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天上的彎月依然昏暗,漫天的星輝,映得怪石嶙峋,灌木林裡夾雜的羊腸道,葉草淡淡黑,高低起伏的山路,一支隊伍在火把下,疲憊晃動。
影影綽綽百餘,抬著的擔架在呻吟,肩側扶著拄了樹枝做的柺杖喘息,慢吞吞的努力想加快步速。
前方的山路上有尖兵在探路,正好到達了一個山口。
兩聲夜梟叫過,打著的火把立即全部熄滅,人影散入到四周的草叢裡,融入到黑暗,再無動靜。
尖兵爬在地上,扯著步槍,靠在一塊山石後喘著粗氣,緊張的扯了水壺出來,旋開木頭做的塞子,舉起水壺,把水往嘴裡猛灌。
多餘的水從嘴角漏出,順著脖子滴到胸膛。
昏暗月色下,遠方一個光點在向自己靠近,自己在山口,來人得先爬山,佔據了有利位置,黑影並沒覺察到山口有人。
除了風聲,四下裡靜悄悄,回頭看,月色下濛濛的霧氣裡,一行人在向自己靠近,是增援上來的隊伍,終於放下了心。
“什麼情況?”來人低聲問。
“山下發現有人,看那樣子,不像是打的火把。”
“嗯,應該是手電。”來人往山下仔細瞅了會。
“手電?難道是鬼子?”
“肯定是鬼子!注意偵察,看看後邊還有多少人!”
“是。”
少傾。
聲音響起:“後邊好象沒人?是不是,抓活的?”
“不要急,等他上來再說,看樣子是急於趕路的人,也許,不是鬼子,他速度不慢,等著就是。”
氣喘吁吁,好不容易爬上了山口,打著手電的人猛然停下,四下石頭後,灌木叢裡,冒出一片黑影,伴隨著槍栓拉動亂響:“什麼人?舉起手來!”
人影一哆嗦,手電掉在了地上,在月色下,下意識的要扯步槍,扯了個空,趕緊從腰間拔出手槍,黑色的槍身反射出一線微亮,聲音緊張卻又興奮:“你們什麼人?”
“呃,我特麼的先問的你,嘿嘿,你沒看到我們十多條槍麼?”
“好吧,我是獨立團九連的,你們是哪部分的呢?”
“獨立團?哪個獨立團?我特務連的。”
“特務?......鬼子?”黑影心裡一咯噔,傻了眼,立即壓下手中駁殼槍的機頭。
呯,背上捱了一槍托。
“啊⋯”藉著山風,怪叫聲傳出老遠。
一個聲音:“先綁起來,呃,別搞壞了那手電筒。”
隨即一陣短暫的動靜,黑影被反剪了雙手,手中的槍也易主。
驚慌之下,努力的掙扎,卻無濟於事。
“老實交待,不然立馬斃了你。”
黑影不說話,直到一枝步槍頂上了腦門。
另外倆個黑影不理會抓到的黑影,繼續往山下前方的月光微微黑夜裡前進。
一個黑影兩指插入嘴裡,吹了聲兩長一短的鳥叫聲。
後面。
一面靠山的山路上,再次亮起了火把,緊接著火把連成線。
“報告,前方發現了自己人,說是南邊獨立團的人!”
特務連的本事不錯,田三七原本不願意張口,終於發現自稱特務連的一幫人竟然是師部的特務連。
你叫什麼不可以?你非得叫特務連,害老子白瞎了半天。
來人把獨立團的老底給掀了個朝天,鬼子肯定不可能知道獨立團的那麼多的事,人員職務,說的清清清清楚楚,田三七終於相信眼前的特務連是自己人,立即老老實實的把自己的情況說了個囫圇。
田三七被鬆了綁,還是被兩個戰士給押著。
無論是情報表述還是山裡的狀況,表達能力不強的他,都只能說過大概,師裡聽說獨立團的政委就在後邊,立即安排了特務連的戰士去聯絡。
師部接到胡義安排的通訊員回來,並沒有引起重視,鬼子挺進隊都打了好幾撥,師裡都已經習慣了,直到從第一軍分割槽得到有鬼子挺進隊靠近師部的訊息後,才決定連夜轉移。
眼下突然冒出來獨立團的一個殘廢連,這不符合常理!
獨立團的防區距離這裡一百多里,走路都得兩三天,你個獨立團就一丁點人槍,什麼時候防區搞這麼大了?
誤差再大也不至於大成這樣吧?來人是獨立團無疑,這傢伙說獨立團一個九連阻擊了大半個鬼子師團,你這是開玩笑麼?你說你一隻小螞蟻幹翻了一頭大騾子還好聽點。
吹牛你也得看看物件吧?
至於獨立團九連,誰不知道陸團長的那個破獨立團,連一個營都沒有,還幾個經常打成只剩下幾個半殘連的團,現在來了一個半殘廢連,能起多少作用?
黑夜裡,戴著眼鏡的師長這樣思考著,發現隊伍已經慢慢遠去,那個獨立團的戰士仍然被倆特務連的戰士看押,站在自己身邊沒動:“還愣著幹什麼,趕緊走。”
“南邊有大批鬼子過來,不能往南走!”田三七急了眼。
“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押著他的人抓住田三七的脖頸:“少囉嗦,趕緊的走路,再瞎說,嘿嘿,等會你說的那個丁政委要是沒見著,老子要你好看!”
力量不是一般的大,田三七連反抗的心思都沒有,傻子才反抗,被揍痛的還不是自己。
你們百要往南走,那咱走著瞧!
田三七被帶著跟上前邊行軍的大隊。
停下這當口,電臺兵緊張的開啟電臺,接收新的訊息。
“報告,總部急電。”
一個兵,上來,敬禮後雙手奉上了一頁紙。
“小鬼子,我R你先人闆闆!”藉著火把光線,看完信箋的中年眼鏡,將信紙捏成一團,再展開,遞給旁邊的另一位中年人。
“總部已經被包圍?”中年人緊皺眉頭。
“立即將這條訊息發給李參謀長,讓他帶領百姓及傷員,藏進山裡,立即關閉電臺,每天白天,早七時,晚八時開機。
命令北邊靠近總部的北山團,立即增援總部,哪怕打到只剩下一個人,也要保證總部人員突圍!”
“師長,我們不能再往南邊走,剛才獨立團那戰士說的話,從這條情報上看,他說的情況屬實。那麼,他應該就是獨立團的人,應該沒有問題。”
“有沒有問題,咱們都得往南走,這千里太行山,老子的地盤,嘿嘿,老子打游擊的時候,這小鬼子們還在穿開襠褲呢,怕個球,他能有老子這樣熟悉這片茫茫大山?”
“但他說南邊有大批鬼子!”
“前邊那小子不是說,獨立團一個連都阻擊了鬼子幾天麼,咱這些老傢伙,還比不過姓陸手下的一個連長麼?趕到固新再休息。”
文質彬彬的戴眼鏡師長,心裡鬱悶、焦躁,卻憤然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