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暗。
雨落飄搖。
濛濛細雨落到軍人們的鐵甲上，馬背上，也落到黑龍王的馬車上。
李塵光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這麼一天。
在黑龍王最強的四大護法目視下，站在他的馬車板上，跟馬車中的黑龍王對話。
“說話。”
黑龍王的聲音傳來。
李塵光就大聲說道，“我知道黑龍王大人志在天下，有雄吞山河萬里之勢，我們大夏也有啊，我們5000年曆史中，每個皇帝都想一統天下，等你一統天下之後，你知道，他們最想要的是什麼嗎？”
“……”
“我可以告訴黑龍王大人，我們大夏曆史有載，是子嗣，唯有自己子嗣永遠把這個江山繼承下去，那才是自己家的江山，不然辛辛苦苦，征戰沙場，水裡生，火裡去，好不容易打下江山，最後被外姓繼承，那不是白白為他人做嫁衣裳。”
黑龍王不屑回道，“無知小兒，人一年一歲，龍百年一歲，我龍族能活數萬年，若能進化真龍，更是壽命無限，豈是你渺小人族可比。”
“是啊，數萬年，那敢問黑龍王大人，當下多少歲，還能征戰多少年。”
這也是李塵光從妃姒那得來的情報，黑龍王已經在地下空間活了5萬多年。
已是龍族暮年，除非他能進階至真龍之境。
可自太古以來，龍王興許有多，唯真龍總共就六隻。
用人類的話說，黑龍王年事已高，是個垂垂老矣，半隻腳進棺材的老頭了。
黑龍王沉聲道，“伱敢咒本王？本王再過千年亦是無恙。”
“一千年啊，黑龍王大人，短短1000年，對龍族來說，一眨眼時間便過去了，您想想，是不是上一個千年的事，彷彿就在昨日，到您千年之後，辛苦打下的江山又由誰來繼承？”
“三太子一死，您是要讓這位大力士饒驚來繼承您的皇位，還是讓這位風騷的婦人當皇帝，又或者讓您座下的第一殺手，這位蒙面美人繼承您的江山，還是由這位冷酷的焰翔繼承？”
“總不至於是您的狐族軍師落粲來繼承您江山吧，那他一定會好好感謝你的。”
落粲當即眼神一凌，拿著扇子拱手對黑龍王作揖，沉聲道，“我對龍王大人忠心耿耿，哪輪得到你小子來這挑撥離間，信不信我當場將你挫骨揚灰？”
李塵光抬了抬眉毛，絲毫不懼，“有人急了，要殺人滅口了。”
他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抬眼望天，任憑細密雨點落到自己臉上，隨意道，“某人這麼聰明，肯定已經謀劃百年，說不定更是謀劃到千年之後的事了咯。”
黑龍王名叫勾翌。
龍族生性好淫，好戰。
他們通常會有很多子嗣。
就連大夏古代神話中，龍都有九子，九子還是跟各個不同的生物生的，然後這不同的九子，又跟其他生物亂交，才有了天下萬物。
如果這樣看來，所有人都是龍的後代，當然，這也只是傳說。
總之，黑龍王以前從來不會考慮子嗣，繼承的問題。
龍族哪怕暮年，也是驍勇善戰，不管是在沙場，還是床場。
可黑龍王……稍稍出了點問題。
他已經很久沒跟那十幾個夫人同房了。
這也是李塵光從妃姒那得來的情報，以龍族的習性居然忍得了這個。
那毫無疑問……
黑龍王的聲音再次傳來，“怎麼，你是認為本王以後不會有兒子了。”
“誒，誰還沒個身體有恙的時候呢，我哪裡知道黑龍王大人您日後有沒有子嗣，萬一有呢，可萬一……沒有呢？”
如果沒有，那麼勾獰就是勾翌的最後個孩子。
李塵光不知道黑龍王具體情況，但他知道，人就怕一個萬一。
越是身居高位，越怕萬一。
他辛辛苦苦打下的天下，最後交給這幾個屬下外姓？
或是交給狐族這外族？
這黑龍王哪能接受。
縱觀人類歷史，就沒有願意拱手把江山讓給外姓的皇帝。
人都是自私的，內心都認為只有同姓一家人，才是最親。
落粲再次拱手，進言道，“陛下，這小子只是在危言聳聽，誘騙陛下，救皇子，而放棄這攻陷玉海城的絕佳時機。”
李塵光故作漫不經心回答，“你當然希望斬皇子，搶地盤了，你能號令三軍，以後黑龍王陛下出事，這剩下的軍隊，財產，甚至那什麼東西不都是你的嗎？”
“你再胡說八道，汙衊我對陛下的忠誠，我只能先斬來使了。”
“夠了。”
黑龍王的一聲怒喝，讓落粲包括四護法，齊齊拱手，齊呼“陛下，”或者“王上。”
李塵光表面上一副毫不在意，小卒子渾不怕死的模樣，其內心害怕的要死。
腿都要發抖。
這裡哪一個不是絕頂高手，不是令無數人類畏懼，單手就能碾死他的存在啊。
他現在就是走鋼絲。
他終於發現，如果對方要殺自己，後邊的李文鴻好像根本不能救自己。
李塵光真的怕黑龍王一怒之下把他融了。
好在黑龍王一聲之後，沒再說話了。
也沒有其他人敢出聲。
周圍一下安靜的可怕。
整個世界彷彿只剩下了細小的雨滴落在周圍泥土，落到木板的聲音，在這麼多人龍之下，這些聲音反而顯得越發安靜，安靜的可怕。
雨水順著李塵光的劉海滴落到鼻間，又順著臉頰不斷滑落，劃過他冰冷的嘴角，在下巴凝聚成水滴，滴落到領口。
鑽心的冷。
李塵光已經冷的發抖，他也不知道是身體冷，還是心更冷，那急促而失衡的心跳聲，不斷在耳邊迴響。
接下來便是最關鍵的時刻。
黑龍王之後的話，將決定無數人生死。
李塵光根本不知道黑龍王出了什麼問題，也不知道他這“受傷”能不能好，多久能好，以後能不能生孩子。
說實話，敢過來這，站在黑龍王面前，至少耗盡了他大半生的勇氣。
但沒辦法。
萬一成功了呢。
萬一成功，就能拯救玉海城上千萬百姓，能拯救無數破碎的家庭，那些無助的孩子，可憐的寡婦，喪子的父母。
所以，李塵光沒有選擇逃走，他得回來搏一搏。
當然，他也沒偉大到要為所有人犧牲的程度，萬一失敗，他希望自己可以跑掉。
他盡力了。
那說明大勢所趨，玉海城覆滅已經不是自己這個小人物能阻止的了。
李塵光在悄悄拿視線去瞥身後坐於白馬上的李文鴻。
心想，你會守信的吧，五帝，失敗你會救我的吧。
你別坐馬上，你下來啊，下來方便動手啊。
這漫長的彷彿通往死亡的等待，讓李塵光越等越是心焦。
在手腳冰冷，渾身感受不到絲毫溫度的時候，李塵光終於聽到了黑龍王的聲音再次響起。
“說說你們的條件吧。”
他鬆口了。
害怕了。
有機會了。
在心中冒出數個念頭之後，李塵光一臉認真的看著那馬車幕布道，“只要你們保證十年內不再進攻玉海城，我們便放了勾獰三太子如何，十年，不過彈指一瞬。”
“呵。”
黑龍王冷笑一聲，不置可否。
這讓李塵光心中有些焦急了，他跟李文鴻預定的是拖三年，拖偉大城牆修復的機會。
當然，講價嘛，漫天要價，坐地還錢。
李塵光畢竟沒有這種商談經驗，還是太年輕，被唬到了，下意識就讓步了，“那你說多久？”
“一年本王都嫌久。”
“你的意思是要玉石俱焚，魚死網破，你也不要這兒子了！”
“你很有膽色。”
黑龍王的聲音中，說是誇獎，給人更多的感覺是殺戮，“本王知道你心中害怕，卻是能做出一副鎮定的模樣，大搖大擺上來跟本王講條件，確實了不得，一個人類能做到這種程度，就讓本王好好誇獎下你吧。”
黑龍王的話語，讓李塵光再次想到某個夢境中某人說的話。
“竟能……孤，就讓……稱讚你吧，告訴……你的名字，孤會……將其刻在你的墓碑上，這是你畢生無上的榮耀。”
對方的身影形象，眼看著就要在腦海浮現。
黑龍王的話打斷他的思緒，“作為人類來說，你很不錯，告訴本王你的名字，玉海城若能保下，你當記首功。”
“李塵光，我的名字叫李塵光。”
李塵光也不知道自己當時發什麼瘋，也可能是少年心中總有那麼一股意氣風發，脫口而出說道，“總有一天，全天下都會記住這個名字。”
其實說完他就後悔了。
自己在裝什麼逼啊。
應該讓對方不要記住才對啊。
但他就是不想在黑龍王面前怯場，顯得自己人類很卑微。
“李塵光嗎，你退下，吾與愛將商量片刻後回覆你們！”
“告辭。”
李塵光頓時心中有鬆了口氣的感覺。
相比於上來，下去就簡單多了。
李塵光來到馬車邊緣，輕輕一躍，就要一跳而下。
哪怕兩層樓高對他這加了纏的身體也不算太高。
只是，突然感覺小腿一痛。
李塵光還沒來的及反應，身體失衡的一臉撲到地上。
摔了個狗啃泥。
也好在他用纏保護全身，摔的才不是那麼重。
肉體是不痛，但心很痛。
周圍接連響起此起彼伏的譏笑聲，那一道道盯著自己嘲笑的視線，讓李塵光感覺深深的羞恥與憤怒。
本來全場視線都在這，他還搞這麼一出，可以說是在龍族跟人族兩軍之前把臉丟盡了。
李塵光一抬頭，就對上了鬼魅嬌在馬車上微微側臉，望著他冷笑的視線。
不用說，剛剛就是她出腳絆了自己一下。
這個女人！
李塵光心中暗暗發誓，等自己以後變強了，一定要報今日在兩軍面前之辱，狠狠揍她，讓她跪下給自己唱征服！
你給我等著。
李塵光邁著儘量平穩，不慌不忙的步伐，踩著雨水，頂著雨幕，來到李文鴻身前。
一干長老，李正武都是焦急的望著他，“怎麼樣了？”
“不知道，讓我們等訊息！”
幾乎李塵光一走，那黑龍王就對著軍師，跟四大護法發問了。
“你們怎麼想，是攻下玉海，還是救回獰兒？”
眾人一聽，皆是心中發寒。
這個問題，可不僅僅是個問題，還是個考驗。
是對眾人忠心的考驗！
誰敢說不救龍太子，攻下玉海城，那以後清算的時候，就得把沒有子嗣的這項罪名背上。
更甚至會被同僚問責，你是不是故意想害死龍太子，以後好由自己繼承這天下呢。
玉海城隨時可以再攻，龍王的兒子，那可不是隨時都能再生的。
幾人單膝跪地。
鬼魅嬌一臉嚴肅回答：“一切遵從王上指令。”
蠻龍認真答應，：“王上叫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
罌雲輕笑，：“我覺得，都可以要，反正他們都已經落入我的套了。”
焰翔想了想道，：“玉海城不該放棄，三太子殿下，也不該放棄。”
黑龍王等了會，才再次開口，“落粲，怎麼不說話。”
那落粲就一臉得意的說道，“陛下，我有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可以，既得到玉海城，又救回三太子，還保證讓對方啞口無言，讓陛下一言九鼎，無任何人敢質疑。”
“哦？說來聽聽”
——
李塵光這邊已經等的有些心焦了。
對方遲遲不給回覆，總覺得不是好事。
那旁邊的勾獰，被人按著跪在囚車上，轉頭一臉兇狠的盯著李塵光道，“你做了什麼，你到底跟父皇說了什麼？”
為什麼他還不動手，滅了玉海城。
李塵光看向他，“你走運了，太子殿下，你說不定馬上就可以回去了，你父皇正在考慮為了你放棄進攻玉海城。”
勾獰一聽就露出了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不，這不可能，我龍族將士從不怕死，我就算死，也要攻下玉海城。”
畢竟他過來就是拿下玉海城的，怎麼能又因為自己而讓父親放棄玉海呢。
李塵光隨口回答，“高興吧，你不用死了，看的出來，你父皇還是很疼你的，已經開始考慮放棄進攻。”
勾獰不僅不高興，甚至大罵，“你這是讓我做龍族的罪人！”
李塵光望著前方漫不經心答應，“說什麼呢，這可是濃濃的父愛啊，你都不感動嗎。”
然後，就聽那勾獰大喊道，“父皇，不用管孩兒，偉大城牆已破，快攻入玉海，殺光這幫人族猴子。”
李塵光心中一跳，“快，快封住他的嘴。”
那兩個士兵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拿毛巾去堵勾獰的嘴，不讓他亂說話了。
李塵光趁機看看李文鴻，發現他只是目視前方，目光悠遠深長，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那勾獰被封住嘴，“唔唔”的說不了話，只能拿一雙駭人大眼去瞪李塵光，一副恨不得把李塵光生吞活剝，給生啃了的樣子。
畢竟如果真拿他換玉海城，他可就是龍族全軍的罪人了，以後還怎麼見人。
那看李塵光的眼神，是要多兇狠有多兇狠，要多仇恨有多仇恨。
李塵光驚了，“不是，你瞪我幹嘛。”
他悄悄拿手指指了指旁邊的李文鴻，“他，他，他才是老大，你瞪他啊，我一個嘍囉，你別瞪我啊。”
奈何對方認定了就是李塵光在從中使詐，就是狠狠盯著他。
李塵光發現對方動不了，也不怕他，指著勾獰鼻子罵道，“柿子挑軟的捏，打不過他就只能欺負我是吧。”
“沒骨氣，我鄙視你，你再瞪也沒用，怎麼著，上來打我啊，你咬我啊，神經。”
哪有不對付主謀，對付自己個幫兇的。
李塵光只希望這些人都別注意自己，你們儘管拼個你死我活去，我只做我該做的。
思索間，就聽李文鴻輕聲說了句，“來了。”
然後，就看到那狐族落粲，捏著扇子，掛著一臉自得的笑容，緩步走出來。
在那細密的雨幕中，走到了離人族大軍百米的地方，看看李塵光，看看勾獰，最後看向李文鴻道，“陛下有令，人族可聽好了。”
一時間，所有人都把心提到嗓子眼，大氣都不敢出。
生怕聽漏半個字。
接下來結果是戰是和，就看落粲說的話了。
落粲凝能與口，說話聲音清楚的傳達到人族所有人耳中。
“陛下有令，我們今天來了，就不能空手而歸，那豈不貽笑大方。”
“我們答應，只要你們放回三太子，我們可以三場比試為賭注。”
落粲伸出三根手指，大聲說道，“三場比武，先勝兩場者為勝，你們人族若贏，我們龍族自此退開，並且保證一年內不會進攻玉海城。”
“但是我們龍族若先贏兩場，戰爭馬上開始。”
李正武不滿的喝道，“你要這麼說，那我們為什麼還要將勾獰還給你們，我們豈不是沒換到任何東西。”
“你們換到了三場比試啊，贏了，我軍自會退兵，輸了，咱們就兵戎相見。”
李正武繼續說道，“那我們要是不還呢？”
“那沒辦法，那就只能拿你們玉海城千萬人的性命，來為我們龍三太子餞行。”
落粲說完，還斬釘截鐵的斷聲道，“我們不接受任何其他形式的商談條件，給諸位5分鐘時間考慮，5分鐘之後，要麼交出龍三太子，咱們比武論輸贏。”
“若是不然，我龍族大軍即刻前行，踏平玉海！”
落粲說完，還恭敬的向龍三太子拱手彎腰，行了一禮，“三太子，我們會永遠記住您為龍族做的貢獻，拿下玉海，進逼帝都，指日可待！”
今天一張都是5000字的啊，今天沒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