難受。
這種出息不光沒給他長臉,反而打了他的臉。
他冷笑一聲,看了一眼崔姝:
“就你這等微末修為,還好意思去正一宗丟臉,我告訴你,你今日若是去了,從今往後,你可切莫說你是崔家的人,也別做我的女兒!”
在他的想象裡,崔姝應當趕忙回絕楚雲緲,苦苦哀求家人別不要她才是。
卻見崔姝“嚯”地抬起臉,眼神閃亮:“當真?你可不要說話不算話!”
下一秒,她麻溜地往楚雲緲面前一站,又脆又甜地喊了一聲:
“楚長老,我願意去正一宗!能現在就走嗎?”
“……?”
崔柏差點沒揉揉眼睛。
這個從來低眉順目的女兒,剛剛悶聲不吭了半天,怎麼現在答應的這麼麻利了。
瞧著崔姝晶亮的眼睛,還有那彷彿即將逃出牢籠一般雀躍的神情,楚雲緲暗罵了兩聲沈行簡造孽,她伸手摸了摸崔姝的發,只溫聲道:“好啊,那我們這便走。”
只見楚雲渺手一揮,竟是當即攜著崔姝,御劍破空,往正一宗而去了。
沈行簡幽幽醒轉,卻只看見自己師父帶著崔姝破空而去的樣子。
不是?
等等?
師父你是不是忘記了點什麼?
也不知是場上的誰喊了一句:
“楚長老——你把你徒弟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