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班長一時傻了,呆若木雞,根本沒想到胡連長的回答這樣簡單。
印象中的回答,應該是熱血上湧的表演,至少得宣個誓言吧,或者打個氣,講個目標,或者做個完成任務的保證吧...
可是,什麼都沒有。
直到,人群裡走進人高馬大的一隻熊,黑醜的面龐上,幾條汗漬流過後留下的印跡,隨著那滿臉的肥肉抖動,醜臉上帶著對什麼都似乎不關心的樣子。
來到胡義旁邊不請自坐,瞧瞧一側呆立的丫頭,又看看臉紅脖子粗的特務班長,覺察出這氣氛有些不對勁,卻立即伸長脖子,瞪著那雙醜陋的三角眼朝王六斤班長問道:“哎?你姥姥的,你這一大早跑到這來幹屁?”
王班長不答,深吸一口氣:“原來是羅排長,你來這,又有什麼事?”
那熊往旁邊吐了口口水:“呃,我能有什麼事,這不剛睡完覺,王小三那笨蛋,熬個粥稀的連牙縫都塞不住...唐大狗,你姥姥的,一大清早就在那得瑟,把老子夢中抓的雞都嚇跑了,你什麼時候得賠我才行!”
這樣的回答,把嚴肅的氣氛給全攪了,這不要臉的說話,唐大狗自嘆不如,這一下子也呆了。
“…特麼的…”
“嗯?你是想賴帳?”
“班長,你別說了,這正說正事呢!”旁邊的徐小趕緊跑到羅富貴旁邊勸說。
“小啊,你看,這些人不都在悶著,能有什麼正事,我給你那糖好吃麼?”
“班長,算我求你了,別再說了。行麼?”
“呃,那你跟我說說,現在在說什麼正事?”
“在...研究下一步的行動!”
“呃,這倒是個大事,那你們慢慢研究,我再去睡會。”說完扯了身上幾個包袱,扛上機槍,就往人群外走。
經過這樣的攪和,氣氛確實不那麼緊張。
胡義取出了地圖,立即,身邊,立即就圍了一圈腦袋。
王班長忙活了一夜,一夜沒閤眼,也實實在在的心力憔悴,瞪大了眼仔細看著面前這個彎曲軍帽簷下一雙細眼的胡連長,等他說話。
半晌,聲音響起。
“我仔細想過了,我們這次的任務,就是去打聽訊息,那麼,就不用跟鬼子硬碰硬,我覺得,方法有...三個!”
“哪三個?”六斤班長眼前一亮。
“第一,們我直接往北,按電報裡說的,我們這裡距離最後發報出來的總部戰鬥的十字嶺,也就七十多里路,如果走大路,我估計,肯定不行,得改走小路,雖然,我們一路上沒有發現鬼子,但也要多花半天時間。”
“第二個方法呢?呃,不對,第一個方法你都還沒說完呢!光走路,好象沒什麼用吧?”六斤班長最為著急,他曾經經常去總部,那邊有好多他的熟人。
胡義沒有補充第一個方法,抬頭看了他一眼,指著地圖上一點:“我們現在的位置在這裡,在師部與十字嶺中間,東邊是董家溝村,一會兒你們特務班派人去看看,如果能聯絡到游擊隊最好,找個老鄉帶路,當然如果你們走過這條路,那就最好!
第二個辦法,就是去總部,不過,我覺得沒有意義,如果直接去總部,至少要多走幾十裡的山路!並且,總部早就向東轉移,所以,我覺得這條路,沒必要。”
“我同意你的看法,去總部確實沒有多少意義。”
“所以,現在最好的路線,就是,我們慢慢往南艾鋪那邊摸,從地圖上來看,應該只有五十多里,如果不下雨的話,差不多到今天晚上,應該可以到達。”
“可是,路上遇到鬼子怎麼辦?”
“不要緊,遇到鬼子人少,我們就打,要是人多,咱們就鑽山裡慢慢等,鬼子是從北面進山,我們在師裡的時候都已經知道,而鬼子進山的部隊好幾萬,既然這麼多人,他們的補給肯定就沒那麼順暢,他們呆不併且,總部向東突圍已經被包圍,那麼,鬼子對外圍的封鎖就不會投入太多的兵力,最重要的是,鬼子一定是跟在總部突圍部隊後面,那麼,這條路應該不會有多少鬼子。
如果有能逃出來的人,那麼,也只有往南的山路,如果我們能遇上,打聽訊息就不難,即使有鬼子追,應該也是跟在我們的人身後,真要是那樣,我們,也許,還有機會可以能救下一些人!”
“我同意你的看法,不過,能不能把這個方案報到你們師裡?”六斤擺明是出來看著九連,即使這個九連看起來並沒什麼...即使九連近半的人是治安軍投誠過來的。
他只是習慣了有行動前彙報的習慣。
“那你說怎麼報?發個電報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們在往北跑?”胡義不緊不慢的問。
“我沒那個意思,要不,我們現在就出發?”六斤對總部的擔心,恨不能立即參加到保衛總部的戰鬥中去。
“如果你堅持要報,我沒意見,但不能發電報,你可以派你們的人回去。”
“那不行,咱們就這麼點人,原本兵力不足,能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要不,就在電報裡發個‘南艾鋪,六斤特一班’就成,師裡肯定就能知道這是我們的行動廣告,我覺得,鬼子沒那麼厲害,就這幾個字就能判斷我們的行動,何況,我們就這麼點人,鬼子能不能看眼也說不定。”
旁邊的丫頭終於開了腔:“這辦法可以,那麼多的電報,除了師裡,誰知道咱們發的?何況,鬼子也不可能知道我們的位置!”
“這件事,我不想管,你們拿主意吧,如果你們非要上報,該我的責任我自己扛,發吧。”胡義下定了決心,其實這個方案很不錯,如果真有鬼子,可以隨時往山裡隱蔽,又不用跟鬼子硬撼,至於身後的那些鬼子,肯定會往十字嶺那邊去,因為,最後的戰鬥是在十字嶺,南艾鋪,在總部武軍寺跟十字嶺正中。
六斤斜著歪眉,盯著胡義看了良久,突然說:“我本來並不喜歡你,因為你是國軍...過來的,但師裡那些人說你們跟鬼子是一夥的人,肯定眼瞎!”
胡義依然沉著眉,也盯著王六斤看了良久,忽然說:“我不需要人喜歡我,因為喜歡我的人,已經換了好幾茬!”
現場開始安靜,只剩下沉下頭的胡義,還在扯了根手指長的鉛筆,在地圖上繼續標註,六斤看著地圖上的那些標註,憑感覺,眼前的胡連長在地圖上作業的那水平,跟自己的連長比,那水平肯定有高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