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圈。
本就是一個黑暗森林。
表面上百花齊放，香氣四溢。
本質上野獸遍地，屍橫遍野。
高遠的電話很客氣：“高輝從野雞獎回來以後，就開始魔怔了，想著自己的爛片《傳呼1988》重新上映，求得我實在是沒辦法……”
“我告訴他，現在公司的政策，就是團結一心，將【星光未來】的《賽車》徹底壓下去，正式登頂……”
“但偏偏，陷入魔怔的人，聽不出外話，只想著利己，甚至揚言說《詠春拳》可以成為公司一把刺向【星光未來】的刀，他的《傳呼1988》也可以……”
電話裡。
高遠像一個長輩。
喋喋不休地嘟囔著後輩的一些不是。
卻又分外誠懇，似乎，姿態也放得很低，聲音帶著些許商量的口吻。
李豔紅臉色冰冷，但電話裡終歸不會太冷淡：“高導，哪裡話，高輝先生和我們一樣是【盛世娛樂】的一份子，特別是在這個關鍵的時期，我們更應該同舟共濟，互相幫助……”
李豔紅說這句話的時候，臉色變得更加冰冷了。
她盯著窗外。
眯起了眼睛。
眼神閃過一絲寒芒。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電話那頭，高遠笑了起來。
李豔紅沉默。
她確定，以高遠的情商，不可能聽不明白她話裡的意思。
但……
他能說出傳這句話，便說明這一次給他打電話，並不是來找她商量。
而是……
一種別樣的通知。
也對！
高遠……
高導這樣的五代導演代表人物，【盛世】的元老級導演，怎麼可能會真的會跟她打電話跟她商量？
“高導，那祝我們的《傳呼1988》大賣……”
“大賣倒賣不了，他們是什麼貨色，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只是，最近公司有一些無關緊要的閒言碎語，說著我的權利過大，有上頭想制衡我，我們【盛世娛樂】，本就是同舟共濟，團結對外，自然不可能讓這些謠言給影響情緒，讓那小子的電影上映一下，也間接說明了我們“將相和”嘛……”
“是！”
李豔紅點點頭。
隨後，聊了幾句不痛不癢的話以後，便掛掉了電話。
夜深人靜。
她揉了揉眼睛，難免有些許疲憊。
高遠的話，像一根針一樣，刺進了她的心裡。
她很有能力。
【盛世娛樂】也對她挺重視，準備將藝人的管理、合約、經紀、培訓等業務後續陸陸續續交到她手中。
但……
她跟高遠仍舊比不了。
高遠算是她的前輩，而且出道極早，在這個圈子裡的人脈更是網路盤根錯節，甚至在【盛世娛樂】管理層，都有一派勢力。
【盛世娛樂】的製片稽核的副領導叫高健梁，是高遠親哥哥，高輝的父親，儘管職位不高，但卻都是要職。
這些年，兩兄弟相輔相成，電影屢次發力，最終兩人越爬越高，幾乎將【盛世娛樂】電影圈半壁江山都掌控，甚至隱約架空了其領導徐仁松，令那些從【星光未來】跳槽過來的導演，一度以為【盛世娛樂】製片稽核的大領導是高健梁而不是徐仁松……
李豔紅開啟窗戶。
一陣冷風吹了進來，吹過了她的臉頰。
感受著冷風，她閉上了眼睛。
她冷靜地思索著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腦海中一點點地模擬著這些事情裡的一個個關鍵人物。
她想到了所謂的【南加州國際電影金像獎】，想到了高輝，想到【盛世娛樂】高層，最終腦海中的身影突然定格在張勝那張帶著笑容的臉上。
她睜開了眼睛。
………………………………
【《傳呼1988》再次定檔除夕夜前夕，導演陳斌：這是一部國際認可的“新”電影】
【陳斌：同樣的電影，我們之前沒剪輯好，大家都罵它是一部爛片，但，它絕不是，我自掏腰包，請你們看一場！】
【《傳呼1988》首映場免費！全國免費放映！】
【副導演高輝：我們邀請【南加州國際電影金像獎】著名評委，國際著名影評人，巴西電影形象大使萊西先生，來現場助陣！】
【……】
一月二十四日。
突如其來的新聞，衝上了頭條。
【NC工作室】辦公室裡。
萊西穿上一身名牌西裝，戴著平光鏡，頭髮梳得整整齊齊地站在鏡子前。
看起來賣相相當不錯！
但……
他有些侷促不安。
即將到來的鏡頭與掌聲，掩蓋不了他那空洞而又匱乏的電影知識……
他像是一個虛偽的人，正在重走湯姆的老路，最終徜徉在更為虛偽的花團錦簇之中。
像個沒有思想的傀儡……
這與他內心深處的正直的信念背道而馳。
但，片刻以後……
他看到了老闆來到他面前。
老闆最近似乎學了一點“葡萄牙語”。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個世界上，本來沒有路，但走得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你是什麼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伱想真正成為什麼人！”
老闆的語言天賦很好。
這一句簡單的葡萄牙語，他說得格外標準！
這句話……
對萊西的衝擊力極大！
彷彿開啟了一扇門，然後，他踏進了這扇門裡。
他被安排著坐上了一輛豪車。
一路上，他想著【南加州國際電影金像獎】
【南加州國際電影金像獎】雖然很簡陋，但它依舊是被落地了！
這個世界上，沒人可以否認它這個電影獎項，更沒人會覺得這個獎項是欺騙人！
畢竟，它可是捧出了一部聞名海外的《山那邊的那條狗》！
萊西感覺自己就像是【南加州國際電影金像獎】。
他同樣被推上了一個不屬於他的位置……
但！
誰能否認他，說他不是一個優秀的評委呢？
他會學習，他會認真學習！
他本身就喜歡電影！
門口。
那輛豪車遠去。
張勝看著萊西的背影。
這世界上……
人心是最不可琢磨的東西。
李豔紅可以將“湯姆”的人心，玩得淋漓盡致，然後，離開了自己。
他同樣也可以將高輝的慾望，給拉得無限大，最終，讓慾望操控著他，讓他想盡一切辦法，佔用著《詠春拳》的些許宣傳資源，排片資源……
所有人都知道千里之堤毀於蟻穴這個道理。
可是……
有什麼用嗎？
張勝回到了屋子。
他坐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電話聲響了起來。
他接了電話。
電話裡。
“張總，我看到新聞了。”
“哦，您哪位！”
“我是湯姆！”
“哦，你好！”
“張總，我看到新聞了，那邊正在宣傳，為什麼不找我？我比萊西更有地位，更有影響力……我能帶給《傳呼1988》更多的好處，甚至《傳呼1988》的一些獎項，就是我頒發的……我應該出現在宣傳會場！”
張勝聽著電話裡，湯姆喋喋不休，又滿是焦急地說了一堆廢話。
張勝微笑，然後淡淡回應：“我們解約了……”
“張總，我現在想去活動現場，我希望能幫到我們《傳呼1988》一些忙……”
“達瓦，你是自由人，你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張勝依舊笑著回應。
“我希望《傳呼1988》能邀請我，或者，當一個神秘嘉賓，我突然出現，我能給電影帶來給多的熱度……”
“抱歉，達瓦，《傳呼1988》，不是我公司的電影，那邊邀請了萊西，我也沒有任何辦法！”
“張總，我叫湯姆！我不叫達瓦！”電話那頭，湯姆彷彿急切了起來，有些激動地反駁著。
張勝沒有回答，表情開始變得認真，終於嘆了口氣：“再長的夢，也有醒來的一天……”
“張總，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意思，總之，我想參加這場活動，我現在就去……”
“那是你的自由！”
“張總，我會說很多話，我不能保證，我會說出一些亂七八糟的話……”
張勝平靜的聲音，讓湯姆幾乎瘋了，他終於喪失了些許理智，聲音之中帶著威脅。
“達瓦，你是自由人，你想說什麼，完全可以暢所欲言……”
“你……張總，我沒有這個意思，張總，對不起，我說了一些奇怪的話，老闆，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很需要參加各種活動，我馬上就去柏林了，我對你會有所幫助的……”他歇斯底里。
但，他又不敢砸場。
砸了一切場子，他便是砸了自己的飯碗。
人傻，但不可能一直這麼傻。
“達瓦，我們生命中，總會遇到一些人，一些事，我們總會迷失本心，這很正常，我也曾迷失過……”
“張總，我現在就去活動現場，你跟那邊打個招呼，我願意將接下來的收入，分你一半……”
“達瓦，夢，該醒了，你拿到了很多東西，祝好！”
張勝終於掛掉了電話。
有時候，公司就是一根繩，有些人走著走著，便不想走了，卻死命地拉著那根繩。
然後，前面的人開始慢了下來，漸漸地，越來越多的人停下來了。
他笑了起來。
這一刻，他突然挺感謝李豔紅，或者感謝那個將湯姆拉出來，切斷那根繩子的人……
他讓團隊變得更緊湊。
也變得更牢固！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