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姣渾身止不住地顫抖,下意識緊緊抓住陸庭淵的大氅一角,腦中盡是從前與他的種種過往。
第一次時,他喝了許多酒,他居高臨下看她,仔細端詳她的臉。
他說,“你不像她,不是她。”
她於他,只是一個替身。
當初她嫁給李輝的時候並不知道李輝心有所屬,新婚夜李輝挑了蓋頭只丟下一句話。
“我有喜歡的人,你若識趣我還能讓你做李家的媳婦,不然別怪我讓你沈家難過。”
再次見李輝是半個月後,他端了一碗湯藥灌她喝下,等她醒來時已經在王府別院。
後來她才知道,李家下聘娶她就是為了用她討好陸庭淵。
因為一次出遊她被陸庭淵多看了兩眼,當時跟陸庭淵一起的還有一位將軍,那位將軍在看到她的時候說:太像了。
這句話被李家人聽到,經過打聽得知陸庭淵曾經有個喜歡的女子,只是那女子進宮做了寵妃。
而她,恰巧與那女子有幾分相像。
陸庭淵見她失神頓生不滿,“在想誰?是你那死了的男人?還是陸琮熙?”
刺痛和酥麻感讓顧明姣顫抖得更厲害,連聲音都在顫抖。
“沒有,不是。”
“求王爺放過永昌侯府。”
她聽到陸庭淵輕哼一聲,“你呢?”
她,她能如何?
她不想嫁陸琮熙,可她做不得自己的主。
父親說,陸琮熙是最合適的人。
她也清楚,正是因為陸琮熙無權勢也無財勢只是個空有身份的皇親才最合適,除了他,別的有身份又合適的人,不會願意娶她一個二嫁婦為正妻。
“是大長公主指婚,陛下也已經下了賜婚聖旨。”
抗旨是死罪,她沒有辦法,也不能牽連永昌侯府萬劫不復。
“本王只問你。”
陸庭淵抬起頭,上揚的桃花眼看得顧明姣越發心慌。
分明他才是強取豪奪逼迫她的人,可他偏偏逼著她求他。
顧明姣此時比任何時候都恨自己軟弱,恨自己無能。
憑什麼她的命運總是掌握在別人的手中,從前是,現在也還是。
心中的翻滾著的恨意要彷彿要將她燒著,她抬起頭與陸庭淵對視。
“王爺是要娶我嗎?”
腰間的大手突然收緊,她看到陸庭淵眉頭輕蹙,他果然生氣了。
陸庭淵看著懷裡的女人,想確定她是故意諷刺還是說真的。
“你想嫁給本王,做本王的王妃?”
“難道不是王爺想要我嗎?”顧明姣反問。
她從來沒有這麼想過,不敢奢望也知道不可能。
但現在她被他逼得沒別的辦法了。
“呵呵……”
陸庭淵的笑聲讓顧明姣絕望,就在此時他突然放開她。
“膽子不小。”
接下來他就會斥責她異想天開不知好歹了吧,他會不會勃然大怒在定婚宴上揭開她見不得光的過往?
顧明姣被自己嚇了一個激靈,扯著嘴角笑了笑,不退反進,湊近陸庭淵。
“不然王爺要我怎麼做?您說我該怎麼做?
九王叔?”
陸庭淵將她神情收進眼中,不動聲色沉默半晌,就在顧明姣以為他會掐斷她脖子的時候。
他抬手扶了扶她耳邊的碎髮,又攏了攏狐毛披風。
“本王不會讓你嫁陸琮熙。”
陸庭淵轉身離開,顧明姣站不穩,放任自己靠在假山石上盡力調整呼吸。
他說不會讓她嫁陸琮熙,卻沒說會娶她。
以她的身份,不管是商戶女還是侯府嫡女,都做不得他的王妃。
看著他離去的高大身影,雪落在他肩膀上又消散,顧明姣想起一年前。
也是如此大雪紛飛的冬夜,在她喝下避子湯後他給了她一匣子銀票。
他冷淡地道:“本王不會再來臨江府。”
那是她最後一次去王府別院,也是她與他的最後一次。
兩個月後他名義上的丈夫病逝,她成了李家的寡婦。
又過了一個月,李家關押她的院門被開啟,她才得知她是京城永昌侯府遺失多年的嫡長女。
她是半年前到的京城,父親母親特意請來嬤嬤教導她禮儀規矩,這半年她基本沒有出過門,也未曾聽過關於陸庭淵的傳言。
更沒有想過他會在京城,會再次遇見他。
“大小姐您怎麼到這兒來了,雪越下越大了,我們快回去吧。”
思緒被婢女瑤光的話打斷,手中塞進來一個暖爐。
“您的手都冰了,我們趕緊回去吧,郡王也在找您。”
瑤光順著大小姐的視線看去,只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門洞裡。
“大小姐,那是誰?”
陸琮熙的聲音也在此時響起,“看什麼呢?那邊是有什麼人嗎?”
“你剛才跟誰在這兒?找你半天了。”
陸琮熙又問了一次,審視地看著顧明姣,想從她臉上看出什麼端倪。
這個未婚妻陸琮熙並不喜歡,甚至連好感都生不出來。
就算他安平郡王府不勝從前,但他也是皇親國戚,他的正妻必須是名門貴女。
而她一個二嫁婦,連給他做妾的資格都沒有。
要不是姑姑做主讓他娶,要不是看在那筆豐厚嫁妝的份上,他根本不會看她一眼。
想到那筆即將到手的豐厚嫁妝,陸琮熙的臉色稍微好看了點兒。
哼!就給她個名分。
顧明姣儘量調整情緒,讓自己表現得正常平淡些。
“沒有誰,我看這邊的梅花開得盛就忍不住多看了一會,讓郡王擔心了。
風雪大了,回去吧。”
陸琮熙又往那邊看了一眼,除了黑洞洞的門洞什麼都沒有看到。
語氣不耐煩地說,“那就回去吧,方才大長公主陛下問起你。”
說罷沒再理她,轉身快步往回走。
顧明姣看著快步走在前面的陸琮熙,並沒有讓他慢些只是自己加快了腳步跟上。
她知道他不喜自己,甚至是討厭,但她與他都沒有說拒絕的權利。
他喜歡她的二妹顧明馨,可顧明馨卻不喜歡他,顧明馨一心想做皇子妃。
對這段婚事顧明姣沒有任何期待,原本她只求個安穩,如今連這個安穩也沒有了。
從守寡的時候她就沒想過再嫁,若這次真被陸庭淵退婚,她便再也不嫁了。
永昌侯府容不得她,她便搬離侯府自尋個地方,哪怕是回臨江府去。
回到宴席上果然就被大長公主問了,“明姣方才去哪兒了,剛上了一道蟹粉酥皮酥餡鮮香氣四溢,本宮想著你或許愛吃,結果卻不見你人了。
本宮特意叫人給你留著的,你嚐嚐看。”
顧明姣趕緊行禮道謝,又把園子裡梅花開得盛的話說了一遍,結果大長公主說既然喜歡就多來玩,還說公主府的梅花也好,讓她多到公主府去陪她說話。
大長公主這番話引得在座賓客紛紛羨慕恭維,都道大長公主寵愛她,道她天大的福氣。
突然一道突兀的聲音在重重恭維聲中響起,“皇姐可真是偏心,有什麼好事都向著琮熙侄兒,是不是忘了你可不止琮熙一個侄兒?”
顧明姣順著聲音看去就看到睿王和一眾皇親,陸庭淵也在其中。
想到方才陸庭淵方才說的那些話,顧明姣險些失手打翻了手邊的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