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雅的這句話非常的冠冕堂皇,但是冠冕堂皇的話有的時候又非常有殺傷力。
就要看什麼時刻說出來。
如果是平日裡說出來,那大家頂多就是覺得只是一種教育,不會特別放在心上,因為冠冕堂皇的話體制內幾乎是天天講、月月學。
但是,如若是在此刻紀委辦案點審訊室裡說出來,而且還是從主審的正科級紀檢幹部嘴裡說出來,那味道就不一樣了。
張雲亮心中震顫,眼神從最初的震驚,逐漸轉向絕望。
“楚,楚主任.......”
“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只是告訴你紀委辦案的原則,我想你作為一名副處級領導幹部,這些道理原本都懂。
現在主審你的是蔣辰同志,希望你充分重視蔣辰同志對你的問話。”
楚雅硬生生的打斷了張雲亮的求饒,同時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她百分百的支援蔣辰開展工作。
蔣辰對楚雅投去幾分感激的目光。
然後用極其威嚴也極其帶有警告意味的眼神,死死的盯住對面的張雲亮。
現在的審訊不比從前,不能動私刑,玩的就是心態。
而現在,是張雲亮受到極大震撼之後,心態最為脆弱的時刻。
蔣辰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我,我說,我說.......”僵持了足足一分鐘之後,張雲亮終於承受不住蔣辰帶來的巨大壓力,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全部交代。
沒有一絲絲的保留。
人就是這樣,在心理防線崩潰之後,會將所有心底藏的事情全部吐露而出,因為那個時候人的精神狀態不會允許再隱瞞一丁點的事情。
根本憋不住。
就像喝的爛醉如泥的人,憋不住胃裡的食物最後會全部吐出一般。
整個陰謀過於龐大,導致交代整整持續了一個小時。
期間蔣辰的辦案電腦一直噼裡啪啦響個不停,力求不遺漏任何關鍵細節,但是也不會事無鉅細,很多無關緊要的情節在蔣辰的筆錄裡會自動略過。
這就是一個偵查老手的功力。
上輩子將近十年的政法工作經驗,特別是將近八年的檢察院反貪工作經驗,讓他處理起這一切來駕車就熟。
楚雅和她的兩名下屬,則是越聽越是心驚。
他們已經有了一定的心裡準備,知道張雲亮案件所牽涉的佈局會很大。
但是沒想到會大到這個程度,更沒想到林偉峰作為一名黨員幹部,膽子肥到這種程度。
如果真的讓這種人陰謀得逞,而且藉此爬到高位,那真的就是黨和國家的重大損失,人民群眾的一場災難。
想到這些,楚雅再也坐不住,直接走出審訊室就給自己的父親楚政生掛了個電話。
這個案件牽涉太大,已經超出了楚雅所能掌控的範圍。
所以她必須要獲得楚政生的支援。
“小雅,案件的事情你還是先和你二舅溝通一下,畢竟這是你們紀委口的事情,我這個政法委書記不好直接插手。”
楚政生聽完楚雅的彙報後,也感覺到了事態嚴重。
但是,在體制內官場混了數十載,讓他對一些內部規則掌握的十分熟稔。
一個區區的副廳級,其實楚政生還不會放在眼裡。
他也有能量將這個副廳級直接打到在地,永世不能發聲。
畢竟他是江漢省的三把手,是省委常委,處理一個副廳級幹部他有發言權。
但是,楚政生看重的是影響。
不管怎麼說,張雲浩的案件都是紀委的案件,而不是他們政法口的案件。
線索該如何處理,要不要直接動林偉峰,這些都應該是紀委那邊有一個初步意見之後,再拿到省委常委會上討論。
在常委會上,他這個三把手可以就處理林偉峰的事情暢所欲言。
但是現在,甚至案件都還沒有在紀委內部形成初步意見呢,這個時候自己這個政法委書記強勢介入,紀委書記蘇玉良是會給自己的面子,但從此之後自己就會在官場上留下強勢霸道的名聲。
也許一些喜歡看網文的年輕人,會覺得這很酷。
但是現實不是小說,官場裡一旦被貼上強勢的標籤,就意味著絕大多數人都不願意與你共事,下一步的提拔重要就會因此受到重大挫折。
這就是楚政生十分擔心的政治影響。
他不得不擔心,因為這真的會葬送一個人的政治前途。
“好的,爸爸,我知道了。”楚雅結束通話楚政生的電話後,心中很是自責。
她是個冰雪聰明的女人,自然知道楚政生讓自己去找二舅的用意。
但是正是因為現在知道了,所以才會懊惱之前的自己是如此的不成熟,竟然連老爸的政治影響都沒有考慮進去。
其實二十四歲的楚雅,相較於同齡人,心智成熟程度已經只能用恐怖來形容,最最起碼是四十歲以上的領導幹部才會擁有的沉穩。
只是楚雅對自己的要求很高,她不允許自己犯錯,更不允許犯一些低階錯誤。
她的父母從小給了她榜樣示範,特別是父親楚政生,更是楚雅心目中的偶像。
她一直都想追逐父親的步伐,成長為一名優秀的領導幹部。
其實,很多時候普羅大眾以為二代們的優勢就是可以繼承各種資源財富。
但實際上,這些並不是全部。
認知層次的領先,才是這些二代們最大的優勢。
而認知層次,其實是父母從小耳濡目染傳授給自己的後代的。
一個種地農民,永遠不可能給自己的小孩一個高層次的認知,甚至一箇中等檔次的認知都給不了。
貧寒子弟即使再有天賦,讀書再好,也無法短時內彌補這種認知差距。
而當經歷了太多社會毒打和挫折,真正明白了這個社會是怎麼回事,讓自己的認知層次提升了檔次之後,這些寒門子弟已經過了打拼的年紀。
社會就是這麼殘酷。
“二舅,我是楚雅,最近您身體好嗎?”楚雅結束通話和楚政生的通話之後,根本沒有任何間隔,直接撥通了二舅周成的手機號碼。
她心裡非常著急,因為這個案子涉及到了一名實權副廳級,最佳的辦案視窗就只是幾個小時甚至不到一個小時。
但是,面對自己的二舅,這位江漢省紀委常務副書記,她也不能上來就直接說事情,必須寒暄一下。
這是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