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友，加一下粉絲群吧。”張揚對這位住湯臣一品的老哥建議道。
這樣的人才，荒廢在外面實在可惜了。
“群裡有人賣生坑的宣德爐嗎？”寶友問。
“興許有，這個要靠你自己去發掘。”
張揚既不否認也不承認，就算有人問他群裡有沒有警察，他也是一樣的回答。
“我邀請你加群，主要是因為群裡有個檔案，叫《每天一個入獄小技巧》，你可以好好學一下。”
“這……有什麼用嗎？”
“當然有用。”張揚正色道：“古董這行的水太深，我怕伱把握不住。”
“多少行業大佬都進去了。”
“但只要你《小技巧》掌握的好，最多也就是二十年有期徒刑，想無期都難。”
【我可以作證，我就是利用小技巧只判了三個月】
【我判了三年，出獄後瘦了一大圈，就當減肥了】
【真的嗎？那我也要加群】
“這些彈幕……”
寶友不知道怎麼評價，一時語塞。
“彈幕都是口嗨，他們連看守所的門往哪邊開都不知道……”
可能是張揚說的太傷人了，等土豪寶友斷線後，很快上來了一位寶友。
他在監獄工作。
“獄警大哥，能不能給我看看你們這裡的縫紉機啊？”
張揚看完獄警辦公室的內飾後，已經對桌面上的那尊關公像失去了興趣。
“現在看不了，不過老師你要是想來踩的話，我們歡迎。”
“客氣了客氣了。”張揚連連擺手。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桌面上。
一尊硬雜木雕的關公夜讀春秋像，三十多年的歷史。
“你這供的不對啊，為什麼供個讀書關公？”張揚疑惑的問道。
“那應該供什麼？”
“肯定供拿著刀的關公啊，最好是立刀關公，刀尖朝上，有驅邪避兇的寓意。”
“提刀摸鬍子的行不行？”
“不一定夠吧。”張揚搖搖頭。
“鎮不住是嗎？”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啥也不知道。”張揚笑著說道。
【老師是真不想讓兄弟們好過啊】
【我就盜個墓，你請武聖來鎮壓我？】
【能不能幫忙問一下，監獄的伙食好不好】
“獄警大哥，你看看彈幕，他們對監獄裡的生活很嚮往啊！”
張揚不可能替彈幕一個一個的問，乾脆請獄警回答一下部分彈幕的問題。
對方也很給面子，簡單解答了一下：
“牢飯的營養非常均衡，這一點大家可以放心。”
“你們說的明星，不在我們的監獄服刑，但是隻要他努力改造，可以爭取減刑。”
“今年的監獄開放日，是有的，大家可以關注各地的官網……主播來？對啊，張大師，你要不要在開放日的時候過來看看？”
張揚正在看彈幕呢，沒想到這也能扯到自己。
不就是去監獄參觀嗎？又不是去越獄，有啥好怕的。
他點點頭，應承下來：
“到時候我去試踩一下縫紉機，給大家分享一下使用者體驗。”
……
下一位鑑寶的寶友，他的賬號張揚有點眼熟。
頭像是喜羊羊，等級二十三級，應該是群友們口中的小柒。
“群裡小柒嗎？你要鑑定什麼？”
張揚剛和寶友打完招呼，突然發現，滿屏的彈幕都在刷：
【沸羊羊來了】
“兄弟們什麼意思啊，人家的頭像不是喜羊羊嗎？”
“因為他就是沸羊羊啊！”
影片那頭，一位打扮有些英氣的姑娘憤憤的答道。
她扯著一位滿臉不情願的男青年來到鏡頭前。
對方先跟張揚打了個招呼，緊接著說明來意。
一臉受氣包樣子的男人就是群裡的小柒，姑娘是他的親姐姐。
據姐姐說，這個小柒非常喜歡某女主播，為了幫對方完成帶貨任務，他花光了積蓄不說，還欠了一大屁股債。
這舔狗味兒太沖了，張揚聽到一半，插嘴問了一句：
“那女的是賣什麼的呀？”
“賣翡翠的。”
小柒的姐姐拿出一塊碧綠色的山水牌，展示在鏡頭前。
“這料子不錯啊！”
這是張揚第一次在自己的直播間，看到真正的帝王綠，綠到反光的那種。
彈幕有人說這是【青島玻璃種】。
其實不是，玻璃沒有翡翠內部的結構。
這是正兒八經的帝王綠翡翠。
“這是他花了十萬買的。”
“正常珠寶行要這個價，不算虧。”
張揚有些驚訝的看了小柒一眼，小夥子行啊，當舔狗的時候還沒虧錢。
那要是睡到了，豈不是白賺？
“就買了這麼一塊嗎？”
“不止，還有不少，買翡翠還好，他主要是買原石。”小柒的姐姐氣憤的說道。
“什麼主播啊，又賣高貨翡翠，又賣原石。”
“是在我們直播間或者粉絲群裡認識的嗎？”張揚有些小慌。
“不是。”一直沉默不語的小柒終於說話了，很不服的衝她姐姐說：“我原石還沒開呢，你怎麼知道我虧了？”
“什麼意思？”張揚有些疑惑。
聽完小柒姐姐的解釋，他大概明白了。
在買了幾十萬的翡翠後，冤大頭小柒終於加上了主播的好友。
按照張揚以前在MCN公司的經驗，這時候他已經不算沸羊羊了，進化成了【直播間大哥】，可以線下接觸到女主播本人。
甚至有機會一親芳澤。
但這次，小柒碰上的這位，人在國外。
而且在翡翠原石的產地。
一些簡單的手段過後，可憐的沸羊羊借錢買了一批“剛出礦洞的原石”，準備親自坐飛機去開。
如果暴富了，就和女主播雙宿雙飛。
“妹妹，你、還有彈幕，你們都搞錯了。”
“你弟弟這不是沸羊羊，他是遇上詐騙犯了。”張揚分析道。
“緬北的原石，開不出來你手裡這塊帝王綠的翡翠，這是塊瓜地馬拉的料子，不然憑什麼只賣十萬？”
“你把他買的別的翡翠拿來我看一下。”
五分鐘後，張揚全部鑑定完，小柒買的翡翠成品，種水稍微好一點的就是危料。
“小柒兄弟，你是要去緬北，開瓜地馬拉的原石嗎？”
【小柒的眼神迷茫了】
【哈哈哈，繃不住了】
【嗚嗚嗚，被女神騙了】
張揚本來以為自己的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但對方仍然堅持表示要去看看。
“我錢都砸原石裡了，就是死，也要死的明明白白。”
看在對方二十三級粉絲牌的面子上，張揚決定多說幾句：
“你去了，那就真死了。”
“小柒他姐，直接報警吧。你就跟警察說，你弟弟被人騙得要去緬北，他們會給你們講清楚事情的嚴重性的。”
“對了，看好你弟弟，萬一給他偷跑了，很有可能回不來了。”
小柒的姐姐神情嚴肅的點點頭，從鏡頭裡消失了兩秒鐘。
鏡頭外傳來“嘭”的一聲的關門聲，還有疑似反鎖門的動靜。
……
張揚沒想到有人都把手伸到自己的粉絲群了，這是刨自己的根基啊。
放在裡，那就是有人想動搖自己的“錨”。
斷開連麥後，他忍不住跟觀眾們聊了聊：
“兄弟們記住啊，如果你網購了很多翡翠，卻一直沒虧錢，那說明你很有可能被養豬了。”
“這真不是侮辱你們的眼光，人家給你賺個幾千塊，實際是奔著你這個人來的。”
【我是孤兒，負債二十萬，總不用怕了吧？】
“有沒有可能，你身上的零件，加起來的價值遠超二十萬呢？”
“反正買古董、玉石這些東西，虧錢是正常的，太想掙錢，小心掉進別人的圈套。
【我這麼值錢嗎？】
【冷知識，一顆腎臟黑市賣四萬刀】
【怪不得緬北要噶腰子】
張揚看彈幕裡也有不少人在科普，心裡踏實了不少。
“歡迎下一位寶友。”
接受連麥。
新來的寶友一看就是老觀眾了，連上麥後，啥也沒說，先對準了一個青花大卷缸。
卷缸的大小和農村裡醃酸菜的罈子差不多大，看上去非常的厚重。
壇身上畫著雲龍紋，看龍頭的憨憨樣子，很像乾隆時期的作品。
“老師，這個能到什麼年代？”寶友開門見山的直接問。
張揚搖搖頭：“這看起來應該是五六七的東西。”
“也就是咱們常說的創匯瓷，那個年代大批次燒製這些東西，賣到國外，創造外匯收入。”
“寶友，這個你買來多少錢？”
“我還沒買呢。”
寶友說完，把鏡頭移動了一下。
這次對準了一件還裝在錦盒裡的彩色膽瓶，上面畫著五彩斑斕的花鳥圖案，有些地方還有描金工藝。
“這是廣彩啊，清晚期的，算是清朝的創匯瓷。”
“寶友，你這是在哪個外國藏家的家裡嗎？怎麼收藏了這麼多的創匯瓷啊。”
張揚以為寶友是做回流瓷生意的。
前些年海外回流的廣彩很多，價值一般在中千到小萬的樣子。
但是影片那頭，突然走過來一個人，對寶友說了兩句日語。
寶友也熟練的用日語回話。
情況一下子變得複雜起來。
【誰在說張大師的母語？】
【家鄉的Sakura開了】
【我掛在門口的鬼滅之刃在動】
“你是華夏人嗎？”張揚問了一句。
“廢話，不然誰買這些瓷器。”寶友很順暢的答道。
知道創匯瓷不值錢，他又把鏡頭對準了一個放在桌上的小爐子。
“老師，這個行嗎？”
“你這就是個霓虹現代的工藝品。”
“肯定是現代的，在霓虹這邊，管這個叫昭和爐。”
寶友說完，伸出手裡的煙，把菸灰撣在了爐子裡。
“這當菸灰缸完全可以。”
張揚豎了個大拇指表示贊同。
“老師，你再幫我看個佛頭吧。”
寶友把鏡頭對準了一個木盒子，開蓋以後，裡面放在一個金屬的佛頭。
擺在桌面上，要比剛才那個當菸灰缸的爐子稍大。
佛像的面部金燦燦的，是傳統的泥金工藝。
“這佛像不錯，鑄的是阿彌陀佛，應該可以看到康熙中期。”
“你這不會是贓物吧？”
考慮到對方可能在國外，張揚就直接問了。
寶友的反應很真實，他沒有急著開口解釋，而是轉了下手機，拍了一下房間外停著的車，車牌上寫著“長崎市”三個字。
【這地方歷史課本上經常提到】
【“胖子”來過】
【這應該是個霓虹的文物倉庫吧】
張揚和彈幕的看法不謀而合，剛才寶友帶大家看車牌的時候，也拍了一下房間的全景。
和國內大工廠的倉庫差不多，遠處還有叉車在工作。
“寶友，這佛頭能不能弄回來啊？”張揚小聲問道。
“弄不了，這個太貴了。”
“太貴能有多貴嘛？只有一個佛頭，興許這尊阿彌陀佛的身軀還在國內呢。”張揚忍不住說道。
“你這讓小……日子，他們又不懂，不然也不可能和創匯的東西放在一起。”
“老師，你別急，我的錢都花在一件大貨上了，我帶你去看。”
寶友帶著張揚走了兩分鐘，走到倉庫外，進了他的私家車。
在車的副駕駛上，放著一件長方體的錦盒。
“你買了把青銅劍嗎？”
張揚看到這種造型的盒子，驚訝的猜測道。
“是啊，就是這東西，老貴了。”
寶友開啟錦盒，果然是一把青銅劍。
看造型是典型的吳越式劍，雖然劍刃有點受損，但是劍身上面可以清晰的看到一些花紋。
“寶友，你拿起來給我們看看吧。”
“給直播間的兄弟掌掌眼，一把品相基本完好的青銅劍，到底有多好看。”
【臥槽！！！】
張揚沉浸了一會，把鑑定結果告訴寶友：
“這是一把戰國時期的青銅劍，看鏽蝕的痕跡，應該是水坑的，上面的鏽被清理過。”
說完以後，他心裡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寶友，你這是打算自己收藏嗎？有沒有考慮過，讓它回國？”
“什麼意思？老師您要買嗎？”寶友的語氣有些疑惑：“這東西國內應該不讓交易吧？”
“是不讓交易，但是我們可以在國外交易完，然後我再帶回來呀。”
“那你帶回來能幹什麼呢？”寶友追問道。
“放博物館裡啊。”張揚不假思索的說道：“你這劍品相真的不錯。”
“劍長應該在70公分吧，這是典型的戰國時期青銅劍的造型，很有代表意義。”
聽完張揚的話，寶友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他拿起一張白色的證書。
“老師，這其實是長安出土的，以前老外從國內帶出來的。”
“你帶回去，會不會被沒收啊！”寶友擔心道。
“你這就有點看不起人了。”
“我一定、能把它放進我們博物館的青銅器展櫃裡。”張揚信誓旦旦的說道。
“好！”寶友聲音突然提高，應了一聲。
“佛頭的事，下來以後，我私聊一下你，咱們再想想辦法。”
“這劍，我直接借給老師你們博物館展覽！”
“借？”張揚聽到這個字，沒有太激動。
【子貢贖人】的故事大家都知道，完全不要錢，不一定是好事。
“寶友你可想好了，這東西帶回來，借和捐，沒什麼太大的區別，錢肯定是回不來了。”
“錢是小事，氣氛都到這兒了，我必須把這把劍送回來！”寶友語氣非常堅定的答道。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