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扭頭看了他一眼,而後,支稜著那對毛絨絨的小尖尖愣了幾秒,方才回過神來,“呀——”地輕叫一聲。
下一瞬,頭頂與裙子都恢復了正常。
“對、對不——起哦,”她眨著眼睛,軟軟糯糯怯生生地說,“相、相公,我又忘記了……”
陳子均沒說話,就這麼寂寂無聲地望著她。
目光深沉又難以揣測。
小娘子自知理虧,撅起小嘴,委委屈屈地看著他,“相公……大人,下次、下次人家真的不會了……”
陳子均抬起手指,在她白皙的額頭上用力彈了一下,板著臉道,“我看,胡翹翹這個名字對你不太合適,不如改名叫胡饞貓吧。”
看到幾隻雞,就饞得快露出原型。
小娘子眨巴著眼,手指輕扯著他衣袖,來回擺著,乖巧道,“好哦,只要你不生氣,人家便叫胡饞貓啦。”
陳子均,“……”
他深知這時候不能對自家娘子稍加顏色,哪怕流露出一絲半毫的鬆動亦是不可,否則以這小狐狸善讀人臉色的能耐,立馬就順著杆兒爬上來,到時候一點教訓都長不了。
於是,他依舊冷著一張臉,衣袖一甩,大步往前走。
胡翹翹慌了神,碎步跟在後面,嬌滴滴喚道,“相公……相公……”
陳子均不做聲,推開後一戶人家的院門。
“相公……”胡翹翹跟著他進了院,又進了屋。
等房門關上,她找出火鐮,點燃堂屋中的蠟燭,原本已經昏暗的房間便亮了幾分,而後走到坐在椅子上的陳子均面前,扯住他衣袖,怯怯地叫了聲。
“相公……”
陳子均這才將視線挪向她,眼中半分笑意也無。
搖曳的燭光下,她眼圈泛紅地望著他,模樣兒十分楚楚可憐,“翹翹知錯啦,你要是生氣,可以打我罵我,但是千萬別不理我……”
陳子均板著臉,“錯了?錯哪兒了?”
“你說過,千萬不可以在外面露出尾巴和耳朵,只有與你獨處的時候才行,”胡翹翹的一雙眼睛就這麼盈盈若泣地看著他,既有清透無辜的單純,又有不自覺的嫵媚,摻在一塊兒,有種說不出的勾人,“因為大部分的人都討厭妖精,若是翹翹被人發現,大家就會不許相公和我在一塊兒了,還可能會有壞蛋把翹翹抓走,到時你找不到翹翹,會很難過很難過的。是翹翹不對,看到幾隻雞就把你的話忘了,這說明我沒將你的話放在心上,你脾氣再好、對翹翹再喜歡,也會傷心的嘛……”
“就這些?”陳子均面無表情。
“下次、下次真的不敢了……”
“倘是下次再這般便如何?”
她白淨的手絞成一團,垂下長長的睫毛,眼淚已經開始撲簌簌地往下掉,那模樣,任何一個看到的男人都會心軟。
“再有、再有下次……相公……就……就永遠……永遠不理翹翹……”
陳子均徹底沒法生氣了,展開手臂,將她攏進懷裡,聲音放溫柔了幾分,“別說這種話,我怎麼可能捨得永遠不理你……好了,我不生氣了,別哭了。”
胡翹翹:“嗚嗚嗚。”
“別哭,”陳子均抬起了手,捋了一下她額頭前的一縷髮絲,“是想吃雞了嗎?明兒咱們一塊去市集買兩隻,行不行?”
胡翹翹,“嗚嗚嗚,嗚嗚嗚……”
“都說給你吃雞了,你怎麼還在哭?”陳子均嘆氣,“還是覺得兩隻不夠,要買三隻?”
胡翹翹一扭身,柔軟得似是沒有骨頭般的身子直接埋進他懷裡,手臂摟住了他,嗚嗚咽咽地道:“相公,你為什麼對翹翹這麼好……”
“你是我娘子,我自然要對你好。”
胡翹翹抬起腦袋,眼淚汪汪地望著他,“那要是別人是你的娘子呢,你也會對她們這麼好嗎?”
“……沒有別人。”
“假如呢?”
“沒有這個假如。”
“嗯~你就假如一下嘛……”
陳子均想也沒想地回答,“我的娘子,永遠是你一個人。”
胡翹翹眨巴了下眼,突然,眼淚湧得更厲害了。
“相公——”
她將臉貼在了他的肩上。
很快,陳子均感覺到肩頭溼溼的、熱熱的。
“怎麼反而越哭越來勁了……”他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娘子乖,別哭了,明天起來眼睛要腫了。”
過了會兒,胡翹翹終於慢慢止住眼淚,抬起手,圈住他脖子,嬌軟軟地說,“相公,明天我們真的去市集買雞嗎?”
“嗯,”陳子均微微一笑,“明日正好休沐,我們去市集逛逛,你也好久沒出門了。”
休沐便是私塾休息的時候,一般是隔九休一,相當於一個月有三天的休沐。這三天的時間,陳子均都能自由支配。
一聽這話,胡翹翹便臉現憧憬,接著不知想到什麼,神情變得囁嚅。
陳子均窺出了她的欲言又止,“怎麼了?”
她垂著眸,指尖兒在他胸口上輕輕畫圈,“可不可以再買幾隻小雞呀?”
陳子均失笑,“怎麼突然又想買小雞了?”
“大雞貴嘛,買小雞我們自己養,可以省點銀錢,待它們長大之後,還能想吃就吃。”她小聲說。
陳子均抬手颳了刮她的鼻子,“之前買過的小雞,何時等到過它們長大?不是沒多久就被你偷吃了嗎?”
胡翹翹頓時漲紅了臉,眼神忽閃,軟軟地狡辯道,“不是、不是我啦,是黃鼠狼偷的……”
陳子均忍著笑,“會撒謊的娘子不可愛。”
胡翹翹頓時不安起來。
怎麼辦,再不承認下去,萬一相公覺得自己不可愛就不好啦。
她的眼珠子左右轉了半天,才下定決心,聲音比蚊子哼哼還小地開了口。
“好、好吧……是我吃的,”她又紅著臉,用一種發誓賭咒般的語氣,斬釘截鐵地說,“但人家向相公保證,這次買了小雞,一定好好養大……”
陳子均的唇角彎得更高了,“還是不行。”
“……”
漂亮的小臉直接耷拉下來。
如果頭頂有耳朵,估計也跟著垂了。
“你忘了嗎?再過兩三個月,我們就要離開這兒,去省城了,”陳子均笑了,捏捏她沮喪的臉蛋兒,“到時候養到一半也不能帶走,太麻煩了。”
“對呀,我要和相公去省城啦!”胡翹翹的目光一下亮了,摟住他脖子,仰著腦袋望向他,喜孜孜地問,“相公,省城一定很大很漂亮,還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吧?”
“那是自然。”
“是不是還有很多衣服鋪子,水粉胭脂店?”
“滿街都是。”
“有戲班子?”
“嗯,還有雜耍的。”
“賣糖人的呢?”
“有啊,”陳子均慢條斯理地捋著她的頭髮,如數家珍,“而且,不光有賣糖人的,還有賣冰糖葫蘆的,賣栗子糕、桂花糕、豌豆黃,花生糖、麥芽糖、打滷麵、烤鴨、烤乳豬……”
胡翹翹聽得雙目發直,一雙耳朵豎起,毛絨絨的大尾巴也從裙襬下鑽了出來,來回擺動。
“哇——”
光是聽著名字,都感覺口水要流出來了啦!
“……”陳子均挑眉看著她,“但在出發之前,你一定要能學會隨時隨地把你的耳朵和尾巴收好,否則,我就不帶你去省城,將你一個人留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