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陳露陽態度極好地承擔了洗碗收拾掃地抹灰的家庭日常工作。
“露陽,別幹了,來吃西瓜。”
姐夫孫志剛晚上抱回來了20斤的大西瓜,一直在菜窖裡鎮著。
吃過了晚飯,孫志剛抱出西瓜,切成小塊碼放在牡丹花大搪瓷盆裡,召喚大家一起來小院吃。
陳露陽早就瞄上西瓜了,聽見姐夫的召喚馬上從屋裡跑了出來,拿起一塊西瓜“吭哧”就是啃了一大口。
甜!
又沙又甜又涼爽!
小院外的路燈下,無數的蟲子繞著燈泡一圈圈的飛。
石桌上的收音機裡,電流聲聲滋滋喳喳的播放著評書《隋唐演義》,在講到打仗的時候,總會適時響起蛐蛐兒大軍的叫聲,烘托著千軍萬馬的廝殺氣氛。
陳父坐在旁邊,心疼的看著手中的蒲扇。
原本蒲扇就壞的不像樣,晚上再揍了一頓陳露陽,扇葉又飛起好幾片。
陳父拿起扇子扇了扇,結果連衣襟都沒扇起來半點。
陳母翻個白眼:“行了行了,一個破扇子當個好玩意兒,都壞成這樣了回頭買個新的。”
陳父急了:“哪破了!這不是還能用麼。”
陳露陽啃起第三塊西瓜,邊啃邊說:“我媽說的對,爸你這蒲扇就剩幾根葉子支稜,回頭我給你買一個電風扇使使。”
陳父白了他一眼:“你買電風扇?你要工作沒工作,要學上沒學上的,你連個西瓜錢都拿不出來,你買啥電風扇!”
陳露陽:“……”
得!
哪壺不開提哪壺,
左右今晚自己咋說都是錯,陳露陽乾脆也不敢吱聲了,只是悶頭吃西瓜。
“露陽,你接下來打算咋辦?”姐夫孫志剛開口了。
“好好複習,明年接著考。”陳露陽毫不猶豫回答。
白曉帆雖然不是好鳥,可她有一句話是對的。
在這個時代,高考真的是可以改變命運的東西。
憑他的本事,複習複習考個好大學是完全可以實現的事。
這話說完,陳露陽罕見地沒有遭到批評。
不管怎麼說,陳家人還是希望他能考上大學,有個好前途的。
“那你這一年也總不能一直在家裡待著,人總要有個事幹,呆的太久就呆廢了。”
孫志剛想了想,開口道:
“我今晚下班聽說廠裡過幾天可能要招工,我明天上班再去打聽打聽,要是真有這事,看看到時候能不能想辦法把你弄進保衛科。”
沒等陳露陽答應,軍軍納悶了:“為啥不讓老舅去食堂?”
在他心中,機械廠食堂是除了小賣部以外最美好的地方,啥好吃的都有。
陳母無奈道:“你老舅就吃還行,讓他進食堂,不把食堂燒了就算不錯了。”
軍軍又納悶:“那去姥爺的車間不也挺好嗎?”
姥爺敲敲打打,啥都會修,時不常還能拿小廢件給他做個玩具,賊厲害!
陳父冷哼一聲:“你當車間是啥人都能進的呢!”
放下扇子,陳父擺弄著收音機的天線,沒好氣道:
“你老舅要是能跟著你爸去保衛科,有你爸看著,那我也算放心了,回頭還能給廠裡抓點耗子,為廠裡做做貢獻……欸,你說這收音機,雜音裡淨是小日本子的東西,還讓不讓人聽評書了!”
結果陳父不撥弄還好,
這一撥弄,收音機的《隋唐演義》,徹底變成了日語的廣播講座替代。
“來氣!不聽了!”
陳父撥弄了一身汗,最後氣的將收音機扔向桌子,自己扭身進屋睡覺去了。
翌日。
院子裡的雞吵擾了陳露陽的美夢。
雖然不用上學上班,但是在陳家想睡懶覺也是不可能的。
一大早,陳母就要起床準備一大家的飯菜,叮叮噹噹,鍋碗瓢盆。
陳父拿著掃帚收拾著院子,漏電音的收音機播放著新聞,
軍軍蹲在臉盆前洗臉,陳玲玲站在鏡子前面扎著小辮。
時不時雞圈裡還傳來“咯咯噠”的雞叫聲。
陳露陽睡眼惺忪的穿著背心走出屋,剛開啟胳膊準備伸個懶腰,就聽陳父沒好氣道:
“真有功啊。大學大學考不上,工作工作找不著,還能大早上睡醒了就能直接吃飯,我咋就沒這好命呢。”
陳露陽剛剛綻放的懶腰,瞬間萎了。
陳父開啟院門,將厝子裡的灰塵和垃圾倒在外面,
動作之無情,
頗有種要將陳露陽一起掃地出門的感覺。
陳露陽訕訕的躲到一邊,安靜地洗臉刷牙,儘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要我說啊,最有福的還是咱家玲玲。”
陳母端著粥放到飯桌上。
“你看老宋家的宋娜塔,跟咱家玲玲一個歲數,不僅自己得上學還要給一家人做飯,哪有時間守著鏡子扎辮子扎半個點。”
陳玲玲不高興了,噘著嘴道:
“娜塔她家也不是光她一人做飯的,她哥幫她的。”
“幫她,她不也得自己幹嗎,哪像你啥都吃現成的。”
陳母瞪她一眼,接著嘆了口氣:
“你們這群孩子就是慣的!攤著沒爹沒媽的就好了。”
這邊陳母剛發完牢騷,院子裡就傳來了陳父的罵聲。
“這破收音機成天跳臺,每天嘰哩哇啦地講這些小日本子話,也不知道講的是啥。”
陳露陽豎起耳朵仔細聽了聽,隨口道:“講的日本汽車產量第一次超過美國,正謳歌慶祝呢。”
陳露陽穿越前是搞編譯的,語言能力算是出類拔萃。
別說聽廣播了,就算是帶口音的都能聽懂個七七八八。
陳父一個懷疑的小眼神就遞了過去。
“你聽得懂這玩意兒?”
陳露陽故作輕鬆:“能聽懂啊,廣播成天播日語講座,跟著聽聽就聽懂了。”
陳父見他說的輕鬆自然,眼中閃過一絲猶豫。
不過轉而他就罵出聲:“小兔崽子一天天的,正經的不行,學這些沒用的一個頂倆。”
說到這,陳父就又想起了陳露陽改志願的事兒,臉再次拉拉下來。
其實,陳露陽工作的事兒,他去跟廠裡說分量最重。
但是,陳父勤勤懇懇的給廠裡幹活幹了一輩子,
讓他拋家舍業為廠裡做奉獻,他無條件做到。
可是要讓他跟廠裡提要求,講人情,他卻無論如何都張不開這個嘴。
姐夫孫志剛懂得陳父的無奈,主動道:
“爸,今天上班我就去人事科問問,每年廠裡招聘的人員指標多,怎麼都能給露陽一個名額。”
陳父感激欣慰地看了一眼孫志剛:“辛苦你了小孫。”
孫志剛笑道:“爸你這話說的,都是一家人,有啥辛苦不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