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不堪一擊，實屬正常
這麼快就押著人來了。
也不知是誰安排的替死鬼。
坐在高臺上的皇帝一邊賞人，一邊掃了一眼底下的眾人。
大多都在感嘆剛端上來的熱食好吃，只是分量太少。
沒有幾個人注意到了綠衣小太監。
小阿哥們東西吃得不夠，又湊到八阿哥的案桌上。
八阿哥只是笑著，半點不和弟弟們計較。
綠衣小太監被押著匍匐在地上跪著，他的體態不自覺朝著小阿哥們的方向靠近。
皇帝的眸光微閃。
梁九功派去的小太監嘴巴嚴實，司造處的主事不知今日皇帝突然召喚，到設宴的漱芳齋所為何事。
不過時近年關，他們多是收尾工作，大抵不會下達新的造物命令，更不至於是惹出了禍事要降罪。
倒是跟隨而來的委署主事靈機一動，將放在案臺上一個四四方方的物件，讓兩名小太監小心抬著過來。
怕小物件磕著傷著，他們這一行人來得便有些遲了。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太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奴才等來遲，皇上恕罪。”
……
皇帝正咬了一口土豆，一道肉味濃厚、口感細膩的菜色，不細心的話還真有些難以分辨，他本輕巧抬頭，想開口讓四阿哥入席，突然奇道：“你們抬著的是什麼？”
委署主事小心翼翼道：“回皇上的話，這是一塊白琉璃。”
“可是四阿哥府上送進宮的？”
見他們賭對了，主事搶答：“這塊不是。不過奴才們的確借鑑四阿哥送來的白琉璃，才製出了這樣一小塊。”
皇帝有些急切：“開啟看看。”
委署主事自己親自上場，將包裹著的牛皮紙小心揭開。
隔著一層薄薄的透明琉璃，眾人隱約可見委署主事的身影。
皇帝評道：“這倒有些像銅鏡，照得還算清楚。不過只是光滑一塊，到底不及綠色、紫色琉璃來得精細雕刻，華光溢彩。”
四阿哥站立許久，也不曾入席品鑑熱食，身姿依舊挺拔堅定，不疾不徐：“汗阿瑪眼光犀利。是以，這般的白琉璃用以替代窗戶，改善房屋的採光和遮擋問題，以及蓋花房，讓花草、物種得以光照和保溫，建造用途大於觀賞用途。”
“不過往後技藝所達，在保證硬度的情況下，亦可造出刻花琉璃，想來會更美觀一些。”
大阿哥嗤笑：“眾所周知，琉璃比之瓷器，華美不及，且易碎。不過是西洋舶來之物，眾人一時新奇罷了。”
“若是真將窗戶換成琉璃，既經不起風吹，也經不起霜降，更別提冰雹、大雪。”
“便是皇城之中，內務府營造司往後不得每日奔走四處宮殿換窗戶，哪裡就有那樣多的精力和財政。”
榮妃的鐘粹宮居北，離景山也近，最是怕冷，她道：“是啊，四阿哥，若只是為了日照，閒時開窗便是。這白琉璃若是換上之後，冷不丁就碎了，傷了財還是其次，傷人的話，可就不得了。”
侍膳的呂雉仍在高階之上，她笑著問道：“敢問大阿哥，您見過納蘭大人家花房的白琉璃，可是易碎之物？”
大阿哥挺直了胸膛，看著像精神抖擻的大公雞：“納蘭明珠家乃是嶺南運來，名喚玻璃。”
“光是運輸便是天價，自是堅硬無比，風霜不欺。”
“和你們所製出的白琉璃，不可相提並論。”
皇帝聞言，便是吃著爽口的土豆沙拉也面色不佳。
大阿哥還以為自己說中了四阿哥所制白琉璃的硬傷：“若你們不信，拿司造處這塊白琉璃，一試便知。”
呂雉察看皇帝神色。
他微微點頭。
她掀開自己身後膳房小太監端著的紅盤子，從幾個小物件裡，挑出了一箇中不溜大小的。
“這，便是眾人方才所食用的土豆，一蒸就軟，有殺傷力但不多。”
眾人但見，四福晉手中之物，灰不溜秋、平平無奇。
四福晉走下高階：“既是大阿哥想試，不知主事大人可否願意？”
“我為四阿哥做一回主，若是砸壞了，定再賠給司造處一塊，不會輕易被土豆砸壞的。”
主事大人還沒有回應，委署主事率先點頭：“下官求之不得。四福晉，您請！”
司造處主事：“……”
這是恨不得跟四阿哥府上的工匠偷師吧？
真是丟了他們司造處的臉！
罷了，看在今日他還算機靈，猜對皇帝心思的份上，就讓他做這一回主。
若是不成，看他回去後，怎麼收拾這位自作主張、為他惹事的下屬。
委署主事壓根就沒看上司的臉色，十分殷勤將方才的牛皮紙鋪了兩層在地上。
呂雉拿著比巴掌還小的土豆過來。
四阿哥對著大阿哥道：“大哥，大家都知道，四弟的力氣一向不大。不過四福晉的顯然更小一些，由她先試，你沒有意見吧？”
大阿哥冷哼一聲，表示沒有異議。
他沒見自家額涅惠妃的額頭，冷汗直冒。
惠妃心頭不詳的預感愈發厲害。
眾人身長了腦袋，看著四福晉高高舉起手中的土豆，往下一砸。
“哐啷”！
鋪在牛皮紙上的白琉璃，經不住四福晉輕輕一摔，再一砸，頓時碎成了無數瓣。
再也拼湊不起來。
惠妃額頭上的冷汗不冒了。
這白琉璃果然不堪用。
胤褆第二次的質問沒有問題。
呂雉赧然：“主事，實在抱歉。會不會是我的力氣大了些？”
委署主事更為羞愧：“哪裡哪裡，是奴才等制藝不精。只仿製出了白色，還沒有學會壓實壓厚的技藝，不堪一擊，實屬正常。”
大阿哥見狀，先是一喜，繼而怒道：“四弟，四弟媳，你們可知錯？”
“如此易碎之物，怎麼能輕易送入宮中。若是一不小心傷及烏庫瑪嬤、皇瑪嬤或者汗阿瑪分毫，你們該當何罪？”
委署主事連忙擺手：“不不，大阿哥，您誤會了……這是……”
大阿哥哪裡會聽他一位小人物發言，當即面向高階：“汗阿瑪，四弟夫婦所行，實乃不慎。若是不罰，將來再犯，怕是不知危及宮中多少無辜貴人。”
四阿哥夫妻對視一眼，再次跪下。
呂雉緩緩道：“汗阿瑪容稟。”
高位上的皇帝，突然覺得面前這一幕有些熟悉。
依稀記得，上一回，烏拉那拉氏這般開口，說的便是“牛痘”之事。
那可真是大大有功於大清的一件功德善事。
想到此處，康熙面色還算緩和：“今日是家宴，不必動不動就跪著，你們起來說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