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天空下。
李塵光獨自在雨幕中站了許久，直到別墅樓上李蝶汐的呼喚聲響起，“哥哥。”
他才回過神來。
稍稍抬高雨傘，抬起視線，望向二樓窗臺，“蝶汐啊。”
李塵光很是艱難的牽動嘴角笑了笑，“吃飯了啊，快下來。”
吃飯的時候，李塵光看著桌上的刻魂鍾，很努力的去回憶，但什麼都沒能想起來。
“這就是咱家的額，什麼刻魂鍾來著，我居然一點都想不起來。”
李蝶汐就埋頭扒飯間，抬起大大的眼睛望著李塵光，“那一定是時候未到，就像英雄總是最後才咻咻登場，把壞人都打倒一樣。”
“是嗎。”
李塵光仔細看了看，“我剛又仔細檢查了下，完全看不出機關在哪，除了表面十二個數字以外，什麼也沒有。”
看起來比較像是幾十年前被人隨意丟進垃圾桶的垃圾。
“不過，既然是咱們家祖傳的，以後就給你戴吧。”
大夏人有個傳統，只要是祖宗傳下來的，哪怕是塊臭豆腐，那也會代代相傳，不會輕易捨棄。
吃完飯，李塵光拿過懷錶，打算給李蝶汐戴上，雖然他也不知道這玩意有什麼用，連顯示時間都做不到。
但是家傳，總是要傳的。
李蝶汐卻是搖搖頭，“這個給汐汐沒用哦，給哥哥戴。”
然後坐到李塵光腿上，小心翼翼的拿著懷錶給李塵光戴上，高興道，“這個會代替汐汐保護哥哥的。”
李塵光笑笑，也不勉強，“那我可得好好珍藏了。”
吃完飯，兩人來到二樓陽臺的大太陽傘下，坐在那塑膠圓桌前，安靜的看著這片昏暗天空。
李蝶汐今天也難得沒有吵鬧的跨坐在李塵光大腿上，靠進他懷裡，靜靜伏在他胸前。
樓下主道前，不時會有些私家車開過，那車後邊往往都放滿了行李，連後蓋都合不攏。
人人都很匆忙。
只有兩人像是這末日前的最後兩個看客。
安靜，悠閒，坐看車來車往，雲捲雲舒。
觀看間，忽然發現一輛麵包車停到了凌夜雪家門口。
然後沒一會兒，凌元峰，凌夜雪，兩人拿著不少行李從房子裡出來放到那麵包車上，周淑涵則一手一隻，給兩人撐傘。
一行人來回幾趟，總算把行李搬完了。
李蝶汐小聲說道，“哥哥……不去送行嗎，她要走了哦。”
李塵光頓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道，“我，不去會不會好一點。”
“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
李塵光想起昨晚兩人的甜蜜，其實很有衝過去說幾句話的衝動。
但一看到周淑涵，就想起她說的，“夜雪以後要嫁王公貴族的”，“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能這麼自私的咯，也要為別人考慮的”，又不太敢去了。
“哥哥，自信一點。”
“嗯……”
李蝶汐抬起小臉，嘻嘻笑著望著李塵光，“大部分人都很笨，根本不明白，哥哥才是全世界最強的，只有汐汐知道哦。”
“如果是就好了，現在壓根就不用煩惱了。”
李塵光直接過去一巴掌把黑龍軍全拍死。
凌夜雪也不用走，李霜也不用難過，顏紫月也不用跟她姥姥分別。
但他不能，他什麼也做不到。
極其無力。
大概是東西放完了，那邊也準備走了。
凌夜雪撐著雨傘，抬起視線，對上了樓上這邊李塵光的視線。
雖然隔了幾十米，兩人的目光還是對上了。
凌夜雪露出了幾分難過的神色，上前兩步，想朝李塵光這邊走來。
李塵光也沒多想，站起身就要過去，看著凌夜雪視線，他覺得不管什麼，自己都要過去。
可馬上週淑涵一把把凌夜雪拉過去，強硬的給她拽進了車裡。
這也讓李塵光再次猶豫，他真有點怕周淑涵那刺人的眼神。
雖然很多話沒說出口，但她的眼神已經告訴你了。
眼看著汽車尾部冒煙，就要啟動。
李蝶汐催促道，“哥哥，真的要走了哦，汐汐不怪她，還挺喜歡她的呢。”
李塵光呼吸也變得急促了起來，所有的猶豫都在這一刻化為灰燼。
“好，那汐汐，在這等哥哥一下。”
“嗯。”
李塵光上前兩步，直接從二樓陽臺跳下來，落地濺起大片水花，鞋子都沒入小泥潭了。
他也顧不得這些，飛快朝前跑去。
但那麵包車已經啟動，等李塵光跑上去，它已經開出百米遠。
李塵光拼命的想追上去，但那麵包車也是跟逃命似的，越開越快，最終轉過拐角，便再也看不到那尾燈了。
正應了那句，猶豫就會敗北！
李塵光於雨幕中愣了好一會兒，終於想起手機，試著撥了個電話過去，但得到的只是機械的回覆，“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他試著發簡訊，只是簡單的四個字，“夜雪，等我。”
卻也只收到一個紅色感嘆號，“您需要先新增對方好友才能傳送”的訊息。
“……”
李塵光愣住了。
冰冷的雨水澆灌全身，居然不覺得冷了。
可能是末日的氣息更重了吧。
李塵光心中懊悔著，早一分鐘過來也好，至少能跟夜雪說句話，那他會安心許多，會覺得前途也充滿了光明。
李塵光就這麼站了好一會，方才回家。
簡單擦洗下身子，換了身乾淨整潔的衣服。
李蝶汐穿著漂亮的公主裙來到浴室門口丟給李塵光一條幹毛巾，然後衝李塵光搖晃著食指，還故意發出“漬漬”的聲音，也不知道她看哪個電視學的。
“哥哥不行哦，追女孩子是不能猶豫的，一猶豫就會追不到了，甚至還會被別人追走了。”
“你這又是從哪裡看的。”
“是小姚說的。”
又是那個什麼神龍鬥士啊。
“希望哥哥好好記在心底。”
“好好，我記住了。”
“光是記住也沒用，要好好去做哦。”
“好好。”
李蝶汐說著，雙手握拳插腰，一副怒其不爭的模樣，來回搖頭嘆氣，“唉，哥哥總是這樣，是不會有女孩子喜歡的。”
“……”
“還好，哥哥有世界上最可愛的也是最愛他的妹妹，唉，這以後沒了汐汐可怎麼辦啊。”
李蝶汐完全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在那唉聲嘆氣，彷彿為李塵光操碎了心。
“好好，怪哥哥不好，我以後儘量不讓咱們的汐汐大人操心。”
李塵光說著，快步來到浴室門口，一伸手攔腰橫抱起李蝶汐的小身子，“走咯，看電視去咯。”
“啊哈哈哈，癢，癢呢……”
伴隨著兩人歡笑聲，李塵光抱著李蝶汐一下撲到沙發上，然後開啟電視，跳過所有報導災難的頻道，直選少兒臺。
就這麼抱著李蝶汐溫暖的身子，陪她一起嬉笑，打鬧，討論動畫劇情。
看起來彷彿沒事人似的。
只有李塵光自己知道，他後悔最後沒能跟夜雪再說上幾句話。
吃過晚飯後，李塵光想了想，還是決定出去逛逛。
因為今天可能是最後一天了，鋪天蓋地的新聞，群訊息，都在彰示著末日到來。
李塵光這次騎車來到東城門口出去。
因為他所料不差的話，昨天跑路的人，已經有不少人被龍族吃了，或者掛路上了。
不會死太遠的。
他去回收點有用的東西。
能被那些人逃難帶出去的，多半是些值錢貨。
李塵光新買了個手電安全帽掛腦袋上，穿上雨衣，騎行出城門幾公里，很快就找到幾輛翻的車，還有血肉模糊的屍體。
不知道是被什麼龍踐踏過，死狀慘不忍睹。
他也不敢多看，儘量去搜刮點值錢的東西，反正丟這也是浪費。
還真是風浪越大越賺錢。
第一車就搜到不少金錶，項鍊，手鐲。
發財了。
明明發財了，心中卻沒有半點興奮之情。
然後又繼續騎車去下一站，一個小時下來，連續搜了5輛車。
也搜刮了不少東西放後座，心中卻滿是悲涼。
第一次撿到這麼多錢卻一點不覺得高興。
這5戶人家，剛從城裡逃出來的，剛出虎口，又進龍口。
每一家都有孩子，每一家都沒留下一個活口。
玉海城偉大城牆若還在，他們就不用白白出來送死了。
這條充滿龍族的道路上，最後能到達下一個城市，躲進去的人，又有幾個呢，怕是千里挑一，萬里挑一了吧。
跟中彩票差不多。
李塵光把腳踏車隨意停靠在路邊，也不用擔心野外東西會被人撿掉。
繞著密林走了會，因為林子總給人種埋藏了很多東西的感覺。
剛準備回去，就發現前邊傳來燈光。
連忙把頭上的手電筒關掉。
躲在了一棵樹後。
林子裡還是略暗的，勉強能看清點路，淅淅瀝瀝的雨聲在來回飄蕩。
李塵光等了會，稍稍從樹後探出頭，發現遠處燈光源，是一輛開著探照大燈，慢悠悠前行的白色小轎車。
人類？
不對，是龍人！
只見車尾是一個頭上長角，一身藍色龍鱗，身材高大壯碩的龍人。
正一手推著那小轎車。
李塵光連忙使用隱，隱去身上氣息，同時心跳飛快，不知道能不能瞞過他們。
他們應該也不會一直用著感吧。
他不知道龍人具體實力幾何，但很清楚一被發現自己就死定了。
而且總共有兩個龍人，轎車駕駛座還有個一身綠色鱗片的龍人。
對方還從車窗裡探出腦袋，看向後邊，“推的快點，快點，慢吞吞的，回去晚了要捱罵了。”
藍鱗龍人在後邊推車，綠鱗龍人則坐在駕駛座，雙手疊在腦後，雙腿擱在方向盤上愜意的休息。
那藍鱗龍人推了幾下不滿嘟囔道，“十分鐘到了，該我了。”
兩人約定，各推10分鐘，輪流享受
綠鱗龍人：“還沒呢，才8分鐘。”
藍鱗龍人：“放屁，肯定十分鐘了。”
綠鱗龍人：“我這邊計時著呢，快推，別廢話，……人類可真會享受，只要坐在這種車裡，就可以自動走，太舒服了，就是不知道怎麼發動。”
藍龍人：“哪裡注入能量吧。”
綠龍人：“我注入了，動不了。”
藍龍人：“伱個蠢貨太笨了。”
綠龍人：“你聰明怎麼不會用。”
藍龍人：“我早跟你說不該全吃，留個人問問多好。”
綠龍人：“放屁，說好留個小孩，那小孩不是被你吃了？”
藍龍人：“我吃的是倒數第二個，你吃的才是最後一個，行了，十分鐘了，滾下來，到我了。”
綠龍人：“晦氣。”
然後，兩人交換位置，變成綠龍人在後邊推車，藍龍人坐駕駛座享受。
這是李塵光第一次見人這樣開車的。
這兩個是白痴嗎。
他在心裡祈禱著，快走，快走，快點走，
思索間，他們已經推車到李塵光樹後不到十來米處。
“你說，把後座這漂亮的美人魚獻給陛下，他會高興嗎？”
“以前肯定會，現在難說了，自從陛下與九頭龍王那戰之後，好像不再玩女人了，他以前可愛玩女人了，你說……他是不是那方面有問題啊。”
畢竟龍性本淫。
“你不怕掉腦袋啊，我不是說玩，是吃，看起來就很美味啊。”
“這倒是，隊長讓我們來探探路，想不到撿到了個這麼漂亮的美人魚，回去獻給陛下，升官發財少不了。”
“嗯，快看，前邊又有車，有車從路上經過。”
“咱們這次別吃了，把他們抓來給咱們推車吧，這樣咱們都能坐車了。”
“好主意啊。”
說完，那藍龍人直接一腳踢開車門，跳下車，就朝前跑去。
那綠龍人在後邊罵道，“你把車門弄壞了，你個白痴。”
“你才是白痴，你全家都是白痴，前邊不有新的嗎？”
兩人前一秒說話還就在李塵光身後，後一秒，彷彿已到百米開外，聲音都聽不太真切。
兩隻龍人身上泛起能量光芒，彷彿化作了兩道能量，朝路上行駛而過的車輛衝了過去。
好機會，可以跑了。
李塵光走出幾步，又想起那兩個龍人說的後座的女人。
再轉頭一看兩人已經跑遠。
猶豫了下，還是覺得自己雖無力改變大局，但能救一個是一個。
飛快跑過去，開啟後車門，發現裡邊確實躺著一個被用漁網網起來的女人。
天色昏暗，李塵光也看不真切。
一把將女人拖出來，背過身，放到自己背上，撒腿就跑。
李塵光這是跑的心無旁騖，跑的與死亡競速。
一口氣，跑出上千米，方才感覺不太對。
因為當時天色昏暗，他也沒細看女人長啥樣，給她拖點出來，背起就跑。
現在手摸到後邊，隱隱感覺這怎麼不太像肌膚的觸感。
他伸手摸了下後邊腿的位置，感覺像是……一片片的鱗片。
李塵光皺著眉頭，再仔細的在對方腿部碰了碰，終於發現，這絕對是鱗片沒錯。
嚇的他一下跌倒在深林的泥土地上。
背後的人也落到地上，滾了幾圈。
“我不會是背了個龍人回來把。”
李塵光一點點，一點點的回過頭。
只見天上一道驚雷聲響，耀眼打的閃電劃破夜空，也照亮了李塵光眼前的女人。
他清清楚楚的看到，女人上半身確實是人類沒錯，穿著奇怪的好像是用珍珠貝殼製成的衣裳，而她的下半身，是紅色的魚尾……
這是真真正正的……美人魚！
可能是在地上滾了兩圈，讓她驚醒了，小嘴嚅動了兩下，輕聲紳吟，“餓，好餓！”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