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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欲擒故縱之計

謝過梅曉琳,結束通話電話,夏想感覺到一股淡淡的失落,總覺得梅曉琳有了什麼變化,但具體是什麼,又說不上來。他想了一想,不得要領,只好不再去想,事情也多,顧不過來去琢磨梅曉琳的心思。

鋪路

夏想知道眼下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機會,既然葉石生不恥下問,和他探討下一輪的試點城市,他必須將心中的設想和盤托出,否則以後說不定就沒有這樣一個可以打動葉石生的好機會。

想要走好下一步,就要自己為自己鋪路。於是,夏想毫無保留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燕省的經濟產值在全國排名中等,但燕市在全國的省會城市中,排名很低,僅比西北幾個貧困省強一些。但西北的幾個落後省份,經濟規模和燕省相比差了很多。因此類比之下,燕市作為省會城市在國內的影響,和燕省在國內的排名不符。省會城市作為一個省的臉面,燕市的落後,直接影響燕省的形象。這是其一。燕市是省會,雖然成敗干係重大,但產業結構調整已經獲得初步成功,也積累了一定的經驗。任何新興事物,都是先到者先得。如果將燕市排斥在第二批試點城市之外,等到第三批或是全面推廣時,燕市上的就是末班車。到時產業結構調整的熱潮已過,資金熱潮也都有了歸屬,最後剩下的資金可能就寥寥無幾了,燕市也就無利可圖,只能是一個形象工程罷了。這是其二。葉書記是燕省近十幾年來不多見的有魄力有開創精神的省委書記,燕省一向保守有餘,進取不足。但在葉書記的正確領導下,在葉書記大刀闊斧地推行產業結構調整的政策之下,燕省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績,也獲得了京城密切的關注。作為京城最關注的省會,如果在葉書記任期之內能夠改制成功,不但可以讓燕市一躍成為經濟發展最快的省會城市,也可以為燕省的產業結構調整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夏想說完,一臉謙遜地微笑,期待地看著葉石生。

葉石生被夏想一番話說得心潮澎湃。

哪一個省委書記不想有所作為,不想在一省的歷史發展中,留下濃重的一筆?夏想說得太對了,燕市是國內非常落後的一個省會,不但經濟不發達,面積小,人口也少,現在市區人口才一百五十多萬人。近年來更是進展緩慢,城市化率不高,市區人口增長緩慢,引進外資少,等等。

葉石生知道,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作為省委書記,雖然是要對全省負責,要面向全省,但畢竟他在燕市辦公和生活,對燕市的感情更深一些,也希望等他離開燕省時,能讓燕市人民都記住他,稱頌他的政績!葉石生怦然心動。

他微一思忖,忽然想起上一次在森林居和夏想吃飯時,夏想所提的環城水系和增設新區的設想,現在再一想起,不由大為心動。還有什麼比環城水系更能顯示政績,更能改善燕市的居住環境,更能卓有成效的工程?還有什麼比增設新區更能推動燕市的市區擴大和帶動人口增長,以及增進就業、促進經濟等立竿見影的思路?

夏想還真是一個讓人不能小瞧的年輕人,立足於產業結構調整領導小組,目光卻看得十分長遠,而他還不到三十歲。

二十七歲的年輕人,有這個眼光,有這份胸懷,只要給他機遇,不愁他幹不出一番大事。葉石生想到兩年後他年齡就到了,不是上就是退,不管如何,也應該在燕省留下一些人脈,也好以後再回到燕省,有人記得他的好。

是時候該適當地扶植一下夏想了,夏想為產業結構調整出力不少,也對他表示了靠攏,工作也彙報得勤,不管是個人能力還是為人處世,都讓他比較滿意。從長遠看,夏想也深得範睿恆的信任,不出意外的話,範睿恆會接任書記,到時夏想只要還在燕省,就依然有深厚的人脈。

想想就讓人佩服,夏想不但有能力有眼光,在人際關係的處理上,也有長遠的佈局,真是一個讓人高看三分的年輕人。

葉石生第一次對一個處級幹部心生敬佩之意,不錯,是敬佩。因為夏想雖然有人脈也有關係,但從來都是不驕不躁,依然誠懇地辦事,還有他收禮之後捐贈給慈善機構的做法,也是難能可貴的品質。而且,他時刻保持著謙虛謹慎的作風,確實是個可堪造就的大才。

葉石生看向夏想的目光中,就多了一份喜愛,一份長輩對晚輩的親切。

“這倒是一個不錯的思路,等第二波改制成功之後,等第二批試點城市提上日程之時,如果燕市提出申請,我可以酌情考慮一下。”葉石生不像往常一樣以不表態來顯示***的權威,而是直接對夏想說出了看法,“燕市畢竟是省會,首先要燕市向省委上報才行,然後省委再研究決定,估計省委裡面也會有阻力……”

夏想知道葉石生擔心保守派會強烈反對,他就給了葉石生一顆定心丸:“我相信範省長也是支援的態度。”

葉石生果然放心了,微一點頭說道:“到時候少不了要和燕市市委具體接觸一下,燕市內部恐怕也會有反對的聲音。”

燕市是副省級城市,省裡對燕市也要讓三分,不能事事都直接命令,而多用協商的口氣。

夏想明白葉石生意思,就說:“陳書記的看法比較保守一些,胡市長倒是態度積極。不過我有信心說服陳書記,和陳書記認識多年,我對他的脾氣還多少了解一些。”

陳風和夏想之間的關係,人人皆知。夏想在葉石生面前沒有躲躲藏藏,而是直接說出要說服陳風,也是藉此顯示他和陳風之間可以隨意談話的深交。

葉石生心中大慰,夏想不擺困難,不提條件,反而處處要克難困難,製造有利條件,等於是拱手送一份禮物給他,他怎能不欣慰不高興?葉石生笑著說道:“希望在我離開燕省之前,能夠看到下馬河波光粼粼的勝景,能夠看到在燕市和常山縣之間,有一座新區拔地而起,能夠看到燕市騰飛的翅膀……”

說話間,葉石生目光之中充滿嚮往,看向了窗外。

夏想見葉石生陷入了深思,不敢打擾他,就靜靜地等待。忽然聽到門一響,麻秋慌張地推門進來,失聲說道:“葉書記,出事了……”

葉石生被打斷思路,微有不快:“什麼事?”

“剛剛接到邢書記電話,朱紀元在高速公路上發生了車禍……”因為緊張還有興奮,麻秋說話的聲音有點失真。他自然清楚朱紀元是誰的人,也清楚這個訊息對葉石生的重要性,“人沒什麼事,就是車子撞得有點厲害,在警察檢查現場時發現,朱紀元車子的後備廂中有五百萬元的現金。”

“什麼?”葉石生大吃一驚,“五百萬現金?”

麻秋連忙點頭:“沒錯,面對警察的疑問,朱紀元不能說明鉅款的來源,現在事情已經上報給省紀委。因為朱紀元的身份特殊,涉案金額又巨大,邢書記向您請示如何處理?”

葉石生驚訝過後,一臉狐疑地看了夏想一眼,見夏想也是一臉的驚訝和難以置信,就不再懷疑是夏想的手筆。也是,夏想哪裡能神通廣大到製造車禍讓朱紀元暴露?他又怎麼可能知道朱紀元運送鉅款的時間和地點?念頭一閃而過,葉石生大喜,原以來還要費一番周折才能拿下朱紀元,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工夫。

“好,我知道了。”葉石生衝麻秋一點頭,麻秋也不多說,關門出去。關門之前,他也意味深長地看了夏想一眼。

夏想正襟危坐,一臉坦然,看不出來他對朱紀元的車禍事件有什麼想法。

葉石生拿起電話,直接打給了邢端臺。

聽邢端臺簡短地彙報了情況之後,葉石生做出了三點指示。第一,立刻將朱紀元控制起來,深入挖掘朱紀元的問題。第二,紀委內部對此事要暫時保密,不要驚動無關人等。第三,由邢端臺親自負責朱紀元案件,一有情況就隨時向省委彙報。必要時,要和檢察機關成立聯合辦案組。

朱紀元是廳級幹部,要動他,即使紀委掌握了確鑿的證據,也要提交到常委會討論。不過只要證據確鑿,就沒人敢再替一個貪汙受賄高達五百萬元以上的人說話。葉石生是老官場,深知在辦案初期說情走關係的人最多,一旦定了罪,就沒有人開口了。

夏想離開葉石生的辦公室,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突然發現桌子上放了一杯熱茶,香氣撲鼻。他不由端起喝了一口,讚道:“大紅袍……誰知道我愛喝大紅袍?”

“除了我細心周全,還有誰?”古玉笑意盈盈地推門進來,然後又躡手躡腳地關上門,小聲說道,“朱紀元出事了,聽說了沒有?”

看她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夏想不由覺得好笑,說道:“不要幸災樂禍,要替朱紀元同志感到惋惜才好,多好的一個貧苦人家的好孩子,本來努力向上,當兵提幹,從處長慢慢升到廳長,還有大好前途,可惜了。以後還是有必要加強思想道德觀的教育,加強黨員的道德建設,努力培養……”

“行了,行了。”古玉伸手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打斷了夏想的話,“你現在說話的腔調,越來越官僚了,我很不喜歡,比書記還書記。說說我們下一步的行動,是火上澆油,還是添油加醋?”

夏想才發現古玉也有發壞的一面,挺喜歡落井下石,就說:“我們下一步的工作重點是產業結構調整,朱紀元同志的問題如何處理,如何取證,是紀委的事情,你就不用亂操心了。我想問你,你在央視有沒有熟人?”

齊亞南問了央視的廣告價格,公開報價自然非常高,想談價也不認識人,就又求助於夏想。

“我不認識,不過我認識的一個人認識,你也認識她。”古玉也有意思,很快不再去想朱紀元的事情,而是被夏想引到了央視的事情上面,“幹什麼?你想在央視露面,想當名人?”

夏想搖頭一笑,說出了將臺酒廠想打廣告的事情。

“找梅曉琳就對了,她的一個同學就是央視廣告部的主任,只要她發了話,基本上可以做到對外報價的三折。”古玉對這些門道倒是清楚,她的玉器生意也沒少打廣告。

自從梅曉琳調回京城之後,一直沒有和夏想透過電話,夏想總覺得和她之間有了一層隔閡,也沒好意思主動聯絡她,省得被她說成是別有用心。但廣告一事事關重大,看來,又不得不打電話給梅曉琳了。

夏想給古玉安排的工作是讓她負責和嚴小時密切接觸,就單城市的捆綁宣傳一事,和省裡的相關媒體接觸,從中牽線搭橋。古玉倒是比較喜歡嚴小時的性格,就高興地安排去了。

夏想穩定了一下心神,拿起電話打給了梅曉琳。

梅曉琳的聲音聽起來懶懶的,有點無精打采的味道:“喂,哪一位?”

“是聽不出我的聲音,還是沒有記下我的電話?”夏想笑了,看了看時間是下午三點,難道她剛剛午睡醒來?就說,“沒有打擾你休息吧?”

“沒有……原來是你,有事?”她的聲音淡淡的,不遠不近,不冷不熱。

“別說,還確實有事請你幫忙。”夏想不管梅曉琳的態度是故意疏遠,還是無意之舉,反正他心中沒有什麼芥蒂,就直接說道,“聽說你認識央視廣告部主任?我的一個朋友想在央視打廣告,聽說找對人就可以拿到公開報價的三折價格,就問你一問……”

梅曉琳的聲音沒有什麼起伏,但她對夏想的事情還是比較上心,輕笑一聲說道:“你說湯馨敏呀?我當然認識了,她和我是同學——幼兒園同班同學,呵呵。三折的價格別人拿不到,不過如果我出面的話,問題不大。但你得告訴我,你要出面幫助的這個人,值不值得我出手幫他。”

夏想微一沉思,笑道:“你不認識他,但既然我打電話給你,就證明我覺得他值得幫。你是不是出面,只看我的面子就可以了。”

梅曉琳沉默半晌,才無奈地說道:“你以後能不能再找一個別的理由讓我幫你?別讓我們之間簡單的關係變得複雜起來!”

這話說得就有點莫名其妙了,夏想無辜地說道:“我就不明白了,我們之間本來是簡單關係,是你想得複雜了。現在我們之間乾乾淨淨,沒有任何牽連,只有一份純真的友情,大家出手幫忙,也是常事,你怎麼說話有點古怪?”

“你不明白……”梅曉琳想說什麼,又及時收了回去,心中突然一陣激盪,差點失守,忙強忍著恢復平靜,說道,“既然你開了口,我肯定會幫忙,你將廣告方案傳真給我,我晚上約湯馨敏吃飯,和她面談。”

謝過梅曉琳,結束通話電話,夏想感覺到一股淡淡的失落,總覺得梅曉琳有了什麼變化,但具體是什麼,又說不上來。他想了一想,不得要領,只好不再去想,事情也多,顧不過來去琢磨梅曉琳的心思。

畢竟梅曉琳不算是他真正意義上的女人。

第三天,省紀委成立了以邢端臺為組長,以黃林和劉旭為組員的朱紀元專案組,同時省高階人民檢察院也抽調精幹力量,加入到了專案組中。有省高檢的介入,就意味著朱紀元的問題已經過了調查取證的階段,進入了司法階段!

燕省第一貪官

同時,省紀委外鬆內緊,因為朱紀元事件牽涉到古人傑,紀委內部人人自危。雖然還沒有公開宣佈對古人傑採取措施,但明眼人已經看出,古人傑的行蹤都在掌握之中,就是為了防止他突然逃走。

九月初,燕省召開省委常委會,聽取省紀委書記邢端臺對朱紀元案件的情況彙報。

常委會會議室內,人人一臉嚴肅,崔向手中拿著邢端臺分發的材料,低頭不語,內心卻一片恐慌……

幾天前,在聽到朱紀元出事的那一刻,崔向正在辦公室喝茶,心驚之下,當場失手打碎了他心愛的茶杯。不過他卻一點也不感到心疼,連滾燙的茶水燙傷了腳面也沒有察覺,只是感覺渾身冰涼,站立原地半天動彈不了一分!

好一起影響深遠的車禍,好一齣精心策劃的車禍,好一場引人注目的車禍!

夏想,好手段,好本事,好精妙的反擊!

一瞬間,崔向心灰意冷,甚至動了要調離燕省的想法,因為他知道,夏想做事情是不死不休的性格。曾經夏想一怒,弄得豐利跑路,難道現在又輪到他了?夏想如果窮追不捨,非要挑他的過錯,他為官多年,肯定有一些不太乾淨的地方,萬一被發現,鬧大了,難道他最後也要晚節不保?

好在震驚過後,崔向又慢慢冷靜下來。朱紀元暴露,顯然是保不了了,不提他還有沒有別的大事,光是車上的五百萬鉅款,就足以定了他的罪。朱紀元被抓,必然會供出古人傑。古人傑是聰明人,知道什麼事情該說,什麼事情該閉嘴,不會供出內幕,最後也不會牽涉到自己身上!

但一場車禍折損兩個廳級幹部,著實讓崔向心疼不已,何況都是他的得力干將。朱紀元還不算什麼,關鍵是古人傑,他身為省紀委第一副書記,位置關鍵,有他在紀委,可以掌握許多一手線索。古人傑如果被拿下,等於自己在紀委之中沒有了耳目。

崔向痛心疾首,看到腳下的一地碎片,才意識到他最心愛的茶杯被摔壞了,更是火大。他回頭看到和茶杯配套的茶壺,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邪火,抓起茶壺摔在地上,惡狠狠地罵道:“夏想,走著瞧,我與你勢不兩立!”

失手摔了茶杯,又故意摔了茶壺,崔向頹然坐回椅子上,拿起電話打給了馬霄。商議一番之後,二人一致決定,一旦古人傑的事情提交到常委會討論,他們必須保持一致。

隨後,崔向又給付先鋒打了電話。

付先鋒倒是出奇地冷靜,告訴崔向不必驚慌,火還燒不到他們身上,頂多到古人傑為止。目前最需要做的事情是安慰古人傑,讓他保持鎮靜,並且給他承諾,即使他被抓,也會保他家人平安,保他一條活路。前提是,古人傑將一切問題都扛下來。

崔向對付先鋒的冷靜和縝密大為佩服,心想果然是大家族出身的人,遇事不慌,有大將之風。放下電話,他用私密手機聯絡到古人傑,經過一番交代,他終於完全放了心。

古人傑早有心理準備,說是他沒有什麼重要把柄在朱紀元手中,就算邢端臺想借此事大做文章整治他,也不能拿他怎麼樣。同時古人傑也表了態,說如果查到他身上,他會一個人扛下所有事情,不會再牽連任何一個人。

古人傑並沒有收朱紀元多少錢,對朱紀元到底犯了多大事,也不太清楚,還以為就是一千來萬的事情,最後如果影響到他,頂多內部給一個處分了事。

崔向對於朱紀元到底貪汙了多少錢,心裡也沒底。如果只有五百萬,朱紀元再認罪態度良好的話,估計就是判一個緩刑。

只是當崔向坐在常委會上,拿起省紀委整理的朱紀元貪汙犯罪的調查結果時,他的腦子“轟”的一聲,只覺得雙眼飛花,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然後他又用力揉了揉眼睛,仔細一看上面的數字,不錯,白紙黑字明確無誤地註明朱紀元的貪汙金額是五千多萬人民幣!

五千萬,不是五百萬,天,相當於燕省一箇中等縣一年的財政收入!

至於後面列舉的具體受賄日期以及經辦人,崔向沒有心思再看下去。他知道朱紀元完了,徹底完了,別說緩刑了,絕對是連命也會丟掉。

崔向清楚得很,朱紀元貪汙受賄五千萬人民幣,成為了燕省名副其實的第一鉅貪!

不只崔向無比震驚,在座的眾人在看到朱紀元貪汙受賄的金額之後,都不約而同發出驚歎的聲音。

邢端臺語氣沉重地說道:“同志們沒有看錯,確確實實是五千多萬的鉅款,確切地講,是五千一百三十五萬!在朱紀元擔任省機電辦主任一年多的時間裡,他日均受賄八萬元。根據我們目前的掌握的資料顯示,朱紀元是目前國內被查處的受賄金額最多的第一貪官!”

葉石生已經無法形容他的心情了,燕省才剛剛平穩不久,剛剛走出了高成松的陰影。而在前不久,武沛勇才被執行了死刑,成為燕省建省以來被執行死刑的少數廳級官員之一。沒想到,又出來一個第一貪官朱紀元。

真讓人不知是慶幸朱紀元案發,藉以高調宣揚燕省的反腐力度,還是該為燕省再一次引起全國的注目而感到不幸?

邢端臺說完話之後,常委會上是難得的一片安靜,半晌都沒有一人發言。

在座的人都是一樣的心思,都不知道該從何說起,該如何表態。是義憤填膺還是痛心疾首,似乎都沒有必要。燕省出了一個全國第一貪官,是在座每一個常委的失職,可以說,所有人都面上無光。

邢端臺也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壓力,他清了清嗓子,說道:“身為紀委書記,我沒能及時發現朱紀元同志貪汙受賄的犯罪事實,深感痛心,在此接受省委的批評……”

大家一愣,邢端臺什麼時候開始高風亮節,主動承擔責任了?如果抓獲一個貪官,紀委都有失職的過錯,紀委還是都回家休息好了。正當眾人不解之時,只聽邢端臺又說:“有我個人失察的原因,也有紀委監管不利的原因,更有紀委內部個別同志縱容的原因……”邢端臺有意無意地看了崔向一眼,隨後語氣十分嚴厲地說道,“正是因為古人傑同志私自扣壓了大量舉報朱紀元的信件,才導致紀委沒有早一步察覺朱紀元貪汙受賄的犯罪事實,才讓朱紀元為所欲為,膽子越來越大,貪汙的數額越來越多,最終成為國內第一貪官。同志們,教訓深刻呀……”

邢端臺的話如一枚重磅炸彈,頓時引起一片議論之聲。

所有人都在想,古人傑算是倒黴透頂了,私自扣壓舉報信的事情可大可小,偏偏他扣壓的是關於朱紀元的舉報信,偏偏朱紀元的貪汙數目還特別巨大,情節特別嚴重。因此古人傑的舉動就顯得特別突出,特別耐人尋味,也特別容易讓人聯想。

古人傑是不是早就知道朱紀元貪汙受賄的事實?他是不是朱紀元的同夥?是不是收受了朱紀元的賄賂?邢端臺儘管沒有針對古人傑的舉動作出任何結論,但在場的常委不得不多想,古人傑究竟出於什麼目的才扣壓了這些舉報信?

可以說,古人傑扣壓舉報信的原因,是決定古人傑命運的關鍵。如果僅僅出於私交替朱紀元扣壓了信件,並不知道朱紀元貪汙受賄的事實,古人傑觸犯的只是紀律。如果古人傑明知朱紀元貪汙受賄,甚至還收受了朱紀元的錢財,古人傑觸犯的就是法律。

在場眾人不約而同地心想,古人傑肯定會說是第一種。當然也有人想得更復雜一些,就看朱紀元是不是嘴硬了,如果他供出了古人傑,古人傑說什麼也沒有用。

邢端臺見效果達到,才提出了他的建議:“經紀委研究,決定對古人傑同志採取必要的監管措施,並且提請常委會批准對古人傑同志立案偵查。”

崔向看了葉石生一眼,他知道古人傑的事情如果處理不當,將是生死兩重天的考驗。朱紀元是不是供出了古人傑他不得而知,紀委對此肯定守口如瓶,不過他相信也能暗中打聽出來。但朱紀元的招供並不是關鍵,關鍵是常委上葉石生和其他常委的態度。

決定古人傑命運的時刻到了,崔向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葉石生知道眼下是打擊崔向氣焰,斬斷他臂膀的最好機會,自然不肯放過,就首先表態:“紀委內部出現了問題,確實令人痛心。古人傑同志身為紀委第一副書記,私扣舉報信,知法犯法,可以說正是因為古人傑的縱容才有了朱紀元的囂張,給黨和國家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損失,我很痛心,也很難過。同志們,燕省出了一個全國最大的貪官,我們在座的各位都面上無光。因為我們燕省在國內經濟中等,卻有滋生全國第一貪官的土壤,會讓別人怎麼看我們的笑話?”

葉石生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目光一一掃過眾人,最後落在崔向身上,嚴肅地說道:“古人傑同志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扣壓了朱紀元的舉報信,都是嚴重的違法亂紀,是燕省紀委的恥辱。端臺同志的建議,我表示支援。”

葉石生表態支援立案偵查古人傑,陳風、錢錦松等都紛紛表態表示支援紀委的決定。

馬霄和崔向對視一眼,二人交流一下眼神,馬霄說道:“古書記是老紀委了,在紀委系統工作了十幾年,對紀委的紀律不會不清楚。我們大家也都清楚,在紀委系統內部,扣壓舉報信的事情不是什麼大事,時常發生。畢竟有些舉報信是有人故意打擊報復個別官員胡亂指責,將一些混淆視聽的舉報信扣下,也是為保證紀委工作的嚴肅性。據我所知,古書記和朱紀元之間並沒有過深的交情,他扣下朱紀元的舉報信,或許只是出於對一個廳級高官的愛護,並不清楚朱紀元的事情有多嚴重,是無心之舉……”

馬霄暗中觀察了一下在座眾人的表情,梅昇平依然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不過嘴角少見地露出一絲嘲弄的冷笑。宋朝度不動聲色,目光冷峻,不知道在琢磨什麼。範睿恆沒有表示,臉上也是一臉平靜。

倒是陳風,一臉憤慨。馬萬正也是微有怒氣,雖然他剛才沒有表態支援,但看他的表情,也是對朱紀元日收入八萬元一事深惡痛絕,只是不清楚他對處置古人傑是什麼想法。

省軍區政委張建國正襟危坐,目不斜視,一副深不可測的樣子。

馬霄將所有人的表情盡收眼底,心中還是沒有底,不過又不能見死不救,畢竟古人傑在他們幾人策劃的事件中出力不少,就繼續說道:“古書記在紀委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還破獲過不少大案要案,也算是為燕省的廉政建設作出過突出的貢獻。古書記為官清廉,生活作風端正,從來沒有傳出任何經濟和生活問題,是個兢兢業業的好同志。如果僅僅因為扣壓舉報信這樣的小事,就對一位省紀委的副書記立案偵查,不但有損省紀委的形象,上報到中紀委後,也會讓中紀委對燕省紀委自身的廉政建設產生不好的想法。法律不外乎人情,如果因為經濟問題或作風問題對古書記立案,還說得過去。但僅僅因為舉報信就懷疑古書記的人品,就認為古書記和朱紀元貪汙受賄之間有什麼聯絡,想想就讓人寒心……”

馬霄倒是挺會演說,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一番話說出,在場有不少人不免微微動容。

在場的常委中,有不少人認識古人傑,也多少有點交情,再加上馬霄說得在理,就不免有些猶豫。

就連葉石生聽了,也是微微皺眉,眼皮低了下來。熟悉葉石生脾氣的錢錦松見了,知道他又犯了耳根軟心軟的毛病,有點不忍心對古人傑下手了。

錢錦松和古人傑沒什麼交情,他也不得不承認剛才馬霄的一番話確實能打動許多人。在紀委工作表面上是風光,實際上不管是不是查案,都有各種危險,一著不慎就能落馬。如果古人傑確實不知道朱紀元貪汙受賄的事實,僅憑扣壓舉報信一個問題就對其立案,難免會在紀委內部造成不小的震動。

但究竟古人傑清不清楚朱紀元貪汙受賄的事情,就不得而知了。錢錦松猜測,古人傑應該是知道朱紀元確實有經濟問題,但並不清楚朱紀元貪汙了這麼多錢。

他猶豫了一下,下意識地看了邢端臺一眼,卻發現邢端臺不動聲色,一副穩坐釣魚臺的模樣,心中一動,明白了邢端臺的心思,暗暗一笑,開口說道:“雖然我剛才也對古人傑同志立案偵查表示了支援,但又一想,覺得現在對古書記立案偵查有點言之過早了……不過邢書記的提議也是出於維護紀委內部廉潔的迫切心思,可以理解。經過慎重考慮,我個人建議,如果朱紀元供出他和古人傑之間有交易的話,根據情況的嚴重程度,再對古人傑同志進行立案偵查也不遲。”

錢錦松不是火上澆油,而是虛晃一槍,是為了配合邢端臺的計策。他看出來了,肯定是紀委還沒有從朱紀元那得到有用的東西,只要朱紀元咬定不鬆口,沒有證據,僅憑一個舉報信也確實不能拿古人傑如何。但邢端臺顯然不想就此放過古人傑,所以才會故意丟擲要對古人傑立案偵查的提議,就是投石問路。如果支持者多,就順水推舟立了案;如果支持者少,他應該還有後手。

邢端臺是虛張聲勢,想打探崔向等人的底線。

崔向心中一跳,真要等朱紀元招了,黃花菜都涼了,與其到時讓古人傑深陷進去不能自拔,說不定丟官事小,判刑事大,萬一連命也不保豈非可惜?還不如現在自斷手腕,以退為進,保住名聲要緊……他就急忙向張建國使了個眼色。

第四波反擊——瞞天過海

張***意,慢條斯理地說道:“我和人傑是多年的朋友了,對他還算了解。人傑為人穩重,但就是太重感情,重朋友,以前朱紀元幫了他一次,他就記在了心上。朱紀元在剛調任省機電辦主任時,還算兢兢業業,人傑對他印象很好。後來朱紀元說他在機電辦因為住房分配問題,得罪了一些老職工,老職工就認為他貪汙受賄,紛紛到紀委反映情況。人傑接待了他們,透過了解情況,得知是老職工們誤會了朱紀元。後來紀委又陸續收到了舉報朱紀元的舉報信,人傑也就沒有放在心上,認為還是有人在搬弄是非。為了不影響朱紀元的工作熱情,不給一個廳級幹部帶來不利的影響,也是出於愛護一個幹部聲譽的考慮,就將舉報信都截留了……至於後來朱紀元做了些什麼,人傑同志確實不知情。”

“是呀,建國同志說得好,人傑同志從本質上講是個好同志、好乾部,不能因為偶爾犯一點小錯就完全否定他以前的成績,不能將朱紀元貪汙受賄的犯罪行為歸罪於人傑同志。”崔向就勢接過話來,繼續為古人傑辯解,“省紀委也不可能將全省每一個貪官都繩之以法,如果出現一個貪官,就指責省紀委沒有在貪官貪汙受賄時發現貪官的犯罪行為,也是不負責任的指責。希望端臺同志慎重考慮人傑同志的問題,不要輕率作出決定,要有治病救人的寬大胸懷……”

宋朝度沉默半晌,終於發話了:“大家說的都有道理,我的建議是,古人傑同志已經不適合再在紀委工作了……”

宋朝度只說了一句話,就立刻閉了嘴,又恢復了一臉平靜的狀態。

崔向疑惑地看了宋朝度一眼,心想宋朝度和邢端臺的關係一向密切,今天怎麼沒有和邢端臺站在一起,對古人傑的問題窮追猛打,反而替古人傑說話?轉念一想,也是,估計是馬霄的話打動了宋朝度,並不是人人都下得了狠手。宋朝度當年也和古人傑有過來往,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同僚,也沒有多少人不看一點情面就直接落井下石。

邢端臺是因為古人傑身為第一副書記卻不是他的人,自然要藉此機會將古人傑打得不能翻身,其他人還是念及舊情的。

馬萬正也發話了:“朝度說得對,我也覺得還是不要對古人傑同志立案為好,將他調離紀委系統,一是避嫌,二是給紀委的其他人一個警醒。”

“人傑同志最近身體不太好,出了朱紀元的事情之後,也是痛心疾首,非常懊悔,曾經流露過要主動退下來的想法。我認為,不如直接讓人傑同志退下,如此一來,相當於對紀委和省委都有了交代。同時,再讓人傑同志作一個深刻的檢討。”崔向突然丟擲了一個讓眾人都大吃一驚的建議,“不管是從他個人的角度考慮,還是從朱紀元事件的嚴重影響來看,人傑同志不僅不適合再在紀委繼續工作下去,也不適合再擔任任何領導職務了。”

邢端臺立刻開口反對:“我不贊成讓古人傑退下,他在臺上接受調查,才能給所有的紀委幹部以警示作用。”

“端臺同志……”崔向語重心長地說道,“人傑同志作出深刻的檢討,再主動退下,也算是一個非常積極的態度。要給人傑同志一個悔過自新的機會,不要因為一件小事就抓住不放,畢竟人傑同志的錯誤也不算嚴重。”

崔向的意思很明顯,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讓古人傑完全退下,以換取紀委對他網開一面,不再追究他的任何領導責任。之所以不再讓古人傑擔任任何領導職務,他的出發點是博取在座常委的同情,以退為進,以完全退下來保全名聲,將此事就此揭過。也就是說,朱紀元的案件到朱紀元為止,不再向上追究。

古人傑退下之後,只要不再調查古人傑的問題,就永遠也查不到他崔向身上,崔向是在為他自己著想。他也清楚,如果古人傑不完全退下,還在位的話,就算是一個閒職,也等於樹了一個靶子,隨時還有可能被人攻擊,被人舊事重起。一旦退下,人走茶涼,誰還會對一個退下來的閒人窮追猛打?

古人傑最好的選擇就是淡出人們的視線,被人遺忘。

所以崔向才有了壯士斷腕的決心,也是在邢端臺的逼迫之下,無奈做出的選擇。

邢端臺仍然堅決地表示反對:“我還是堅持我的看法,讓古人傑以紀委副書記的身份接受調查,並且對他進行立案。”

崔向頗為不滿地看了邢端臺一眼,十分不快地說道:“端臺同志不要意氣用事。”

錢錦松從宋朝度和邢端臺不一致的發言中得出了結論,心中更加堅定了剛才的判斷,就笑著從中調和:“崔書記和邢書記各抒己見,我可以理解邢書記的迫切心情,但對崔書記愛護老同志的想法也表示贊成。從不讓老同志寒心的角度考慮,我覺得還是讓人傑同志退下為好,人傑同志一退,事情就算掀過去了。”

“人傑同志是老紀委了,為黨工作了一輩子,一向表現得還不錯。作為老同志、老黨員,也確實應該適當給予照顧。”範睿恆表態了,他看了宋朝度一眼,又用微不可察的目光從邢端臺身上一掃而過,最後和葉石生交流了一下眼神,又說,“我的意見也是允許人傑同志退下,以前的事情就一筆勾銷。”

範睿恆也同意讓古人傑以退下換平安,看來,還真是法律不外乎人情。崔向看了馬霄一眼,目光中大有深意,對馬霄剛才一番聲情並茂的演說深表讚賞。

錢錦松見時機成熟,也點頭說道:“我也附議範省長的意見。”

葉石生本來在聽了馬霄一番演說之後就心軟了,他和古人傑認識多年,真要將古人傑治罪,也於心不忍。見連範睿恆也贊成讓古人傑主動退下,他就順水推舟,說道:“就這麼定了,端臺同志也不要有意見,人傑作為在省委工作多年的老同志,要允許他有一個退下來的機會。況且現在也沒有證據表明他是有意袒護朱紀元,是不?”微一停頓,又轉向崔向說道:“請崔書記代表省委向人傑同志轉達常委會的決定,另外請端臺同志繼續深入挖掘朱紀元的問題,並將材料匯總之後報給我……散會。”

散會之後,沒有如願的邢端臺卻沒有一點失望的表情,只和葉石生悄聲說了幾句話,然後就和宋朝度並肩走出了會議室。看到二人的背影一同消失在樓梯處,崔向心中忽然閃過一絲疑問,是不是中了邢端臺的瞞天過海之計?

崔向還真猜對了,他確實被邢端臺耍了一道。

經過突擊審問朱紀元,邢端臺發現古人傑扣壓舉報信確實只是無心之舉,只是單純地出於維護朱紀元的目的,古人傑並不清楚朱紀元的胃口有多大,到底貪了多少錢。

雖然朱紀元承認是他指使人暗中陷害夏想,其中也有古人傑的手筆,但這件小事上不了檯面,無法拿古人傑如何。光憑一個私自扣壓舉報信的問題,頂多給古人傑一個警告處分。但邢端臺實在厭惡古人傑的嘴臉,想將他一腳踢開,怎麼辦?他就想出了一條瞞天過海之計。

因為黃林和劉旭二人辦事確實得利,對朱紀元的審訊控制得非常嚴格,外界一點訊息也打探不到,邢端臺就充分利用資訊的不對稱性,在常委會上提交了要對古人傑立案偵查的提議。其實他的本意是要逼崔向主動提出讓古人傑退下以換取平安,結果在各方勢力的推動下,在宋朝度關鍵時刻的暗示下,成功地讓他的計劃得以實施,邢端臺心中自然十分高興。

搬開了古人傑,以後紀委的工作就好開展了,不但為夏想出了一口氣,也將崔向在紀委的眼線斬斷。此戰一舉拿掉崔向兩員干將,夏想功不可沒。

儘管夏想沒主動說明車禍事件和他有什麼關係,宋朝度也沒有暗示,邢端臺卻一心認為夏想就是幕後推手,否則事情不可能這麼湊巧。邢端臺也是聰明人,宋朝度不說,他也不會主動去問,有了結果就行,何必知道過程?況且他也知道有些事情別人不願意透露,又何必非要問個清楚?

只要事情的結果是朝著有利於他的方向發展就好。

邢端臺和宋朝度邊走邊說,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刑端臺笑問一句:“省紀委的第一副書記,又是一個打破頭的位置。”

宋朝度卻說:“破獲了朱紀元大案之後,端臺,你也該動動位置了。”

邢端臺含蓄地一笑:“但願!”

二人分手之時,宋朝度愣了片刻,搖頭笑了笑,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端臺也確實該動動了,朱紀元的大案一破,算是大功一件。夏想無意之間又送了端臺一份大禮。”

夏想卻沒有意識到他做了一次好人,送了邢端臺一份大禮,現在的他正忙得腳不離地,正在準備最後的衝刺。

梅曉琳為將臺酒廠的廣告談妥了價格,果然低至三折,而且梅曉琳的面子很大,還擠進了黃金時段。本來黃金時段早就排滿了廣告,但有一個廠家出了點小狀況,本來按照常理也不會被拿下,而梅曉琳卻覺得還是在黃金時段投放廣告效果最好,只開口一提,湯馨敏就一口答應,將可拿可不拿的廠家直接拿下,換成了將臺酒廠。

黃金時段的廣告一般早在去年年底就定下來了,中間基本上沒有更換的可能,卻因為梅曉琳出面,輕鬆到手,以極低的價格殺進了原本沒有可能進入的黃金時段。夏想十分高興,將訊息轉告給齊亞南時,齊亞南欣喜若狂。

齊亞南根本沒有想到會在此時能殺進黃金時段的廣告,他最好的打算是在央視一套投放非黃金時段的廣告若干,有可能的話,在央視其他幾臺的黃金時段能投下廣告就不錯了。再加上按照夏想的宣傳策劃,在燕省也將會是以新聞宣傳的形式為主,廣告為輔,他就打算投入六千萬的廣告費用,其中五千萬投給央視,一千萬用作靈活的機動資金,隨時投到燕省的媒體。

但因為突然之間進入了央視收視率最高的黃金時段,齊亞南大喜過望,當即決定追加兩千萬的廣告費用,全部投放到央視的黃金時段。齊亞南見識到夏想出色的商業頭腦和驚人的能量,也豪氣頓生,既然想將將臺酒做大做強,做成國內知名的白酒品牌,就要拿出背水一戰的勇氣和決心。

夏想聽了齊亞南的決定,表示贊成。廣告投入是企業宣傳過程中必不可少的支出,只要有足夠的資金和實力,只要產品的質量過硬,再加上廣告做得好,市場之門就會大開。

幾天後,齊亞南到了京城,和央視廣告部正式簽訂了廣告合同,定於九月十五日正式播出將臺酒的廣告。

寶市的太陽能中小企業的重組已經完成,夏想就讓前一段時間已經飛回美國的衛辛轉告邁克,隨時可以前來寶市簽訂正式協議。很快從美方傳來訊息,說是在九月十日可以成行。

夏想大喜,正是他所想要的效果,兩件事情併成一件,才能產生更大的轟動效應。

相比即將到來的產業結構調整的第二波浪潮,夏想對於朱紀元一案的進展,並沒有太多關注。

朱紀元案件進入司法程式之後不久,燕省紀委第一副書記古人傑以身體不適為由,提交了病退申請。很快經省委同意,省紀委批准了古人傑同志的病退申請,並且在例行的公告之中,對古人傑給出了正面評價。雖然措辭不是非常高調,但也讓古人傑多少感到了一點欣慰。雖然他後來和崔向商議之後得出結論,上了邢端臺的當,但事情已經定下,悔之晚矣,最後也沒提任何要求,直接退下。

崔向自此對邢端臺恨之入骨,認為邢端臺欲擒故縱,是個陰險小人。自己被算計了才會在常委上主動提出讓古人傑以退下換取平安,實際上如果古人傑不退下,邢端臺也未必能拿古人傑怎麼樣。可惜的是,現在後悔已晚。

當然,崔向也同樣痛恨夏想,因為他從側面打聽到了內幕,得知確實是夏想在背後查到了朱紀元的貪汙問題,又說服黃林和劉旭對朱紀元窮追猛打地調查。至於高速路上的車禍事件,是黃林和劉旭的手段,還是夏想在幕後推動已經無關緊要,重要的是,此事是由夏想一手操縱,才導致了今天的局面。

當然,崔向不會自責。本來是他最先出手,想要陷害夏想才迫使夏想應戰,罪魁禍首是他才對。

崔向在夏想面前再次失利,朱紀元丟命,古人傑丟官,一時之間也有點疲憊,也沒心思再想別的辦法對付夏想,就等付先鋒的錦囊妙計好了。

夏想並不知道有人為了針對他,早就設計好了計謀,就等一個恰當的時機了……而他也在等待一個最佳時機的來臨。

對於夏想來說,最近一段日子確實有點焦頭爛額,剛剛處理完古人傑和朱紀元事件,眼見第三波重量級的反擊浪潮伴隨著邁克的來華以及將臺酒在央視的廣告播出,即將來臨。此時,程曦學卻又不甘寂寞,在《京城日報》上發表了反駁文章。

程曦學指名道姓地對燕省的產業結構調整提出了批評,指責單城市和寶市的所謂產業結構調整,名不副實。單城市只是新上了一個文化旅遊專案,其他諸如老舊的國企改制,沒有任何成績。寶市也是如此,不過是在原來達富和柯達談判一年之久的基礎之上,讓柯達追加了投資而已。

可以說,燕省的產業結構調整推行半年以來,基本上沒有做出什麼有用的舉措,更沒有值得稱道的成績!

程曦學的文章一出,葉石生勃然大怒。

葉石生當即將葛山和夏想叫到辦公室,讓二人立刻組織力量對程曦學的文章進行反駁。葛山沒有發話,只是看了夏想一眼。

夏想也十分生氣,因為論戰進行到現在,基本上大家該攻擊的方面已經攻擊完畢,該採用的論點也差不多都已經用完,不會再有什麼新意。程曦學估計是經過一段時間的論戰,發現目前處於僵持階段對他不利,所以就直接拿燕省的產業結構調整說事,試圖讓葉石生自亂陣腳,也好改變目前僵持不下的局面。

仔細說來其實程曦學一派還是略佔上風,畢竟程曦學的名聲最大,而且在他的周圍也團結著一批御用文人,確實是一股不容忽視的強大力量。鄒儒的名氣雖然不比程曦學小多少,但以鄒儒為首的支援派畢竟比較分散,有點各自為政的感覺,發表的文章就不如程曦學精心組織的文章有力度,有針對性。

進京

程曦學在處於優勢的情況下突然丟擲針對燕省的文章,有點想引燕省進行決戰的味道,也是想借此將燕省產業結構調整棒殺,以便奠定產業結構調整在國內不可推行的論調。夏想據此猜測,可能京城之中有人對論戰的久戰不決不滿了。

是勝是負總要有一個結論出來,如現在一樣僵持不下,反而不利於反對派,因為對產業結構調整的政策瞭解越多,就越有民眾支援。打破壟斷引進競爭機制,肯定是大受百姓歡迎的好事。

沒有競爭就沒有發展,百姓就永遠享受不到高質量的服務,就會一直花錢買氣受。

恐怕有人意識到了這一點,真要將論戰繼續擴大,不是什麼好事,所以程曦學才奉命行事,要儘快結束論戰,一舉定乾坤。

夏想卻不能讓他得逞,也不是非要和他在媒體上爭吵下去,而是先讓他得意幾天,等到時機成熟,再一戰定勝負。當然,要勝也是自己一方勝,要讓程曦學一敗塗地。

對於葉石生的怒火,夏想也完全理解,他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地說道:“葉書記,正好有一件事情我想向您彙報一下,明天我要去一趟京城,去拜會鄒老,和鄒老面對面商議反駁程曦學的文章。在京城的媒體上,我們只能做一個旁觀者,儘量不參與進去,否則會給人迫不及待的感覺。但在燕省的媒體上,我們還是要按照既定方針,堅定而按部就班地推進下一步的還擊。所以我到了京城之後,會向鄒老提供一些有關燕省產業結構調整進展的詳細資料,以便於鄒老撰寫反駁的文章。但目前現階段在燕省,還是要等上一週左右……”

葉石生聽了夏想的話,也慢慢冷靜下來。因為夏想已經設計好了應對之策,只是在等待寶市新引進外資的協議的簽訂,在等待將臺酒廠廣告全面播出的時機。此時如果被程曦學的一篇文章激怒,過早地亮出了底牌,就會讓程曦學有所準備,到時就達不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了。

夏想沒有直接點明他的失策,而是含蓄地說出要去京城和鄒老商議對策,向鄒老提供燕省的產業結構調整之中可以公開的一些成績。夏想確實是一個有眼光會辦事的年輕人,葉石生暗暗讚許,就對葛山說道:“葛山同志,你先組織一批專家學者,將燕省產業結構調整之中可以公開的成功例子列舉一下,先發表幾篇文章出來,省得被人輕視了我們的成績。不清楚的地方,問夏想就可以了,他手中有具體的事例。”

葛山恭敬地說道:“是,我記下了,葉書記。”

葉石生又勉勵二人幾句,並特意交代夏想說道:“替我向鄒老問好,就請鄒老在方便的時候,來燕省開一個座談會,我會讓燕省的所有常委以及主管經濟方面的幹部參加。”

夏想明白,葉石生此舉表明,他將會採用鄒老的經濟理論作為執政方針。夏想心中十分欣慰,葉石生此舉雖然實際意義不是很大,卻有影響深遠的象徵意義。省委書記採用鄒老的經濟理論,而他作為鄒老的學生,又在領導小組擔任要職,在外人眼中,就有了不同尋常的意味。

次日一早,夏想、範錚會同古玉和嚴小時,四人同乘一車,前往京城。

夏想前去拜會鄒老有三重目的,一是要交作業。二是也確實要商議針對程曦學指名道姓的文章做出堅定的反駁,因為程曦學直接點了燕省的名,他身為燕省產業結構調整小組的核心人物,再不出面應戰也說不過去,會被人看輕,也讓人覺得燕省無人。三是上次鄒老對嚴小時的文章很感興趣,此時聽說夏想要來,便提出要見嚴小時一面。夏想一提,嚴小時自然滿心歡喜,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隨同夏想一起前往京城。

範錚要見鄒老是拜會導師並且也要參與論戰,古玉回京,卻是要藉機回去看望老古。她有一段時間沒有和老古相聚了,而且上一次的國寶事件,她也想當面向爺爺說個清楚。

一上車,本來是夏想開車,範錚坐副駕駛,古玉和嚴小時坐在後面。不一會兒,範錚就提出讓嚴小時坐在副駕駛,他要坐後座休息一會兒。

嚴小時看出了範錚的意圖,笑著不肯:“不行,你肯定是看上古玉了,想乘機和古玉套近乎。我可告訴你,你不是古玉喜歡的型別。”

範錚被說破企圖,也不惱,嘿嘿一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古玉一樣溫婉如玉的女子,正是我夢寐以求的夢中情人。都說姻緣可遇不可求,今天遇上了,為了一生的幸福,說什麼也要爭取一下。”

古玉只掩嘴而笑,不說話,看了專心致志開車的夏想一眼。

嚴小時曖昧地一笑,也看了夏想一眼。

範錚一時醒悟,忙問夏想:“怎麼,難道古玉又是你的私家珍藏菜?”

夏想樂了:“都看我幹什麼?古玉的終身大事,和我可沒有任何關係。她既不是我的私家珍藏菜,也不是我的獨家菜,她是一塊會說話的美玉。”他回頭看了一臉竊笑的古玉和嚴小時一眼,又說:“君子比德於玉,古玉要選人,自然要選如玉的男人,品質如玉,外貌如玉,言談舉止,溫潤如玉……”

範錚不免懊惱:“你的言外之意是說,我沒有玉一樣的帥氣了?”他邊說邊開啟副駕駛座的遮陽板,露出了上面的鏡子,對著鏡子照了照,“不對,鏡中分明是一個俊雅有型、溫潤如玉的帥哥,古玉,你說說,我哪一點不好了?”

古玉樂不可支,只是笑。

嚴小時笑得花枝亂顫,樂道:“都說戀愛中的女人智商為零,範錚剛才的舉動充分證明了一個事實,男人在遇到心動的女人時,同樣會做出超乎尋常的舉動,有時甚至會讓人大吃一驚。”

“我在問古玉,沒問你,多話!”範錚不滿地說道,然後回過頭來,滿臉堆笑,問古玉,“玉丫頭,你說我哪裡不好了,我改,一定改。”

“男人的外貌倒在其次,最主要的是本質和稟性。你外貌也不算差,中等偏上,再加你不一般的身份和一張能說會道的嘴巴,基本上百分之八十的女孩子都難逃你的手心……”

被古玉一誇,範錚喜不自禁,得意地回敬了嚴小時一眼。

“不過對於真正懂男人的女人來說,你外貌如玉,品質如石,稟性如金,就不是最佳的託付終身的物件了。”古玉談論起男女關係時,頭頭是道,一句話說出,頓時讓範錚呆立當場。

“什麼意思?什麼玉、石、金,我不明白!”範錚一臉緊張地問。

古玉笑了,說道:“外貌如玉,是說外觀讓人看了比較舒服,有平和中正的感覺。品質如石,是說與一等外貌對應的是,有二等的品質,只達到了石頭的品質,離溫潤如玉還有一定的差距。稟性如金,就是說你的性格之中有霸道之氣,說得再文雅一點就是肅殺之氣,怕你聽不懂,只好用霸道代替。正是因為有了金氣,才破壞了你的溫潤之氣。而我喜歡的是土氣,皇天后土,土氣最養玉,因為玉石產自地下,而金氣最傷玉。所以說,你和我之間,稟性有別,五行不和,不是同一類人。”

古玉大道理講得比較高深,範錚聽得頭疼,不過也聽懂了。畢竟他好歹也是經濟學研究生畢業,雖然未必瞭解中國的傳統文化,但古玉講得也算深入淺出。他明白了一個事實,古玉非常明確地告訴他,他和她之間沒有可能。

拒絕就拒絕,非要用什麼五行不和來搪塞,範錚覺得有點沒面子,訕訕地一笑:“放著黃金不要,非要找泥巴,怪不得我,只能怪你眼光太差了。照你這麼說,什麼樣的人才是土氣,才正好和你的玉氣相配?舉個例項出來,也好讓我欣賞一下。”

古玉笑而不語。

嚴小時先看了看範錚,又看了看夏想,恍然大悟地說道:“土氣之人,厚重而沉穩,遇事不慌,給人的感覺和大地一樣樸實可靠。他不用多說什麼,所有人都會對他十分信任,都會對他高看一眼。如果他走路,他會站在你的左邊保護你。如果他開車,他會開得非常平穩,不快不慢,讓人感覺坐他的車非常踏實,非常安全……”

範錚的目光落在夏想身上,一拍腦袋,懊惱地說道:“我今天后悔和你坐在一起了,得,現在你成了正面的光輝形象,我成了你的陪襯,你說說,是不是太不公平了?夏哥,我以前也沒覺得你這麼有女人緣,今天怎麼了,車上的兩大美女都對你十分欣賞?”

夏想故作深沉地嘆了一口氣:“我是司機,她們知道我辛苦,所以要誇誇我,好讓我繼續安穩地為你們開車。你要知道,車內一共只有兩個男人,我在開車而你在泡妞,你說,對誰更不公平?”

範錚哈哈大笑:“好,換我來開好了,我也做一個誠懇的人。”

換了範錚開車,結果他反而更鬱悶了,因為在嚴小時和古玉的強烈要求下,夏想只好不負美人恩,坐在了後排中間。左邊嚴小時,右邊古玉,雖然夏想比較老實地端坐不動,不過在範錚眼中,怎麼看怎麼覺得夏想在左擁右抱,是在享齊人之福,不由連連搖頭嘆息。

“古玉,你別欣賞夏想了,他結婚了。”範錚想法打擊古玉的幻想,還不忘敲打嚴小時,“小時你年紀也不小了,該找個人嫁了,別總盯著夏想。你看中了夏想,不代表夏想能看上你。”

嚴小時卻嘻嘻一笑,抱住夏想的胳膊,故意氣範錚:“知道為什麼女人都喜歡土性的男人不?因為土性的男人如大地一樣讓人覺得可靠!你怎麼知道夏想不喜歡我,一方水土可以養百樣人,正是因為夏想胸懷寬廣,所以不管什麼樣的女人他都喜歡……”

夏想也覺得旅途寂寞,既然嚴小時想和範錚開玩笑,輕鬆一下又何妨。不過聽嚴小時說他什麼女人都喜歡,不由大急,忙瞪了嚴小時一眼:“不許胡說,我什麼時候這麼博愛了?”

嚴小時也不知是故意還是藉機發作,毫不退縮地迎著夏想的目光,反問:“怎麼了,難道我不夠漂亮,難道你討厭我?”

“就是,擁有博大胸懷之人,從來都是和大地一樣博愛。不論任何時候大地都會養出各種各樣的鮮花,可不是隻生長一種,是不是,夏哥哥?”古玉也來逗夏想,也學嚴小時抱住夏想的胳膊,仰起小臉問道,“怎麼了,難道我不夠漂亮,難道你討厭我?”

夏想終於發愁了,誰說左擁右抱是齊人之福?其實也是一種痛苦的折磨,他無奈地對範錚說道:“範錚,要不我們換換位置?”

範錚正幸災樂禍,急忙大搖其頭:“最難消受美人恩,你慢慢消受好了,我開車,我只管開車。”

夏想索性將心一橫,對二女說道:“你們確實都很漂亮,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雖然我是土性的胸懷,不過一塊土也長不了百樣米,更容不下百樣花。所以二位鮮花,還是別為難我了,世界上和範錚一樣明好暗壞的人不多,但牛糞卻多得是,隨便找一塊合適的牛糞落地生根就好了。”

範錚一聽哈哈大笑:“對,對,趕緊找一堆還冒著熱氣的牛糞嫁了,小時,你嫁人的時候,我送你一份大禮。”

嚴小時和古玉對視一眼,二人眼中閃過一絲狡黠,隨後夏想就感覺兩個胳膊同時傳來一陣疼痛,不由痛得叫出聲來……

到了京城的指定地點,古玉下車,向夏想揮手告別。古玉和人道別時候的動作格外好看,她先是穩穩站好,雙腿並直,左手彎曲放在胸前,右手舉起,手指如同波浪一樣起伏,再配合臉上依依不捨的表情,聽到她迷人的嗓音輕輕吐出兩個字:“再見……”那一聲迷醉的婉轉之音最是讓人留戀。

範錚在一旁搖頭說道:“迷人,迷人的身材、迷人的聲音、迷人的眼神,一切的一切,都十分迷人,我醉了。”

夏想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醒醒,該做正事了。”

嚴小時輕輕推了範錚一把:“醒醒,別做夢了,人家古玉是在向夏想說再見,不是和你。自古多情空遺恨……”

範錚感慨:“早知春夢終成空,莫如當初不相逢。”

到了社科院,見到鄒老之後,少不了一陣寒暄。寒暄過後,夏想為鄒老介紹嚴小時:“鄒老,這位是嚴小時。”

嚴小時在鄒老面前,笑不露齒,溫婉淑女,端莊大方,看得夏想暗暗感嘆,都說女人百變,果不其然。嚴小時時而古怪精靈,時而嫵媚動人,現在又是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樣,讓他摸不清到底哪一個才是最真實的她。

鄒老打量了嚴小時幾眼,微微搖頭,說道:“我的女學生之中還沒有和你一樣漂亮的,不行,本來想收你當學生的,也聽夏想說你也有此意,不過你師母有令,堅決不能收漂亮的女學生。我想收你為學生,但又不敢違揹你師母之令,兩難,兩難呀。”

夏想忍俊不禁,最後還是笑出聲來。沒想到堂堂的知名學者鄒儒居然畏妻如虎到這種地步,而且還可愛到當眾說出。

範錚卻一臉平靜,司空見慣一樣,一點也沒有笑。估計是以前沒少聽鄒儒說過怕老婆的話,鄒老也是真性情之人,難得。

嚴小時委屈地說道:“鄒老,難道美麗也是一種錯誤?如果我的漂亮是我成為鄒老學生的障礙,可以選擇的話,我寧願不漂亮,也要做鄒老的學生。”

夏想見機行事,將他們三人剛剛寫成的文章交給鄒老。鄒老一擺手,示意幾人不要說話,然後他也不管幾人在場,就埋頭看起文章來。

十幾分鍾後,鄒老抬起頭來先是看了夏想一眼,又衝範錚點點頭,最後目光還是落在嚴小時身上,感慨地說道:“我一生收下的學生無數,不過當以你們三人為榮。夏想的文章厚重,在博大之中,有一種讓人找不到缺點的圓潤,但在圓潤之中,又不乏犀利。範錚的文章如金戈鐵馬,氣勢如虹,但在狂放之中,又有讓人不易察覺的陷阱和陰冷。嚴小時的文章初看讓人如沐春風,看似娓娓道來,實際上在一張一弛之中,也暗藏殺機,是溫柔一刀的風格。你們三個還真不愧‘三劍客’的稱號,珠聯璧合,三篇文章一出,必定可以讓許多人啞口無言。”

嚴小時聽出了言外之意:“鄒老,夏想和範錚可是你名正言順的弟子,我可不是。您一定得想個辦法,讓我當您的學生,否則我就哭鼻子,我就耍賴……”

好機會

女人最厲害的武器就是撒嬌,尤其像嚴小時一樣的漂亮女人,殺傷力尤為驚人。鄒老對嚴小時的喜愛和欣賞流露無遺,只是仍然不無遺憾地說道:“實在你師母要求太嚴,我對她一向非常尊敬,再說不收美女學生也是我親口答應過的事情,曾經約法三章,我也不能自毀信譽。”

夏想見二人都十分為難,範錚卻在一旁沒心沒肺,一點也沒有主動幫忙的意思,就只好出面當好人:“我倒有個辦法。師母所擔心的不過是怕鄒老魅力過人,怕漂亮的女學生一不小心就會喜歡上鄒老。其實師母不是不讓鄒老收漂亮的女學生,只是不讓鄒老收漂亮的單身女學生。一個女學生再漂亮,如果名花有主,師母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好主意。”鄒儒大喜,拍了拍夏想的肩膀說道,“我當然清楚你師母的真正想法,不過沒好意思說,還是你瞭解女人,看透了其中的關鍵。小時不是還沒有結婚嗎,聽說連男朋友也沒有?這就不好辦了。”

“怎麼不好辦?簡單得很。”範錚逮住了機會,急不可耐地跳了出來,嘿嘿一笑,“讓夏想假裝小時的男朋友或者男人都行,反正他們也熟悉了,也有默契,不會露餡。還有,師母一見兩個學生是一對,就更放心了。”

夏想急急瞪了範錚一眼,範錚得意地一笑,意思是活該,你的主意你來演戲。

嚴小時眼睛一亮,一臉期盼地看著夏想:“我不嫌棄你是已婚男人……”

夏想愁眉苦臉:“我家也有母老虎……”

鄒老哈哈大笑,十分開心地說道:“文如其人,你們三人聯手,果然不凡。就這麼定了,夏想,好人做到底,晚上一起到我家裡做客,正式向你師母推出你們的小師妹嚴小時。”

嚴小時高興地跳了起來,飛快地在夏想臉上蜻蜓點水似的親了一小口,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她微微臉紅著說了一句:“謝謝你。”

範錚高興了:“回頭告訴古玉,讓她打消對你的幻想。”

鄒老將臉扭到一邊:“我什麼都沒有看見。”

一時之間,眾人都笑。

晚上去了鄒老家中做客。

鄒老家在一處老式小區,鄰里關係十分和睦,一路上不停地有人和鄒老打招呼,鄒老一一笑著回應。

夏想、範錚和嚴小時都有禮物相送。夏想的禮物是一對手錶,外加幾瓶精製將臺酒。範錚的禮物是一套健身用品。嚴小時的禮物最用心,只給鄒老一支鋼筆,卻給師母買了化妝品、衣服還有一條珍珠項鍊。

鄒老的家並不大,只有九十平米左右,兩個臥室,一個書房。鄒老的夫人李華在中大任教,保養得不錯,精神和氣色都很好,有一種嫻靜雍容的氣質。夏想覺得,從面相上看,師母一點也不像嚴妻。

不過夏想看到師母注意到嚴小時的一瞬間臉色微微一寒,不由暗笑,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師母對於漂亮的女學生,有天然的敵意。

好在等鄒老介紹了嚴小時是他的“女朋友”之後,當嚴小時聰明而識趣地抱住他的胳膊之時,師母臉上的警惕之意才漸漸消退。隨即三人依次拿出禮物,師母推辭一番收下,臉上的笑容才開始盛開。

尤其是當嚴小時拿出她的禮物,教給李華如何保養如何護膚之後,李華臉上熱情的笑容表明,她對嚴小時的戒心已經完全消除。

鄒老如釋重負地衝夏想和範錚一笑:“蘇格拉底和林肯,都有嚴妻……”

夏想明白鄒老的自嘲,忙笑著岔開話題:“程曦學近日在《京城日報》發表的文章,觸動了葉書記,葉書記就讓我們三人撰文反駁。還有,葉書記想邀請您前往燕省就當前的經濟形勢召開一個座談會,就看您何時方便了?”

鄒老聽了,微一沉思,點頭同意:“經濟座談會是好事,也是小事,等我安排一下時間……先說你們三人的文章,拿出來發表的話,也算是一次比較有力的還擊。等我仔細一一過目之後,再找一個合適的機會發表。”說著,他又忽然想起了什麼,眼睛一亮,“說到座談會,倒是湊巧,正好明天程曦學在中大舉行一次經濟學的講座,有你們師母在,她可帶領你們進入講堂之中聽講,還可以當場向程曦學提問……你們有沒有興趣?”

倒是一個研究程曦學理論的好機會,夏想點頭同意:“好機會,值得參加。”

“是個尋找程曦學缺點的好機會。”範錚果然比夏想有銳氣,直接說出了心中所想。

嚴小時也表示同意:“近距離接觸程曦學,聽其言觀其行,再對比他的文章,就能對他的為人有進一步的瞭解,才能做到知己知彼。正好,還有許多問題我倒想當面向程教授請教一二。”

鄒儒看了看三人不同的表情,夏想篤定,範錚肅殺,嚴小時剛柔並濟,不由心中大喜,說道:“有我的三個得意門生聯手,程曦學自認才高八斗,恐怕也會低頭認輸。”

李華也對三人非常滿意,尤其對嚴小時更是十分喜愛,就對夏想說道:“夏想,你有福氣,找了一個這麼漂亮又有才華的女朋友,比我兒子可是強多了。要是我兒子沒有出國,我非讓他和你競爭,讓他把小時搶過來不可。”

夏想嘿嘿一笑:“我到時先和鄒可成為好朋友,讓他知道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他就不會和我搶女朋友了。”心裡卻說,誰愛搶誰搶,嚴小時又不是他的女人,他可管不著。

嚴小時聽了,向他投來甜甜的一笑,笑容中有滿足有幸福,彷彿他是她真得不能再真的男朋友一樣。

夏想可不想將話題往他和嚴小時之間的關係上引,正要轉移話題,範錚正好做了一件好事,他倒是挺關心程曦學的演講,就問李華:“師母,程曦學演講的題目是什麼?”

“《論當前經濟改革的利與弊》……是由中大發起的,同時邀請在京的幾所著名院校的經濟學家參加,在中大最大的禮堂舉行,可以容納上千人。除了中大的高才生參加之外,據說還有一些有影響的人物參加,具體是誰我也不清楚。”李華在中大隻是普通教授,無職無權,不知道具體內情也是正常,“不過你們想參加,帶你們進去倒沒有問題。”

“我陪你們去。”鄒儒一臉興奮,他很期待他的三個弟子聯手問倒程曦學,讓程曦學下不了臺的情景出現。

晚飯就在家中吃,李華親自下廚,為幾人做飯,嚴小時在一旁打下手。吃飯的時候,鄒儒很好奇夏想為什麼送將臺酒給他,夏想就藉機向鄒儒介紹將臺酒的歷史。

鄒儒雖然是經濟學家,但對歷史和傳統文化也很感興趣,聽夏想說得有趣,就酒興大動,不由多喝了幾口。

鄒儒對將臺酒的評價是,尚可,可以入口,如果想在京城開啟銷路,還需要在包裝和口感上下點功夫。將臺酒偏軟不是缺點,但回味比較淡、易上頭就是缺點了。現在人喝酒講究盡興,盡興但不能上頭,否則事後回憶起來酒後頭疼,基本上就不會再喝第二次了。

夏想虛心地接受了鄒老的意見,並一一記在心裡。

飯後,三人和鄒老約好一早在社科院會面,然後就告辭而去。到了外面才意識到一個問題,晚上住在哪裡?

範錚很沒良心地伸手攔了一輛計程車,說道:“我有個同學和我有約,明天一早社科院見,走了。”

範錚一走,夏想不能扔下嚴小時不管自己去找肖佳,就說:“走,去賓館。”

嚴小時輕輕地“啊”了一聲,俏皮地說:“我們是假裝的,可不是真的。”

夏想又好氣又好笑:“我臉上寫著‘色狼’兩個字嗎?真奇怪,明明我是很好的一個人,總有人認為我有好色的一面,天地良心。”

“男人,哪一個不是有便宜就佔?”嚴小時不服氣地回敬了夏想一句,“如果我今天晚上主動投懷送抱,是不是正好如你所願?”

“你沒那麼淺薄,我沒那麼膚淺。”夏想不輕不重地說了一句,發動了汽車,又問,“二星級還是三星級?二星級我還能報銷,三星級就得自費了。”

“四星級,就花你的錢!”嚴小時氣呼呼地說道,也不知道生的什麼氣。

找了一家四星級酒店,很不湊巧只有一個房間了,夏想想再換一家酒店,服務員卻說:“別找了,哪裡都沒有房間,現在快國慶了,京城四星級以上酒店都客滿了。”

夏想還沒說話,嚴小時卻說:“我是你女朋友,又不是外人,你怕什麼?就住下了。”

服務員一邊辦理手續,一邊捂著嘴看著夏想偷笑,肯定是在笑夏想膽小。夏想無奈,就小聲地對服務員說道:“剛認識三天,不太熟,不好下手。我是一個好男人,輕易不騙女孩子。”

服務員年紀不大,頂多二十出頭,圓臉,大眼,還算耐看,聽夏想一說,頓時臉紅了,低著頭不敢看夏想,小聲說道:“有花堪折直須折……再說,你女朋友真的很漂亮,我都羨慕她那麼漂亮,面板那麼好,先生,寧可殺錯不能放過。”

夏想敗了,本來他感覺服務員年紀不大,就想逗一逗她。沒想到小姑娘看上去靦腆,也挺害羞,說出來的話卻是大膽潑辣,讓他都無話可說了。

夏想和嚴小時到了房間,夏想先脫了鞋,然後直接躺在床上,舒服地伸了伸懶腰,還沒來得及享受一下放鬆的舒適,就被嚴小時一把拉了起來。

嚴小時二話不說幫夏想脫下外套,埋怨道:“穿著外衣躺在床上不衛生,還有,你不洗澡就上床,怎麼能睡得著?快把衣服脫了,去洗澡!”

夏想無奈地一邊脫衣服一邊說:“你本來就是一個冒牌女友,怎麼比我們家黧丫頭管得還寬?”脫到一半的時候,才想起什麼來,忙又說,“扭過頭去,非禮勿視。”

嚴小時俏臉飛紅,急忙轉過身去:“好像誰願意看你一樣?男人都醜死了。”

氣氛保持得還算輕鬆,沒有什麼旖旎和曖昧,夏想心想正好,不給意亂情迷的事件創造機會。

他跑進衛生間衝了個澡,然後圍著毛巾出來,發現嚴小時將他的鞋和襪子都擺放得整整齊齊,連他的衣服都給掛了起來,還泡好熱茶放在床頭。再看嚴小時,穿著一件睡衣,坐在床上發愣。

還真是一個細心周到的女人,夏想就讓她也去洗澡:“早點睡,明天還有要事。”

嚴小時也不知想到了什麼,臉頰飛紅,連脖頸也是一片粉紅,格外誘人。她的睡衣十分輕薄,裡面內衣隱約可見。她的身材緊緻曼妙,尤為苗條,細腰盈盈一握,臀部渾圓,夏想不經意只看了一眼,就將美妙風光盡收眼底。

古人有詩:美人如花隔雲端。對夏想而言,現在卻是美人如花在眼前。他忽然想起了禽獸和禽獸不如的動人傳說,心想算了,男人要有自制力,要有不破壞美好事物的決心和勇氣,就若無其事地對嚴小時說道:“睡衣挺漂亮,不過我沒有睡衣,晚上只穿內褲睡了。不過你放心,我是井水,你是河水,大家秋毫無犯。你去洗澡,我先睡覺,晚安,明天見。”

嚴小時“撲哧”笑了:“好像我要怎麼你一樣?告訴你,我是守身如玉的好女孩兒,你要是有什麼不軌之心,小心我也學過女子防身術!”

嚴小時說完,以為夏想還會說幾句,不料等了一會兒沒有一點聲音,她大著膽子看了夏想一眼,只見他歪著頭已經睡著了。

嚴小時又氣又惱,臭男人,和美女同室居然能酣然入夢,太不把她的美麗放在眼裡了,難道在他眼裡,她一點魅力也沒有?

女人的心思向來矛盾,男人的殷勤多了,她們會反感;男人理也不理,她們就會埋怨男人不懂欣賞,不會憐香惜玉。

嚴小時進了衛生間,鼻中還傳來夏想洗澡過後留下的男人氣息,不覺臉上一紅,渾身發熱。脫掉身上的一件件衣服,直到赤身裸體地站在噴頭下面,她還是覺得體內一陣陣燥熱。

哪個少女不懷春?嚴小時一邊洗澡,一邊用浴液塗遍全身,手指掠過身上的每一寸肌膚,想到就在身邊不遠處酣睡著一個她並不討厭的男人,不爭氣的心又怦怦地跳了起來。

年紀說大也不算大,但也不能說小了,今天確實是第一次和一個男人同居一室,雖然沒有同床,但總覺得好像是突破人生之中的第一次一樣。

想起剛才在樓下的大膽決定,到底是故意假裝氣勢,還是對他有點幻想?嚴小時越想越覺得羞不可抑,哪裡有女人倒貼男人的道理?不過隨即又想到那個睡得正香的男人,似乎對她一點也提不起興趣。有美人同室,居然倒頭就睡,還是不是男人?就算沒有色膽包天到動手動腳,至少也要開一些半葷不素的玩笑才是,哪裡有主動劃清界限然後呼呼大睡的事情?

真沒有男人的膽量。

嚴小時又哀怨一番,認為夏想有眼無珠,也讓她對自己的魅力信心大減,難道在他眼裡,自己真的老了不成?對了,古玉比自己年輕,也比自己更有味道,難道他喜歡小妹妹那樣的型別?嚴小時又想到曹殊黧和宋一凡,更加堅定了對夏想的看法。他家黧丫頭比他小了兩歲,宋一凡比他小了有十歲,看來他還真是隻喜歡年紀小的女人,不喜歡年齡大一點的女人。

問題是,自己也比他小了一歲,他是不是有點太挑剔了?

堅定立場

胡思亂想間,嚴小時洗好澡,吹乾頭髮,又換了一身內衣,才悄悄地從衛生間出來。房間內黑著燈,夏想又睡得很沉,她就沒有圍上浴巾,而是隻穿了三點式,躡手躡腳地摸到自己床上,悄無聲息地鑽進了被子裡面,忽然又笑了。

剛才真是傻了,胡思亂想什麼?自己好好的一個女兒家,追求的人也多得是,非得讓他看上才好?哼,他都是有家室的人了,自己還幻想他對自己如何如何,真要如何了,豈不是白白讓他得了便宜?自己跟了他,除了讓他拿走自己最寶貴的東西之外,他又能給自己什麼?

才不能讓他總有好事總得便宜!

一會兒好一會兒壞,想著想著,嚴小時就睡著了。

其實她哪裡知道,夏想根本沒有睡著。不過夏想知道,不裝睡不行,要不兩個人同居一室,你一言我一言,說來說去萬一意亂情迷,最後假戲真做怎麼辦?夏想不是有前手沒後手之人,平心而論,他最深愛的人有兩個,一個是曹殊黧,一個是連若菡。而肖佳在他生命中的地位特殊,說沒有感情,也有;說是愛,也不算。肖佳就如同他的一個夢想,說是從小沒有姐姐的他對肖佳有戀姐情結也好,對她的身體迷戀也好,總之雖沒有念念不忘的情懷,卻有相濡以沫的感慨。

生命中有了這三個女人之後,對於其他女人,夏想就再難生起愛戀的感情。即使偶爾心動,也是一種正常情感的短暫走神。當然,作為一個正常的男人,見到如嚴小時一樣的美人,又同居一室,生理上的反應是非常正常的,沒有反應才不正常。而且說實話,夏想也有衝動,當他在黑暗之中微閉著雙眼,看到嚴小時穿著三點式從他眼前經過,也覺得血脈賁張,心跳加快。

嚴小時本來肌膚既白且美,又有浴後美人的慵懶和嬌柔,在微微的光亮之下,渾身閃耀著致命的誘人光芒。尤其是她筆直而修長的大腿,瘦削的美肩,甚至可以一手掌握的細腰,雖不豐滿但絕對勻稱緊緻的身材,當她輕靈地走動之時,腰肢扭動,臂部搖擺,給人無限遐想的美感。

夏想很沒出息地有了生理上的渴望。

有歸有,人之所以為人,就是因為有自控能力。夏想可不想因為一時衝動,從此又和嚴小時糾纏不清。男人和女人之間的距離有時遙遠,有時又近在咫尺,突破關係往往只在一瞬間。之前,或許可以從容淡定;之後,卻又很難再坦然面對。就如他和梅曉琳一樣,當然他倒沒有什麼,是梅曉琳總有不自然的一面。

三十六計,睡為上計。夏想就忍住不想,再說嚴小時又不是一般人,一旦沾染,以後很難一拍兩散,當成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有一句話說得好,上山容易下山難,其實換一換說法也很對,上床容易下床難。

夏想又想到了明天的演講會,心思一重,就慢慢地進入了夢鄉。

一夜無話——如果真的無話就好了,也就沒有以後的事情了。夏想睡得正香之時,突然被手機鈴聲驚醒了,他迷糊之間忘了身在何處,起身接聽了手機,卻是衛辛打來的電話。

“喂,事情有變,邁克另有重大活動安排,時間安排不開,他想徵求你的意見,正式簽訂協議是提前還是延後?”

各人習慣不同,夏想的習慣是遇到重大問題,喜歡走路思索。他站起身來,穿上鞋在房間中走了幾步,微一思索又問:“提前幾天?錯後的話,又是多久?”

“如果提前,三天之內簽訂;如果錯後,至少錯後半月。”衛辛微帶沙啞的嗓音越洋傳來,清晰得如同在夏想耳邊私語。

夏想一瞬間就有些時空錯亂的感覺。

錯後半個月太久了,現在剛進九月,三日之內簽訂協議,相當於比原計劃提前了一週左右。而將臺酒廠在央視的廣告是十五號播出,中間有一個時間差,按照他的計劃,十號和邁克簽訂協議,十五號央視播出將臺酒的廣告,十六號在《京城日報》和《燕省日報》同步發表反駁文章以造聲勢,同時在燕省舉行新聞釋出會,高調宣佈產業結構調整獲得了初步成功。作為最強有力的一次重大反擊,雙管齊下,一舉定勝負。

但突然之間情況有變,如果提前簽訂協議,難免會走漏訊息,只要有風聲傳出,就達不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沒有出其不意,就難以起到給程曦學等人當頭棒喝的作用。

那麼他意料之中的一舉定勝負的場景就不會出現!

但如果錯後,時間就太久了,更是不行。夏想不免左右為難,還沒有想好對策,忽然感覺眼前一亮,不由吃了一驚,天怎麼亮了?隨即意識到是燈光,不由啞然失笑,下意識回頭一看,頓時吃了一驚。

嚴小時迷迷糊糊醒來,她的習慣是一睜眼就開燈。當然她還有一個習慣是裸睡,今天睡覺時雖然穿著內衣,睡到一半時還是覺得不舒服,下身還能適應,上身戴了胸罩,她總是睡不著,就半睡半醒之間隨手解開,扔在了床頭。

夏想一打電話,她被驚醒之後,還沒有意識到是怎麼一回事,下意識地伸手開了燈,然後坐起了身子——胸前的一對白兔活潑可愛地裸露在外,睜著一雙好奇的大眼睛,大膽而熱烈地看著夏想。

夏想一時愣了,瞪大了眼睛,大腦瞬間沒有反應過來。足足過了五秒鐘,二人才同時反應過來,夏想尷尬得急忙轉過身去,嚴小時卻是滿臉羞紅,張口就罵了一句:“色狼!”

衛辛在另一端聽得清清楚楚,驚訝地問:“你身邊有女人?”

夏想不愧是夏想,機智多變,脫口而出:“當然,我是已婚男人。”

衛辛也不傻,立刻不解地問道:“哪裡有老婆罵老公是色狼的?”

夏想嘿嘿一笑:“閨趣,閨趣而已。”

衛辛“撲哧”一聲笑了:“我還生怕打擾你休息,沒想到,我在下午一點鐘的時間給你打電話,你還在閨趣之中,精力真好。”

美國時間下午一點,相當於國內時間凌晨一點,夏想尷尬地笑了笑,不接衛辛的話,心中有了主意:“請轉告邁克先生,提前簽訂協議!”

提前籤總比推後強,至於是不是走漏風聲,暫時也考慮不了那麼多,只能儘可能採取保密措施了。夏想一瞬間作出了決定,簽訂協議之前和易向師打個招呼,讓他儘可能幫助保密。最有可能洩密的環節就是外經貿部了,只要易向師點了頭,應該還能按照原計劃進行。

不過如此一來,就又要欠易向師一個人情了。易向師可是老謀深算之人,欠了他的人情,指不定他會如何讓自己償還。但沒有辦法,明知是坑也要向下跳。

夏想結束通話電話,回頭一看,嚴小時用被子蒙著頭,躲在裡面不敢出來。

不過現在天氣還熱,被子只是一層薄被,嚴小時心慌意亂之下,也沒來得及穿上胸罩,只知道當鴕鳥,又把被子緊緊裹在身上,更顯得曲線畢露,美妙身材一覽無餘。落在夏想眼裡,跟沒穿衣服沒什麼不同。

夏想急忙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說道:“小時,剛才燈光太亮了,我什麼都沒看清……”

“你眼睛瞪得那麼大,看了那麼久還沒有看清?騙鬼呢,你又不是瞎子!”嚴小時又羞又急,才知道女人有時候裝大膽可以,真要事到臨頭,其實也是膽小得很。才被人看了一眼就緊張成這樣,真要是他動手動腳,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夏想當然沒有動手動腳,而是關了燈,上了床,又說了一句:“明天可千萬別告訴範錚你和我住在一起,否則他肯定認為你……行了,早點睡,明天還要聽課,還有大事要辦。剛才的事情,你別放在心上,我不是成心的。你不是愛吃葡萄嗎?明天我給你買最好的葡萄吃,算是給你賠禮道歉。”

提什麼葡萄,嚴小時更是又氣又羞,夏想故意氣她是不是?真是一個大壞人。一邊想,她一邊覺得渾身發燙。

還想再說夏想幾句,卻聽到耳邊傳來了輕微的鼾聲。嚴小時哭笑不得,真是一個沒心沒肺的人,轉眼又睡著了,真是氣死人不償命。

天一亮,夏想和嚴小時匆匆吃過早飯,開車直奔社科院而去。到了門口,只見範錚正精神抖擻地站在門口,一臉曖昧的笑容。

他一見夏想就問:“昨天你們住在哪裡?開了幾個房間?”

夏想就打趣他:“你扔下我們不管,還好意思問?沒見你這樣當表哥的,嚴小時可是你的表妹。對了,你急不可耐地去會什麼同學,肯定是女同學了?”

範錚嘿嘿一笑:“當然,大晚上的誰去見男同學?是我以前的一個師妹,有過一段感情,現在她快要嫁人了,就和我再藕斷絲連一兩次罷了。”

嚴小時“呸”了一口:“一對壞人。”

範錚立刻假裝義正詞嚴地說道:“夏哥,雖然我們關係不錯,但你也不能欺負我表妹不是?小時,你說,是不是夏想怎麼你了?”

“我呸你。”嚴小時生氣了,一臉緋紅,上前擰了範錚一把,“你不配當我表哥,沒一點擔待,扔下我就走,還滿嘴胡話。”

範錚被嚴小時擰得疼了,咧著嘴跑開:“好,我不說了,你還真向著夏想,我怕你了行不?”

說話間鄒儒趕到了,正好看到眼前一幕,哈哈一笑:“我就喜歡你們年輕人的朝氣,走,一門三劍客,師徒***,直接殺向中大。”

夏想呵呵一笑:“得,***都出來了,鄒老可真是雄姿英發,豪氣一點也不讓年輕人。”

幾人上了車,說笑間,直奔中大而去。

車上,鄒老簡單地介紹了一下程曦學此次演講的起因和目的。

起因自然是程曦學想向大學生灌輸他的思想,培養他堅定的追隨者。大學生是下一代社會的中堅力量,說不定以後許多領導人都是從他們之中產生,所以越早向他們灌輸自己的思想越好,任何形式的控制都不如思想控制讓人在不知不覺中服從。

可以說,程曦學此次演講的起因和目的相同,他想透過此次演講,獲得更多人對他的理論的認可,以便他在論戰上取得更進一步的勝利。當然也能借此演講,借大學生髮問和討論之際,讓大學生碰撞而出的思想火花為他所用,也可以讓他創作出更有激情更有說服力的文章出來。

據說,除了幾所最具影響力的大學的教授與會之外,某些大人物可能也會出席會議。當然是不是露面就不得而知了,也許會躲在暗中進行觀察,也許會只露一面就走,象徵意義大於實際意義。

此次會議由中大發起,經過近一個月的籌備,動用了不少人力物力才得以成功召開。此舉旨在為程曦學進一步揚名,也是中大為了培養自己的品牌學者而做的一次有益嘗試。

當然,是不是中大迫於某方面壓力不得已而為之,或是中大確實真心地想將程曦學捧為中大的招牌,那就不得而知了。總之,中大為了此次演講可以說是煞費苦心,人力和財力上都不惜下血本,力求將此次演講舉辦成中大建校以來最成功、影響最深遠的一次!

夏想幾人趕到時,會堂中已經坐滿了人。在李華的帶領下,幾個人從側門進去,在前排就座——也不算太靠前,大概在第十排的樣子,既能清楚地看到臺上人的一舉一動,如果提問的話,也很容易讓臺上的人看清面容。

夏想還納悶兒李華能領他們坐在十排中間,在大型活動之中,也算是不錯的位置了,可見師母在中大也是極有分量的人物。不料李華得意之餘說出了真相,讓夏想哭笑不得。

“安排座位的侯教授和他的一個女學生關係不明不白的,被我發現了,我還沒有開口威脅他告訴他家老王,他就嚇得立刻給我安排了好幾個好位置任我挑選……”

夏想無比同情地看了鄒老一眼,心想得妻如此,鄒老可憐矣。不料鄒老一臉坦然,一點也沒有自怨自艾的覺悟,反而若無其事地說道:“要是侯教授家的老王能有你一半的機智,他也不會犯生活作風問題了。可惜了,老了老了,晚節不保,被一個二十多歲的小丫頭拉下了水。”

“不怪老侯,怪那個女研究生。”李華倒是明白事理,“現在的女大學生、女研究生都太隨便了,為了學歷為了成績,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所以我得看緊你一點,男人是世界上最不可靠的動物,尤其是在女色面前,幾乎沒有任何防禦能力!”

果然是立場不同,看待問題的角度就不同。師母站在教授的立場上攻擊女學生,但從社會的輿論看來,卻是教授師德淪喪,而女學生都是無奈獻身。

不過最後所下的結論就太唯心主義了,夏想想起昨晚他的堅定立場,不由沾沾自喜地看了嚴小時一眼。嚴小時也正在偷看夏想,被他一眼看來,知道他又想起了昨天的曖昧場面,頓時滿面飛紅,急忙扭過頭去,心跳如鼓。

還好範錚正在凝視臺上來回走動的工作人員,一副心思深沉的樣子,沒有注意到嚴小時的異常,否則他肯定會心中起疑。

李華交代幾句就走了,她還有工作要忙。李華一走,鄒老長出了一口氣,嘆道:“你師母是我見過的最目光如矩的女人,她的直覺有時會讓人毛骨悚然。”

夏想完全可以理解鄒老的處境和感慨,但又想不出太好的安慰的話,只好轉移了話題,問道:“程曦學的理論,在大學生中有多大的市場?”

鄒老一聽此話,立刻皺起了眉頭:“大學生思想並不成熟,容易激進,程曦學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才有意借舉辦演講系統地向大學生灌輸他的理論。只要方法得當,大學生很容易被他鼓動和迷惑。所以說舉辦演講,正是他的高明之處。”

“我也覺得他確實有手段,不但確實有真才實學,而且會炒作,又會宣傳自己,同時又披著學者的外衣,打著探討研究的旗號,迷惑性很大。如果任由他在有影響的大學演講的話,他的理論會迷惑不少人……我認為,鄒老也可以出面舉辦演講會,也聯絡各大院校,向大學生宣揚您的經濟理論,撥亂反正。”

點名攻擊

“這倒是一個好主意,只是如何出面、如何聯絡、怎麼安排,等等,我都應付不來。”鄒老是真正的學者型人物,不像程曦學深諳政治規則和處世之道。

“稍後我向易部長提提這件事情,相信他也願意看到鄒老出山。”有這樣一個請鄒老出馬的機會不容錯過,如果是以前,鄒老肯定會反感這種拋頭露面的事情。而且他也不會選擇站隊,仍然埋頭做他的學問,當他的獨立學者。但現在不同了,因為夏想的出現,因為程曦學故意挑起事端,鄒老也不知不覺加入到論戰之中,實際上,他也已經選擇了站隊。

夏想也就有意暗中推鄒老一把,讓他也由幕後走向臺前。畢竟對於程曦學來說,只有鄒老出面才有足夠的分量和他對抗。

不多時,千人會堂已經座無虛席,還有不少人站在過道和兩側,都一臉興奮地期待著程曦學的出現。儘管程曦學本身就是中大的教授,但他現在不帶研究生,更不給新生授課,無形中給他的泰斗身份增加了許多神秘色彩。

九點三十分整,程曦學邁步走向講臺,時間卡得分秒不差。他一上臺,就全場起立,掌聲雷鳴。

夏想幾人也是起立相迎,對於程曦學,除了和他政治主張不同、經濟理論相左之外,對於他的學問和成就,還是應該給予足夠的尊重。

今天的程曦學一身中山裝,頭髮鮮亮,衣著光鮮,精神抖擻,手中還拿了一個紫黑的菸斗,頗有一副國學家的風範。不說別的,光憑這副賣相,當前一站,就能為他增加不少印象分。

好一個程曦學,深得包裝宣傳之精髓,真高人也。

如今不管偽神仙還是真學者,都講究一個外包裝。畢竟雖然說不可以貌取人,但人人都喜歡欣賞美好的事物,這是一種強大的慣性。男人愛美女,女人愛帥哥,就連國學大師以及專家學者,也是一副仙風道骨的高人形象。

是不是高人先不說,至少要先打扮成高人的形象,給人帶來不凡的視覺衝擊力。

果然,程曦學舉手投足之間,風範十足。如果他穿了長衫,再留了八字鬍,活脫脫一個大師的形象,只可惜一開口就讓他的風姿大減。

因為他的嗓音有些嘶啞,說話時聲音不夠洪亮,也不夠威嚴,甚至還有軟綿綿的味道。男人,說話時中氣十足,低音深厚,中音渾厚,才能讓人印象深刻,有利於提升整體形象。夏想不免替程曦學感到惋惜,按說以眼前的大師風範當前一站,確實能夠給人視覺上的震撼,只是一開口就降低了形象,可見一個人想要做到形神俱備,想要達到表裡如一是何等的不易!

程曦學並不知道夏想等人在場,更不清楚夏想的所思所想,為了此次演講,他還特意請包裝公司專門為他設計了形象。從穿衣到髮型,到走路的姿勢,一舉一動,都經過了精心的準備和練習。包裝公司也含蓄地說過,他的聲音條件不好,聲線過細,整體形象上就打了折扣,否則就能塑造成一個完美的學者形象。

程曦學不以為然,他演講的是學問,是知識,不是賣相。

程曦學站在講臺之上,看著底下黑壓壓的人群,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自豪感。

第一排是來自京城各大院校的專家學者,都是同行之中的佼佼者,能前來聽他的演講,讓程曦學心中大感欣慰,有一種被認可的滿足感。雖然他的泰斗名聲早已經傳開,但一半是炒作,一半是自封。只有今天看到幾乎京城中各大院校有影響力的教授都會聚一堂,是聽他演講也好,是為他捧場也好,總之,他們在前排就座,就等於坐實了他泰斗的身份。

程曦學內心的激動難以言表。

第二排就座的是中大的院領導和系領導,以及幾名在經濟學領域有突出成績的學者,表明了中大對他的肯定。

從第三排到第十排,都是京城之中經濟學方面的精英,也有一些不便露面的人物混跡其中。其中不乏程曦學的後臺指派來的人,也有其他行業的精英。

剩下的就全是中大學生中的精英,挑選的都是學生會的幹部以及學習優秀者前來聽講。毫不誇張地說,今天在座的各位,沒有一人是無名小輩,都是在同齡同行之中出類拔萃之人,庸碌之人根本就沒有資格進入會堂!

程曦學躊躇滿志。

“各位領導,各位來賓,各位同學,很高興今天能夠站在這裡,和大家一起討論當前經濟改革中出現的一些問題。首先感謝大家的光臨,也對各位領導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舉辦這樣的一個盛會,表示由衷的感謝。”程曦學先做足了表面文章,鄭重地向臺下鞠躬致意。

掌聲過後,程曦學開始了正式的演講:

“……當前的經濟改革總體是好的,但也出現了一些偏差,在抓大放小兩個方面,都各有問題。在放小方面,某些掌權者在放小時把原來的國有小企業和基層政府的鄉鎮企業,以很低的價格賣給自己的親朋好友或者原來的廠長經理,實際上是半賣半送,明賣暗送,掠奪、侵吞公有財產。在抓大方面表現為,大型國企在和外資合資的過程中,表面上是引進了鉅額外資,實際上被外商取得了控股權,甚至連自身的知名品牌都被冷藏被放棄,是在以短期利益換取長期的損失,是得不償失的舉動。從長遠看,是對子孫後代不負責任,是極其愚蠢的短視行為。

“一九九九年以後,加快重點行業的改組和國有大型企業的改革,包括對石油、通訊、鐵路、電力等大型國有企業集中的行業進行重組。把行業改組和企業改革結合起來進行,大致做了三件事:政企分離;打破壟斷;把企業改組成真正的公司,在海內外上市。這樣現代公司制度的架子就搭起來了,市場經濟運作的總框架就建立了。當然,國有企業船大難掉頭,又有幾十年計劃經濟的歷史慣性,有一些重大的問題沒有完全得到解決,所以提高效率和增加盈利的效果還不是太明顯。而現階段有些省份正在推行的產業結構調整,並沒有解決國有企業船大難掉頭的客觀問題,反而一味地引進外資,或是強行進行重組改制。結果除了造成國有資產流失之外,除了讓國有經濟在經濟之中佔有的比重越來越低之外,除了讓地方政府在短時間內獲得所謂的GDP增長,讓一些領導戴上了政績的光環之外,於國於民,沒有任何好處!”

儘管程曦學的聲音不夠洪亮,但他顯然很懂得演講的技巧,很會借勢造勢,先是慷慨激昂,最後一句又擲地有聲。他的話引起了許多人的共鳴,現場響起一陣經久不息的掌聲。

夏想暗暗搖頭,作為保守派最大的代表人物,程曦學還真會偷換概念,或者說,偷樑換柱。

誠然,任何新興事物在推廣的過程中,總有或多或少的問題出現。畢竟是新興事情,要有一個接受和適應的過程,以偏概全或以點概面都不全面。動不動就以國產資產流失來否定改制,是徹底的誤導和完全的謬論。

因為夏想清楚,現在的情況是,各地所謂的國有企業不是倒閉就是破產,哪裡還有國有資產可以流失?除了地皮之外,陳舊的廠房,沒有技術的工人,以及不能適合市場經濟的管理層,說好聽一點,是有深厚的人力基礎,說難聽一點,就是有龐大的養老負擔。幾十年的政企不分,幾十年的大鍋飯,養了一群什麼樣的職工和廠長,程曦學不是不清楚,他這樣是有意忽視,選擇性視而不見!

站在什麼樣的立場說什麼樣的話,只要站隊就會有偏見,就會有不公正的言論。

夏想心中有了主意,就靜心細聽程曦學還能發表什麼高論。

“下面就綜合談談當前的經濟走勢和我的觀點……”程曦學清了清嗓子,喝了一杯茶,剛才因過於慷慨激昂而微微漲紅的臉漸漸平靜下來,換了一副嚴肅和凝重的表情,他抬起頭來環視了一下眾人,繼續說道,“一九九七年東亞經濟危機發生以後,中國也出現了經濟不振、需求不足、增長乏力的問題。一九九八年又出現了物價總水平下降的狀態,經濟學上叫通貨緊縮。一九九八到一九九九年物價指數一直是緩慢地負增長,對經濟走勢起了消極的影響。企業產品賣不掉,需求進一步下降,形成惡性迴圈。二○○○年經濟形勢出現了變化,經濟增長百分之八,投資、消費、物價情況都有了好轉。但轉變的深度怎樣,性質是什麼,中長期的趨勢是什麼則有不同意見。

“現在的經濟形式發展勢頭良好是不容置疑的事實,但不可否認的是,在良好的發展之中,也有許多不和諧的聲音出現。有些省份看到南方沿海一些省份的產業結構調整獲得了一些成功——暫且不論這樣的成功是不是真正的成功,是短期成功,還是從長遠看是一種損失——就想如法炮製,就想依葫蘆畫瓢,也想推行產業結構調整,也想向外資要政績,向合資要GDP。我個人也承認,引進資金對於當地的經濟改善和結構調整,大有裨益。但各省之間的情況千差萬別,產業結構調整也就是在嶺南一帶還算成功,一些內陸省份也想將沿海省份的成功複製過來,就是想當然而又不合時宜的想法,因為成功從來是不可以複製的。在想複製別人的成功的內陸省份中,燕省是第一個吃螃蟹的省份。”

夏想只是一笑置之,鄒老微微搖頭,而範錚和嚴小時都面露怒色,顯然為程曦學指名道姓點出燕省而憤憤不平。

範錚和嚴小時都不是燕省人,但因為範睿恆是燕省省長,儼然也以燕省人自居,容不得別人說燕省半點壞話,尤其產業結構調整又是範睿恒大力支援的方針政策。

範錚和嚴小時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小聲說了一句:“謬論!”

範錚更是說道:“一會兒我上臺問他一個張口結舌!”

只聽程曦學繼續對燕省的產業結構調整指手畫腳:“嚴格意義上講,燕省不能說是第一個推行產業結構調整的內陸省份,但燕省是第一個深入推廣並且取得了一點小成績的內陸省份,目前最有代表性,所以單獨拿出來舉例,也好和大家商榷。燕省的產業結構調整邁出的步伐並不大,先期只有兩個試點城市,單城市和寶市,單城市和寶市的具體情況是……”

程曦學顯然前期做足了功課,將單城市和寶市的情況分析得很到位,列舉兩市產業結構的弊端和經濟結構中的不足時,也很有條理。夏想聽了連連點頭,程曦學在經濟學方面確有獨到之處,雖然他因為性格或是立場的原因,只挑選最偏頗的失敗例子作證,但也說明他確實有犀利的眼光。

程曦學列舉完單城市和寶市的情況之後,隨後說道:“成為試點城市之後,單城市只提了兩個專案,一個是通海鐵路,剛才已經詳細解說了通海鐵路的利弊,可以說利大於弊,值得嘗試。但也只利於單城市一個市,不,只是一個單城鋼廠,可以說耗資巨大而收穫甚微。不客氣地講,是損有餘而補不足,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面子工程罷了。”

程曦學的話引來一陣鬨笑。

如果說前面程曦學的理論還有可取之處的話,他將通海鐵路比喻成面子工程,只見單城鋼廠受益,不見黃驊港碼頭的興起,至此,夏想對程曦學的水平也就有了一個清醒的認識。就算程曦學是為了貶低單城市的成績而故意說出違心之話,也可見他的品行和品格,已經降低到睜著眼睛說瞎話的地步了。

連鄒老也聽不過去,對程曦學的話嗤之以鼻:“就算程曦學眼光有限,看不到因為單城鋼廠的介入,會帶動黃驊港口的崛起,他也應該可以清醒地認識到,燕省的中南部幾市完全可以仿效單城鋼廠的通海鐵路模式,都在黃驊港碼頭為自己建立一個出海口。不用推算也可以想象得到,將會對燕省的中南幾市帶來什麼樣的機遇……可惜了,老程,近幾年你的心靜不下來了,心不靜,如何看得遠?”

攻擊完通海鐵路,程曦學又開始攻擊文化旅遊:“單城市還新上了一個文化旅遊專案,聽說是燕省產業結構調整領導小組一位處長夏想的主意,聽說夏想同志還很年輕,才二十七歲。二十七歲的處長不多見,可見他確實有才能。不過也正是因為年輕,二十七歲正是夢想多多的年齡,我想在座的一些研究生、博士生甚至都比他還要大。諸位研究經濟多年,可以設想一下,利用成語故事帶動文化旅遊,在原來的趙王宮遺址之上,耗費數千萬甚至上億資金,興建一座文化旅遊城,到底是一個好高騖遠的夢想,還是一個切實可行的方案?這個議題,如果當成在座各位的畢業論文,肯定可以大做文章。”

又是一陣笑聲,笑聲中有輕視,有譏笑……

範錚氣得臉色鐵青,嚴小時身為投資商,更是氣得胸口起伏,幾乎要拍案而起。鄒老還好一些,畢竟年紀大了,見多識廣,也壓得住性子……三人都以為程曦學直接點出夏想的名字,夏想更是怒火中燒,指不定氣成什麼樣子了。

不料夏想一臉淡笑,雙眼直視臺上的程曦學,笑道:“我要感謝程教授替我揚名,想想看,在場的學姐學妹中,少說也有幾十個美女,我的大名經程教授宣揚之後,說不定我還可以藉機俘獲幾個美女的芳心。到底大小也是一個名人了,好名聲壞名聲不要緊,出名就行。”

嚴小時不敢相信地看了夏想一會兒,忽然抿嘴一笑:“你真行,被人當成反面教材貶低一通,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臉皮厚到了震古爍今的地步,佩服,實在是佩服。”

鄒老也笑:“夏想不是臉皮厚,是心胸寬廣,否則因為一句話就被氣得暴跳如雷,如何能夠沉著應對?小時,範錚,你們在這一點上,要多向夏想學習,能夠做到喜怒不形於色,你們離成功也就不遠了。”

一石二鳥

程曦學哪裡知道被他點名的夏想,正坐在臺下將他剛才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如果他知道夏想也混在人群之中,恐怕就不會那麼自信從容地演講了。

程曦學繼續說道:“文化旅遊專案是否成功暫且不提,出於好心,我還是希望這個專案能夠成功,否則幾千萬的投資打了水漂,也是國家的損失。不過我在此還是要向夏想同志的勇氣表示敬意,畢竟年輕人要有夢想,要有衝勁……”雖然沒有直接諷刺,他的言外之意卻是對夏想毫不掩飾的輕視,將夏想的設想當成夢想,無疑是一種十分輕蔑的說法。

範錚輕輕推了夏想一把:“真有你的,被人貶低,還一點也不生氣。要是我,早就拍案而起了。一會兒提問的時候,我替你還回來。”

夏想笑笑,沒有說話。他心中自然也有怒氣,但不能因為程曦學幾句冷嘲熱諷就火冒三丈,也太沒有涵養了。而且他也在深思程曦學今天演講的根本用意,本來以為他是全盤否定產業結構調整,但聽他先揚後抑的論調,似乎他的態度有所鬆動,對產業結構調整並不是完全反對的態度,而是有限支援,個別反對。

有限支援就是支援南方已經獲得了成功的幾個沿海省份,個別反對就是反對以燕省為代表的內陸省份繼續推廣。夏想摸到了程曦學的思路,南方省份現在的經濟規模以及影響力,對京城來說有點尾大不掉的意思。不能說南方省份對國家的政策做不到令行禁止,但因為各地具體情況不同,肯定有一些政策到了發達省份,出於地方保護主義的考慮或是其他原因,存在著陽奉陰違的情況。

尤其是在針對一些大型央企的壟斷上面,南方省份的反對聲音非常強烈,國家需要動用很大的力氣才能壓制。所以京城之中壟斷勢力的代表人物,唯恐燕省的產業結構調整獲得成功之後,其他內陸省份紛紛仿效,將會進一步觸及一些壟斷行業的底線,到時將有可能出現不可收拾的局面。

最好的辦法就是將燕省的產業結構調整政策扼殺在搖籃之中。而南方的成功不能抹殺,也沒有必要抹殺,相反,可以藉助南方的成功對比燕省的失敗,由此得出結論,成功不可以複製。因為地理位置不同,南方各省位於沿海,有得天獨厚的便利條件,燕省依葫蘆畫瓢,最終不過是落一個畫虎不成反類犬的下場。

由此提醒內陸其他省份,不要輕易推行產業結構調整,否則不但浪費大量的人力物力,沒有一點政績,還會因此落一個慘敗的結局。程曦學的目的有兩個,一是打擊和棒殺燕省的產業結構調整,二是藉此演講傳達一個強有力的訊號,就是京城中有人並不贊成內陸省份也全面推廣產業結構調整。

一箭雙鵰!

夏想經過一番分析猜出了程曦學的用心,不由心中一寒,比起全面否定產業結構調整,程曦學分別對待的做法更有欺騙性,也更容易讓人接受。南方省份的發達是因為位居沿海,交通便利,北方及內陸省份就沒有產業結構調整方面的優勢。因為處於內陸,沒有天然的優勢,所以成功的可能性極低,風險也極大,嘗試不如不嘗試。

程曦學的打算就是,要給其他等著看燕省成功與否再決定是否推廣產業結構調整的內陸省份打退堂鼓!

果然,程曦學點評完單城市的改制之後,又開始針對寶市的產業結構調整,指點江山。

“寶市自從成為試點城市之後,迄今為止只成就了一項合資和一項投資。萬里汽車廠的投資大概算是一個成功的案例,最引人注目的卻是達富和柯達的合資,還曾經轟動一時……”程曦學說話間又翻了翻演講稿,好像才發現什麼似的,笑著補充了一句,“對了,忘記了還有一個茂盛醬菜廠,不過投資金額太小了,才幾百萬的投資,如果也算到產業結構調整的功勞裡面,有點拿不出手。可不是我故意漏掉,而是不好意思提出來罷了。”

程曦學明是說笑,暗是諷刺,真有他的,拿別人的成績當成笑料來製造輕鬆氣氛……顯然,他的意圖達到了,現場發出一片輕笑之聲。

等眾人笑完,程曦學才接著向下說:

“其實柯達和達富的合資,早在產業結構調整推行之前,就已經進行了一年多艱苦的談判,出於種種原因,談判一直沒有成功。夏想——不好意思再次提到了年輕的夢想人物夏處長,他實在是其中的一個關鍵人物,不得不提,並非我個人對他有意見。平心而論,他還是一個很不錯的年輕人。跑題了,回到正題,夏想同志主導了此次談判,將達富百分之四十的股份賣出了十億美元的高價,並且說服柯達額外追加五億美元資金來寶市投資一個數碼相機的研究室。據說後繼還要增加投資,要生產數碼相機。數碼相機是不是有市場前景,不在此次演講的討論範圍之內,我只想就此合資的利弊和大家探討一二,就說引進了十五億美元的巨資,到底是不是一筆劃算的生意?

“肯定會有人要問,有投資不是成功嗎?不對,要看投資的附加條款,以及投資雙方是不是都達到了各自的目的。更重要的是,要看是不是我們將辛苦幾十年建立的膠片基地,被柯達用十五億美元就完全據為己有!在座的諸位應該都清楚,彩色膠捲技術看似平常,實際上世界上只有三個國家掌握這種技術,中國就是其中之一,而達富又是掌握此項技術最先進的廠家。現今和柯達合資,是不是可以說,彩色膠捲技術被柯達只用十五億美元就買到了手中?也就是說,只要柯達下一步再追加投資,只要達富見錢眼開妥協的話,一旦柯達控股,那麼達富將會成為美國的達富,中國就可以從世界上三個掌控彩色膠捲技術的國家之中被除名了!”

“轟——”

現場一片議論之聲。

“十五億美元就出賣了達富的品牌,簡直是賣國行徑!”

“夏想是什麼人,怎麼會做出這樣無恥的事情?簡直就是民族敗類!”

“漢奸!”

“是被柯達收買了吧?怎麼能做出這樣的短視行為,燕省難道沒人了?怎麼能讓一個二十七歲的處級幹部主導產業結構調整?怪不得沒有什麼成績出來,夏想不是好大喜功就是一個不學無術的腐敗官僚!”

夏想一臉苦笑,得,程曦學成功地將眾人的怒火引到了他身上,他何其不幸?辛苦工作不但沒有得到回報,先是被人設計陷害,現在又被程曦學樹成了靶子讓眾人口誅筆伐,夏想哭笑不得。

當然,夏想心中也是怒氣漸生。程曦學可以就事論事,可以指責產業結構調整的弊端,但對他進行人身攻擊就不對了,有失身份。不過再一想其實程曦學也並沒有刻意對他攻擊,程曦學的聰明之處就在於,讓大家都對某一件事情深惡痛絕,同時又含蓄地點明,事情是由他主導而成。

自然而然,他就成了眾人發洩怒氣的物件。

不止夏想怒氣難平,鄒儒也動了肝火,他低聲對夏想、範錚和嚴小時三人說道:“等一下提問的時候,看我不和程曦學辯論辯論!一定讓他下不來臺!太過分了,他明知道夏想是我的學生,還敢胡言亂語,難道是覺得我鄒儒好欺負?”

範錚和嚴小時一齊說道:“我們師徒四人一起上陣,一定可以把程曦學反駁得落花流水。”

程曦學見他完全掌握了局勢,雖然表面上一臉鎮靜,假裝他公正無私,並非刻意針對夏想本人,但見成功地將火燒到了夏想身上,還是有點沾沾自喜。心想,對不起了夏想同志,不是非要貶低你,誰讓你是燕省產業結構調整的第一人,不打壓你又打壓誰?

程曦學穩定了一下情緒,對今天的演講充滿了信心,他繼續進行演講:“在我看來,產業結構調整並不一定是要針對新興的專案,或是高精企業的合資。將老舊的國企盤活,將落後的國企救活並且推向市場,才是正道。比如單城市有倒閉破產的棉紡廠,有半死不活的將臺酒廠,還有一個垂死掙扎的影印機廠,都可以借產業結構調整的東風,展翅高飛,為什麼在高瞻遠矚的領導們眼中,產業結構調整的春風就度不了他們的玉門關?”

“寶市也有許多零散的太陽能光伏產品生產廠家,如果能將他們化零為整,作為未來的清潔能源,大力推廣太陽能產品,不但能夠帶來經濟效益,也有更大的社會效益,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大好事,為什麼沒有人推廣,或是從中牽線搭橋為他們引進外資?而偏偏去做空中樓閣的文化旅遊專案,偏偏去投資一個醬菜廠,箇中原因就非常耐人尋味了……”程曦學有意引導別人去猜疑,朝不好的方向去聯想,不明說,但還是有意去誤導,煽動別人對夏想產生不好的印象。如此舉動在夏想幾人看來,確實有點其心可誅了。

隨後,程曦學就此做了總結性發言:“產業結構調整是好事,但也有巨大的侷限性,而且在現階段只適合在南方沿海的發達省份試點推廣,並不適合在國內大範圍地展開。內陸省份因為自身的地域侷限性和觀念認識上的保守,在推廣產業結構調整的過程之中,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而且個別主導者由於自身素質和能力的原因,或是出於不可告人的目的,假借產業結構調整的推廣大行其道,實際上是在加劇國有資產的流失,毀掉原有的知名品牌,只拿一些並不能產生真正的效益的虛假專案來取得表面的政績,為自己謀取升遷的資本……我的觀點是,產業結構調整政策應該慎之又慎,不宜再在內陸省份繼續推廣!”

掌聲,經久不息的雷鳴般的掌聲!

夏想也附和著鼓掌,不是為程曦學演講的精彩,是為他偷換概念,成功地矇騙了大多數人的騙技而鼓掌。程曦學如果生在亂世,當為一代梟雄。他既有才學又有口才,還有利用學問鼓動和矇騙別人的本領,可以說具備一個梟雄應該具備的全部素質。

如果程曦學從政,將是一個極難對付的既有表面文章又有真實本領的對手。歷來理念上的分歧最難握手言和,想當初他和邱緒峰因為立場不同而有了政治上的鬥爭,最終也能摒棄前嫌,成為好友。但夏想清楚,他和程曦學之間沒有握手言和的可能,理論上的爭執,誰也不能完全說服對方,所以只能拿事實說話,看誰能夠笑到最後。

範錚根本沒有為程曦學起立,更沒有給他鼓掌,一臉鐵青地坐著不動。嚴小時還算有點禮貌,總算站了起來,不過也沒有鼓掌。四人之中,只有夏想和鄒儒不但起身,還面帶微笑地鼓掌,臉上流露出笑意,好像是真心贊同程曦學的理論一樣。

其實夏想和鄒老一樣,都對程曦學的片面之詞不以為然。

程曦學面帶微笑——勝利而滿意的微笑,朝臺下鞠躬。他的目光落在了第五排中間的兩個人身上,一人五十開外,微胖,圓臉大眼濃眉,目光非常犀利;另一個四十五歲左右,瘦長臉,頭髮稀少,嘴大鼻寬,眼神柔和。見他們微笑著點頭,程曦學心中大定,知道如果得到了他們的認同,今天的演講就算是獲得了圓滿的成功。

二人之中,微胖之人名駱林開,瘦臉之人名吳林森,是他身後之人智囊團中的核心人物。程曦學目前只是經濟顧問,而且是外圍的經濟顧問,還沒有走進核心層。他清楚得很,就算他成為核心層的經濟顧問,也比不上眼前二人的地位,因為他們是智囊團中的核心人物。

今天的演講,一為造勢,二為討好駱林開和吳林森二人,以便二人今後多為他美言幾句。

程曦學得到了二人的肯定,高興異常,演講環節已經結束,接下來就進入到提問環節。他抬手看錶,還有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足夠再來一場熱烈的討論,就對臺下說道:“諸位來賓,諸位領導,諸位專家教授,諸位同學,下面進入討論階段,大家有任何問題都可以提出來,我盡我所能和大家一起探討,謝謝。”

第一排就座的是一位來自北大的教授,名叫柳俊,他首先發言說道:“程教授,您的理論部分講得非常精彩,有見解,不過後面舉的例子就有些不太恰當了,有值得商榷的地方……”

程曦學一臉淺笑,問道:“柳教授學識淵博,在國有經濟的理論研究方面一直頗有建樹,您的問題一定非常深刻,我洗耳恭聽。”

程曦學的姿態放得很低,彷彿越是如此,越能顯出他的大師風範。

柳俊和程曦學儘管不是很熟,但對他的理論也研究了不少,算得上神交已久。柳俊以為程曦學文如其人,是個直爽之人,就直言不諱地說道:“產業結構調整既然能在南方省份獲得成功,那麼也一定可以在內陸省份獲得成功,難道還有南橘北枳一說?照您的說法,豈非表明國家政策也有水土不服的論調?再說您所舉的幾個例子,一葉障目不見泰山,有點失之偏頗了。”

程曦學被柳俊在眾目睽睽之下,直接指出他觀點偏頗,不免有些不滿,不過還是努力表現出謙遜的樣子,說道:“願聞其詳。”

柳俊見程曦學態度端正,以為他真是謙恭之人,就不客氣地說了起來:“程教授只從單城市和寶市幾個改制的事例,就得出了在內陸省份不可推廣產業結構調整的結論,未免倉促。而且明明幾個例子都有可取之處,卻被您斷章取義解讀為失敗,也是對大家的一種誤導。其實在我看來,單城市的通海鐵路和文化旅遊,以及寶市的柯達合資、醬菜改制,不管拿到哪裡,都是值得稱道的成功案例,怎麼在您的口中,就成了失敗的代名詞,就成了空中樓閣?而且您身為堂堂的教授,多次點明夏想這個小同志在領導小組所起的作用,還有意誤導大家對他心生不滿。我倒想問問您,您和夏想是不是有什麼過節兒?”

柳俊說話的聲音不大,而且語速不快,慢條斯理地一字一句說出,卻如一枚重磅炸彈,頓時激了無數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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