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姣不動聲色地看著楊氏做戲。
“侯爺和我都希望明姣能多在膝下承歡些時日,並不想她太早成婚。”
楊氏作勢低頭抹了抹眼角,“明姣這孩子可憐,流落在外受了不少苦,我們都心疼她,也捨不得她。”
文遠侯夫人溫氏立馬安慰她,“大姐姐莫要太過傷心,明姣這也回來了,我們日後多疼疼她。
明姣是個懂事貼心的孩子,她也不願見你為她傷懷。”
楊氏拉住她的手輕拍,“你說的對,是我一時沒控制住情緒。”
她又對其他夫人道:“不好意思,讓諸位見笑了。”
丞相夫人笑言,“我們都是為母親的,哪能不知道夫人為孩子的一片苦心。
大姑娘有你這樣的母親,也是她的福分。”
楊氏連連笑著點頭,“我有這麼個好女兒才是福分,我們家幾個孩子啊加起來都不如明姣一個貼心。
一家人終於是團圓了,是她給我們帶了福來。
侯爺時常提及,好不容易才團圓了,不想她太早出嫁,捨不得。”
在座的人都知道楊氏是繼室,繼室能為前頭的孩子做到這個份上著實難得。
顧明姣聽到這些話只覺得心中陣陣發涼,若她兩個月前沒有聽到二妹顧明馨和表哥楊敬容的話定然會信她一片慈母心。
那日午後她在園子裡閒逛,無意間聽到假山後的涼亭裡有人說話。
顧明馨抱怨,“誰能想到她還活著啊,竟然真的回來了。
母親都答應我了,那些東西我和明堅一人一半的,她突然冒出來,那些東西我一樣都別想拿了,真是討厭。”
楊敬容疑惑地問,“東西不都在姑姑手裡嗎?隨便給她點打發了就是,她一個小地方來的哪見過什麼世面?給個幾萬兩銀子對她來說都是潑天的財富。”
顧明馨哎呀一聲,“你不知道,當年曹氏的嫁妝單子留了一份在陪嫁阮嬤嬤手裡,而且那老婆子還一直賴在侯府。
前兩年母親體諒她年紀大了讓她回去養老她死活不願意,說什麼不見到曹氏的女兒死了也閉不上眼。
現在那份單子她肯定給顧明姣了,那麼大一筆財物她能不要?
別說陪嫁了,就是現銀都有足足八十萬兩,加上那些東西怎麼也有一兩百萬了吧。”
從那時候起楊敬容對她的糾纏變本加厲,知道他也是衝著她生母的嫁妝。
不管是楊敬容還是陸琮熙她都不想嫁,但她也不得不嫁。
她如今孀居的身份不可能一直待在侯府,哪怕父親真的想留她也留不住太久。
她可以不顧名聲但侯府的其他公子小姐不能不顧,楊氏也不可能讓她耽誤她的兒女太久。
顧明馨已經到了議親的年紀,顧明堅也早早定了婚,下面還有兩個庶妹和一個庶弟。
她當大姐的不出嫁,他們也不好議親。
父親待她極好,她不能讓父親為難。
陸琮熙是最適合她的人選,她不可能去給人做繼室,更不可能給楊敬容做妾。
本來她哪怕不願嫁陸琮熙也接受了,哪成想陸庭淵又來橫插一腳。
忽地又聽到陸庭淵的聲音,她下意識哆嗦了一下。
“永昌侯和夫人一片拳拳愛女之心可以理解,琮熙和顧大小姐也需要多些時間互相瞭解才能增進感情,婚事確實不用太過急切。”
陸庭淵雖然沒有看她,但她卻覺得自己像被狼盯上的獵物。
楊氏並沒有領會到陸庭淵的用意,但她對這個結果也喜聞樂見。
“王爺說的極是。”
她巴不得瑞王再瘋些,直接把婚事退了。
陸庭淵沒再多說,狀似無意地看了一眼顧明姣。
顧明姣連忙道謝,“多謝王爺。”
她不敢再稱他為王叔,怕他當場再發作。
“嗯。”
陸庭淵淡淡應了一聲就轉身,沒有一個多餘的眼神。
大長公主出言糾正,“明姣已經跟琮熙定婚,按理應當稱皇弟為王叔,身份規矩不能亂。”
顧明姣左右為難不敢改口,此時瑞王走到陸庭淵身邊,攬著他肩膀離開。
“沒成婚就不算,規矩不能亂。
走,九弟,我們繼續喝酒去。”
他把規矩兩個字咬得格外重,是故意在打大長公主的臉。
又有皇親出來打圓場,算是給了大長公主臺階,氣氛很快又熱鬧起來。
在所有看來陸庭淵與顧明姣都不熟,真就只是因為捲入瑞王和大長公主的交鋒,不得不出面提點一兩句。
只是,就算他說了什麼不合適的話誰也不敢當面指責,比起沒有實權的大長公主和以滾刀肉著稱的瑞王,鎮南王可是實打實的手握重兵殺伐果斷。
鎮南王隨意慣了,行事肆意不羈,連陛下都對他禮讓偏寵,滿朝上下沒人敢惹他。
更何況,他還是太后最喜歡的兒子。
顧明姣慌忙收回視線,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
她沒發現陸琮熙走之前看了她一眼,眼神晦暗不明。
不過只一瞬間就收斂了神色,並沒有別人看去。
陸琮熙越發對這個未婚妻失望,覺得她美則美矣但太木訥,連句話都不會說。
說句與他情投意合有那麼難?
陸琮熙又回頭看了一眼顧明姣,見顧明姣還是那副呆怔模樣,對她更是厭惡。
賤婦,竟敢瞧不上他!
也不看看她自己是個什麼身份,她也配?
日後,定叫她為今日的輕視付出代價。
顧明姣並不知道陸琮熙對她的恨意,後面的宴會都是在緊張中度過。
宴會結束之前大長公主拉住她的手,“你是最懂事的孩子,別把你兩位王叔的話放在心上。
他們男人家說話就是這樣直,半點兒不貼心如意,你別跟他們計較。
你既已是琮熙的未婚妻,日後定然是郡王妃,不是誰一句話兩句話能改變的。
你安心,等你們成婚的時候本宮會給你一個風風光光的婚禮,再給你一份厚厚的添妝,絕對不讓你委屈。”
不管是對大長公主還是陸庭淵,她都沒有說拒絕的資格,但她也不信大長公主的話。
好不容易熬到宴會結束,回去的時候顧明馨非要跟她擠一個車廂。
“大姐,你什麼時候認識的瑞王和鎮南王啊?”
顧明馨巧笑倩兮,一副單純好奇的樣子。
“並不認識。”顧明姣笑道。
“那剛才在宴會上怎麼他們都幫你說話?”
她一邊說一邊挪過來更靠近顧明姣,神色也嚴肅起來。
“大姐你說跟我說說吧,我保證不會跟別人說。
你才進京不久恐怕不知道,那鎮南王可不是一般人。
別看他身份尊貴又丰神俊朗,其實他喜怒無常殺人不眨眼,是個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