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
謝氏手中的參湯終是落地,成了一地碎片、殘渣。
這麼巧,偏偏正是常王府……
剛剛產子,謝氏心力交瘁,眼下更是心亂如麻,一時沒有頭緒。
【人不是二舅舅捅的,是私生子挑唆嫁禍的……】
謝氏定了定心神:“朱玲,你親自回定國公府一趟,告訴父親母親,二弟雖頑劣但定不會草菅人命,讓他們一定看著順天府秉公辦案。”
丫鬟領命去了。
謝氏依舊茫然,二弟怎麼會同那什麼……私生子混在一起。
難道這斷斷續續的奶音說的都是真的,紀宏明他……真的背叛了她?
否則一個無名無姓人士如何能跟國公家嫡次子攀上交情。
這十三年來,紀宏明的溫柔和疼愛竟都是做戲嗎?
她竟一直被矇在鼓裡,不曾發覺嗎?
不——
謝氏抓著胸口,急問:“侯爺還沒到嗎?”
【騙子爹爹正在雲昌巷裡,誇私生子能幹哩……】
【還要賞剛出生的小私生子一柄匕首……好多亮閃閃的寶石……】
小、小私生子?
竟不止一個……
碧環被夫人蒼白的臉色一驚:“奴婢這就再派人去請。夫人你切勿憂心,身子要緊……”
是,她一定要保重!
如果她不在了,真如小女兒所言,那她的幾個女兒,往後哪裡還能有好日子過?
………
不知過了多久,外頭響起男子的腳步聲。
渾渾噩噩的謝氏抬頭看天,原來已經過了一夜,天都亮了。
“夫人,都怪我,出差辦事來遲,你身子可還好?”紀宏明一進屋,在簾子外頭便開始柔聲寬慰,放柔身段請罪。
謝氏撲入他的懷中:“侯爺,你可聽說了,有人要害我們的女兒……”
紀宏明眸中一閃:“我剛進城聽到,差點從馬上摔下來。快,小女兒在哪……”
往常只要他如此說道,定會換來謝氏的著急撫慰,哪裡還記得他晚歸不妥之事?
今日謝氏卻只是讓人抱來女兒,眼神在他的臉上打量。
紀宏明年近三十的臉上除了清秀文氣,沒有任何端倪。
【爹爹長得人模狗樣,難怪孃親受騙這麼久……】紀寶寶看清抱著她的大人後,在人形之外見絲絲黑氣環繞,小小的身子忍不住一抖。
“咱們的女兒長得可真好……哎,她……”紀宏明感覺手中一溼。
碧環驚呼:“小小姐這是尿了。”
謝氏裝作沒看見紀宏明不悅的神色,笑著道:“許是見著爹爹,一時高興。”
原來紀宏明不是沒有過反常,只是她被所謂的夫妻恩愛糊住了雙眼,不曾察覺。
黑氣,在從前可成為修煉功法的養料,紀寶寶是……餓的。她現在沒有任何法力,看得著吃不到。
紀宏明掩去眸中的不悅,摟著謝氏:“夫人不顧自己的身子,又為我們紀家再添香火,我心中真不知該如何報答夫人。”
偷養外室,供養私生子,再出賣女兒們的婚事去為私生子女鋪路。
這般“報答”,謝氏實在是不敢恭維。
謝氏低著頭:“侯爺這般想,但我只擔心有人不是,到底是誰要偷走我們的么女,是何居心!侯爺,你可不能輕易放過。”
紀宏明心下一滯,那些蠢貨,居然辦不好這一件小事:“夫人放心!我定會好好查明,給咱們剛出生的女兒一個交代!你剛生產,好生歇著才是,這點小事,就不要多操心了。”
謝氏皺眉:“在侯爺眼中,這是小事嗎?若女兒被人偷走,賣入那教坊司、窯子的,我們該如何去尋?”
好端端的,謝氏如何提到教坊司、窯子?
紀宏明的眉頭一跳:“夫人勿惱,是我一時口誤。你看,我一路風塵,衣裳都還溼著……”
但謝氏並不如從前讓他快去更換衣裳,好生歇息,只是淡淡道:“二弟出了事,我想回家一趟。”
紀宏明聞言面色一沉:“謝二公子歷來胡鬧,今日是他咎由自取。定國公向來不缺我們這一脈關係,夫人眼下亟需休養,如何能見風,若你有個三長兩短,可不是要我的命嘛!”
只要他不高興,謝氏定然不會忤逆他的意思,繼續同孃家親近。
但謝氏捂著臉哭了起來:“身為人子,家中子嗣出了事,一不能為父母分憂,二不能陪伴在側,若咱們的女兒長大後有樣學樣,又有誰能在侯爺面前孝順?”
今日謝氏怎麼回事?
早知生女兒無用,還需要她來提醒嗎?
大抵還是被女兒要丟的事嚇著了,罷了。
紀宏明鬆了口:“夫人莫哭,落下病根就不好了。夫人想去便去吧,早些回來便是。”
“是,多謝侯爺。”
眼看紀宏明著急去更換衣裳,謝氏才抹去眼角的淚。
碧環還在納悶:“怎麼侯爺也沒說要一齊回去呢?”
他最怕被外人說是吃軟飯的贅婿,哪裡肯去國公府上。
“打聽一下,侯爺去了何處。”
不久丫鬟來回話:“侯爺去了一趟朝安堂見老夫人,又從側門出去了。”
見夫人神色不明,丫鬟還補了一句:“也不知是有什麼急事。”
謝氏面無表情吩咐道:“碧環,去將馬車包好,一絲風都不能透,這趟跟出門的都要是結了死契的下人。小小姐由你親自抱著。”
【咦?要出門?】回覆嬰兒狀態,吃吃睡睡的紀寶寶剛醒來,接上了這句話。
謝氏穿戴整齊,披風、面紗、帷帽一樣不落,將自己裡三外三層包好,這才上了馬車。
眼看著出了永祥大街,她道:“去雲昌巷。”
“紫珠,你先去打探一下,那裡有沒有跟……侯爺相關的事情。”
這話,她說得艱難,車內幾個丫鬟一下也是面如死灰。
碧環抱著小小姐的手,緊了緊:“夫人怎麼會……”
“去就是了。”謝氏閉著眼,不讓自己落淚。
月子裡毛病多了,往後身子便真的就垮了,她還有五個女兒要護著,不能有事。
碧環霎時明白了什麼,她溫聲道:“夫人,便是侯爺有異,奴婢幾個悄悄去探便是了,您何必親自……”
謝氏忍著不哭,碧環卻是落了淚。
夫人自從對侯爺一見傾心,之後得償所願,這些年便視老爺為天。
若老爺此時真的在雲昌巷……那這些年的夫妻恩愛又算什麼?夫人屆時要如何自處?
紫珠回來得很快,她上了馬車揭下斗篷,顯然已是氣急。
謝氏的手微微顫抖,面上如常:“帶路吧。”
紫珠牙齒生寒,跪在面前:“轉過彎便在前頭,大約十年前搬來的一對年輕夫妻,十分恩愛,生養了一對龍鳳胎。上個月又剛產下一子,今兒個正是滿月禮。”
“奴婢到的時候,正好看見侯爺抱著一個男嬰,接受眾人賀禮……”
謝氏背上如趴附大蟲,渾身汗毛直立,心口則空蕩蕩的,似有人生剜其心。
紫珠面色不捨,仍是道:“這戶人家女主人姓姚,鄰居聽過侯爺喚她……雙雙。”
謝氏睜開雙目:“姚鸞雙?”
竟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