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鏡面出現，宛若一面屏障。
藏匿在屏障後面的簡一一，並沒有放鬆警惕。
安倍晴明的畫卷釋放時，濃郁的黑色霧氣，將簡一一製造的封閉空間填滿。
這讓簡一一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安倍晴明也看到了簡一一的畫。
“畫了一面鏡子麼，真是妙思。我真的不如你啊……簡君。”
這是最後的一擊。
安倍晴明心裡湧現出不確定來，他再次對自己的能力，能否殺死簡一一，產生了質疑。
……
……
其實小時候，安倍晴明也是一個人們眼中的天才。
他的真名叫三島康城，從小就是所有同齡人眼中的“別人家的孩子”。
學習成績優異，體育成績優異，長得好看，家裡有錢。
這些東西但凡有一樣，都是驕子。
而安倍晴明，或者說三島康城，全部都有。
他和簡一一頗有幾分相似。
當然不是指才能，而是他什麼都愛看一點。
什麼都愛，什麼都學。
以至於在同齡人眼裡，三島康城顯得神秘，穩重，老成，且無所不能。
無數的女孩子喜歡他，到倭島這樣被自由國文化影響很深的地方，每每到了情人節，三島都能收到非常多的巧克力。
但切莫以為三島就會成為男人們討厭的物件。
學生階段，大家經常會喜歡同一個女孩子。
這種情況有兩種，有的人會視競爭者為情敵，展開激烈的追求。
有的人則會讓競爭對手無地自容。
三島就是那個讓人無地自容的。
他會帶男孩子們一起去打球。
倭島的青訓體系很完整，以稱霸全國為目標的各種體育熱血動漫，影響著全世界。
所以倭島國領土雖然不大，但總是能在體育賽事裡，出現一些強者。
籃球，足球，棒球，乃至乒乓球，很多被人們說是意淫的動漫，都在倭島逐漸變成現實。
三島甚至在乒乓球上，擊敗了來自龍夏的交換生。那真是一名非常強悍的交換生，如果沒有三島，他的技術一定可以在倭島成為傳奇。
三島帶領著男孩子們拿下一次又一次勝利，少年就是要有熱血和榮譽。
而這些，三島都能帶給他們。男孩子們又怎麼可能敵視這樣的一個人。
大概，只有那些被三島打敗的人，才會敵視三島吧？
這樣一個完美的人，簡直就像是動漫裡的主角。
不，確切來說，更像是每部動漫裡，等著被主角最終打敗的那個大魔王。
三島後來愛上了藝術，他的文化成績，體育成績，都很優秀，最後他發現，學校裡還有一種學生，美術生。
於是三島學起了畫畫。
天才總是讓人絕望的，只是不久，三島就能畫出栩栩如生的日本妖獸。
美術生們一開始很無奈，你都已經是文化成績體育成績的領頭羊了，幹嘛還要跟我們藝術生爭呢？
但後來，他們也被三島征服了。
三島就是這樣的，老師眼裡，三島不讀書，太可惜了，將來去了東大，也一定是拔尖的。
女學生眼裡，三島可以直接出道了，絕對是偶像級的存在。
男學生眼裡，三島簡直就是大空翼的化身，簡直就是國中時代不曾墮落的三井。
而當三島開始畫畫後，美術生們也不得不感嘆，三島必須來畫畫，他如果不畫畫，必然是美術界的遺憾。
這就是三島以前的日子。帶著無數的光環和榮耀，彷彿人生裡寫滿了開掛。
三島原以為，自己會一直這樣，成為各領域的王者。
過著不斷征服高山的日子，有趣與乏味並存。
他真這麼想的，這樣的日子，很讓人羨慕，但卻也有些無趣，因為一直以來，三島好像都看不到一個值得自己去奮鬥的目標。
他的世界裡，似乎只要有時間，現有的那些人，總能被超越的。
直到有一天——他成為了舊曆者。
那個時候，三島才發現，原來這個世界……還有更為廣闊的天地。
他引以為傲的十幾年裡，也不過是在扮演一個凡人。
而那些神，早已經開始了各自的征程。
三島感受到了巨大的落差，原來這麼久以來，自己都在新手村裡晃盪。
但同時，三島也感覺到了快樂和興奮。
他對未知充滿了征服欲。
在得知原理後，三島確信，日曆會隨機選中一些人。
這些人未必是比肩自己的存在，很多也只是普通人。
是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人。
三島相信，自己能很快超越他們。
他的確在這樣做，且富有正義感的他，擁有了超能力以後，也在不斷維持世界的和平。
東京流傳著一個傳說，繪畫之神，在消滅罪犯的傳說。
三島的努力，讓東京擁有了“神”。
犯罪率在不斷下降。
就連地鐵上的痴漢，都減少了許多。
在完成這一切之後，三島決定前往龍夏。據他調查，那是舊曆者最多的地方。
他的人生，也在這一刻迎來逆轉。
……
抵達龍夏後，三島開始調查龍夏的各種詭異事件。
不合常理的案件，基本都可以推斷出，是有舊曆者在後面搗鬼。
很長一段時間，三島都作為白歷者，在懲戒黑歷者。
他是那麼的驕傲，那麼滿足於自己的成就。
一個又一個黑歷者被他打敗時，他頗有一種當年的倭島武士，前來龍夏橫掃武術界的感覺。
原來舊曆者裡，自己依然是一個天才。
三島的名氣越來越響，引起了官方組織的注意，也引起了英靈殿的注意。
如果官方組織能夠像找到秦澤那樣迅速的找到三島……
或許三島的一生，會和藍彧很相似。
會以簡一一為目標，在良性的競爭裡，提升自我。
可這個世界沒有如果。
先找到三島的人，是英靈殿的人。
他的代號，叫司馬懿。
司馬懿是一個玩弄人心的好手，他很快就引導三島，開始瞭解簡一一。
那是三島悲劇的開始。
三島第一次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體育，文化，藝術，乃至人緣上，各個方面都比他強的存在。
當他還在為自己的文化成績滿分而自喜沒有對手時，簡一一已經在同一年，發表了一些足以影響學術界的論文。
只不過後來，簡一一不再是學生後，就不再發表這些。
當他沾沾自喜自己在乒乓球打敗了龍夏選手時……
他才明白，原來那名龍夏選手，就是被簡一一打出了陰影，才跑來倭島找面子的……
當他以為自己的畫，堪比當代大師的時候，簡一一畫中的意境，讓他無地自容。
司馬懿打敗了三島。
至少在三島的記憶裡，他和司馬懿對決，輸給了司馬懿。
且幾乎是被司馬懿完全壓制。
但司馬懿告訴他，簡一一隻會更強，不講道理的強，三倍，五倍，乃至十倍的強。
你永遠無法想象出，簡一一到底會做到什麼程度。
這讓三島進一步崩潰。
這個世界，還有全領域都遠超他的存在，這個世界，他只是一個配角中的配角。
司馬懿的蠱惑還在繼續。
“這不是很有趣嗎？三島君，加入我們吧。從前的你，覺得日子無趣，用天才的視角俯瞰眾生。”
“現在的你，或許該用眾生之軀，超越天才了。”
“這才是挑戰，才是值得奮鬥的事情。”
“不過你很清楚，有些人怎麼努力也不可能超越你，正如你，如果不願意做出巨大的犧牲，也不可能超越簡一一。”
“加入我們吧，和我成為夥伴，讓我教你，如何畫出簡一一也不可能超越的畫作。”
引出一個人內心的嫉妒，引出一個人內心的陰暗，引出一個人內心的不甘。
在司馬懿看來，三島就是完美的作品。
他前半生的完美，在遇到簡一一後產生的化學反應，簡直就是神來之筆。
這樣的一個人，太適合作為“主角”的試金石了。
在史學家能力的影響下，三島的記憶被不斷擾亂。
漸漸的，簡一一不再是那個猛然出現的天才。
而是一個從小到大，都壓在三島身上的巨石。
記憶裡，那個一路不斷碾壓，各個領域制霸的人，不再是他。
他是一個萬年的第二名。
人們總是將歡呼聲，將掌聲，將讚美，都送給簡一一。
第二是恥辱的，第一才有資格被人銘記。
這樣的扭曲記憶裡，三島不再是三島。
他成為了英靈殿的成員，代號·安倍晴明。
畫中的妖獸，是英靈殿許多將王級，帝皇級，乃至半神級都不敢招惹的存在。
黑歷化之後，安倍晴明開始了超越簡一一之旅。
而司馬懿，也在不斷培養安培晴明。
他沒有食言，為了找到能超越簡一一的畫作，司馬懿甚至找到了銀行家，進行了一筆貸款交易。
目的，是要找到終極的素材。
……
……
那個素材，終於出現了。
安倍晴明為了畫出它，犧牲了許多人。
但所謂人，天照向來不吝嗇。
紅燈區的站街女，地鐵裡的流浪漢，都是人。他們的命不值錢，死不足惜。
在倭島，那些中二的飛車黨，黑社會，都被天照弄成了敢死隊。
但這次行動的黑雨衣，並非是天照的傑作。
而是為了畫出那個“究極的生物”，做出的必要犧牲。
“要畫出這樣的存在，必須準備足夠的祭品。”
“你不可能在構思上超越簡一一了，那麼你只能堆料。”
“何謂堆料？就是簡一一用普通紙畫，你就用昂貴的紙作畫。”
“簡一一用昂貴的畫筆作畫，你就用更奢侈的畫筆作畫。”
“簡一一的畫作，不敢獻祭活人，不會藉助外力，那你就獻祭活人，藉助外力！”
“聆聽囈語也無所謂，三島君，普通人超越天才，哪有不拼命的啊！”
司馬懿的每一句話，都被安倍晴明執行了。
那副究極的畫作，也終於完成。
黑雨衣們是祭品，是展開畫作的輔助外力。
在面對簡一一的“鏡”時，安倍晴明露出了輕蔑的笑容。
他終於可以再次露出這樣的笑容了。
記憶裡那個壓制了他一輩子的存在，終於可以被他親手殺死了。
畫卷——《墮落值神·巳蛇》。
濃郁的黑霧，將封閉的空間填滿。
封閉的空間裡，邊界上生出了無數的觸手，它們蠕動起來，就像是無數的蛇。
安倍晴明的血肉開始迅速乾枯。
他是最後的祭品，他雙眼佈滿血絲，整個人興奮不已。
“簡一一，這就是我最後的畫作！”
巳蛇撞擊向簡一一。
那讓無數人癲狂的聲音，在簡一一和安倍晴明的腦海裡響起。
“凡人，竟然能召喚我……”
“雖然只有短暫的剎那，但我還是沒有想到，竟然有人可以召喚出我！”
“那個叫司馬懿的小子，竟然真的找到了合適的祭品。”
那聲音並沒有進行蠱惑，但卻讓安倍晴明和簡一一同時心神大亂。
巳蛇撞到了“鏡”上，它只感覺一股同樣猛烈的力量，撞上了自己。
這場戰鬥，和安倍預期的完全不同。
巳蛇居然在剛開始發力的階段，就已經停住了。
安倍晴明呆住，對這一幕難以置信。
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召喚出了“神”！真正的“神！”
卻還是被簡一一的畫給攔住。這個人……到底藏了多少力？
是的，巳蛇被攔住了。
那鏡一樣的屏障，出現了無數碎裂之痕，但終究讓巳蛇停住。
安倍晴明已經如同風燭殘年的老人一樣，面板充滿了褶皺。
他凹陷的雙眼滿是不甘：
“為什麼！！我都做到這樣了，還是無法超越你！難道連神也無法殺死你？”
司馬懿君騙了我？
司馬懿的確欺騙了安倍晴明。
因為人類召喚出的值神，能力會被削弱很多。
巳蛇說到底，只是一個“閹割版”。
畫師之間的戰力對決，終究比的是舊曆者的能力。
即便你畫出了值神又如何？
簡一一的鏡面碎裂，巳蛇也被巨大的力量擊退。
安倍晴明的身軀，已然無法支撐巳蛇再次進攻。
畫師一旦死去，所畫之物，也會煙消雲散。
這場對決，勝者是簡一一。
在生命的最後，安倍晴明身上的“枷鎖”忽然消散了。
他的記憶不再是被史學家影響的記憶。
他解脫了。
“原來……都是騙我的，那些記憶，都是假的啊……”
蒼老的聲音裡帶著自嘲的意味。
安倍晴明跪在地上，隨時會倒下。
下一秒，他本該閉合的雙眼猛然間睜開。
鏡子雖然擋住了巳蛇，巳蛇也無法發動第二次攻擊……
但墮落值神最可怕的地方，在於囈語。
囈語化作漫天的聲波，開始不斷轟炸密閉空間的每一個角落。
安倍晴明的身體，開始腐爛，那是舊曆化的徵召。囈語對於他這個黑歷者而言，影響太大了些。
簡一一的身體，卻並沒有任何病變。
刺青保護了簡一一，驟然出現的玄武屏障，彷彿能夠隔絕聲音一樣。
此時安倍晴明才意識到……
自己只不過是司馬懿的棋子。
司馬懿只是在用自己，測量真正的“主角”。殺招不是巳蛇，而是巳蛇爆發出的囈語。
這根本不是自己與簡一一的對決，自己根本不配與這樣的天才交手。
但司馬懿給了他能夠超越簡一一的錯覺。
這本質上，是司馬懿與簡一一的一次交手。
即便如此，簡一一還是贏了啊，贏得那麼輕鬆。
他的笑容頗為無奈。
“原來，這才是天才。”
身體已經開始因為囈語的影響，產生舊曆形態的轉變，只不過安倍晴明太虛弱了。
虛弱到隨時都將死去……這樣的血肉之軀，無法真正完成舊曆化。
囈語，只不過延長了幾分鐘他的死期。
囈語還在空間裡撞來撞去，簡一一偶爾能聽到一點。
僅僅是一點，內心都會湧現出雜念，回憶起一些不願意回憶的。
但好在，有玄武的幫助，他隔絕了大部分囈語。
這樣程度的囈語進攻，撼動不了簡一一的錨。
其實簡一一的玄武，是足以完全遮蔽囈語的。
但奈何司馬懿算到了，這場對決會在封閉的空間裡進行。
在簡一一的畫卷裡進行。
所以這樣的環境，囈語不斷撞擊各個角落，顯得格外有生命力。
不過簡一一也沒有撤開畫卷，解除封閉的環境。
這樣做固然會盡快消散囈語，但他害怕波及無辜的人。
少數的囈語，簡一一也能強行承受。
簡一一來到了安倍晴明的身旁。
“我總覺得，你不像是一個純粹的黑歷者。或許是我對能被選為畫師的人，帶有有色的濾鏡。”
“我希望你可以告訴我，這次襲擊事件的真相，你們到底在謀劃什麼？”
“你們這樣的襲擊，其實無異於自殺。”
這是安倍晴明第一次近距離觀察簡一一，他這才發現這個刺青男有著如此悲憫而清澈的眼眸。
他一瞬間自慚形穢起來。
但最終，他沒有回答簡一一的問題，而是反問道：
“簡君，我的畫作……如何？”
簡一一知道，自己大概問不出什麼了。
這或許是安倍晴明的最後一句話。
他沒有吝嗇最後的讚美：
“凡人能畫出值神，你是一個天才畫師。你最後的作品很強，我應該拿出更厲害的畫作來應對的。”
聽到這句話，安倍晴明終於釋懷了。
他在真正的天才口中，聽到了認同的話語。
他用無數人的生命和自己的生命畫出的畫作雖然敗了……
但也得到了那個不可戰勝之人的認可。
“司馬懿……的主角……是你……你要，小心！”
這是安倍晴明的最後一句話。
說完這句話後，他便離開了這個世界。
簡一一內心有淡淡的悲傷。
他能從安倍晴明畫卷裡，那些浮世繪風格的妖獸裡，感覺到一些值得自己學習的地方。
能感覺到，也許很多年前，這個安倍晴明也是一個明媚之人。
假如這個人是自己人的話，或許會和小玉一樣，是一個能提醒自己不要懈怠的人吧？
合上了安倍晴明的眼睛，簡一一撤消了畫卷的禁閉。
臨襄市襲擊，因為司令盧弧愛麗絲這些燕京董事會成員的加入，本該有些懸念的戰鬥，呈現出一邊倒。
這場戰鬥結果是——
天照系，全滅。
（明天可能要去檢查一下，就先發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