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祖傳的。”
“從我懂事起，這些東西就一直在家裡，到現在應該有五六十年哩！”
老大爺說的話，聽起來很坦誠，尤其是配合上他廣普的腔調後。
就是話的內容，有點把張揚當傻子耍。
五六十年傳承下來的東西，怎麼底座上還有結塊的土啊？
很明顯是出土沒多久的陶俑，沒清理乾淨。
張揚笑了笑，直截了當的告訴大爺：
“您這幾件東西，都是陪葬品。”
“而且是從漢代的墓葬裡面出土的。”
張揚本意是想勸大爺，你可快有啥說啥吧，現場專家這麼多，民警在巡邏，而且還是直播。
就算最後判定為“來源不明”，羊城博物館想要的話，大爺也很難留住。
但他忘了，這是線上下。
不光有直播間的人在看他鑑寶，周圍還有一大票人在圍觀呢！
“哇哦～”
現場圍觀的持寶人，不約而同的發出驚呼。
“漢代陶俑！”
“墓裡出土的文物！”
“就在雜項專家這裡！”
“……”
很快，張揚和大爺就被裡三層、外三層的給圍了起來。
連隔壁的幾位專家都停下手裡的工作，過來看熱鬧，看到底是什麼情況。
白老師悄悄拍了拍張揚的肩膀，小聲告訴他：
“別緊張，第一次都這樣。”
“下次看到這種可能是墓裡出來的，把人穩住，找工作人員帶去後臺。”
“不然就會像現在這樣……”
現在，不僅電視臺的記者來了；
保安也要來維持秩序；
人群外，甚至有執勤民警在觀察情況。
大爺都流汗了。
張揚有些尷尬的笑了笑：
“大爺，您先把東西收起來吧。”
“恭喜您晉級到了下一輪，先別急著離開，等會兒會有工作人員聯絡您的。”
“好。”大爺連連點頭，小聲嘀咕了一句：“我TMD也不敢走啊。”
……
等大爺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離開後，張揚藉口喝水，暫時離開了鑑定臺。
五分鐘後回來的時候，之前圍觀的人已經都走光了。
甚至連排隊的人都走了不少。
“嘿嘿嘿，又發現了一個篩選國寶幫的辦法。”張揚心中竊喜。
不過看到剛才表示過善意的白老師，正被折磨得一臉苦相，他馬上把這種情緒收了起來。
哪有什麼歲月靜好，只不過有人在超重前行。
“寶友，請！”
張揚伸手，示意下一位寶友可以把藏品拿出來了。
已經摸魚了五分鐘，該開始工作了。
這位寶友帶來的，是一件有輕微綠繡的銅鎏金器物，和馬克杯差不多高。
造型有點像獎盃，只是方形的底足更小一點。
頂上雕刻著一隻臥在地上的羊，紋飾十分精美。
“您知道這是什麼嗎？”張揚指著桌上的東西問寶友：“有沒有上網搜一下？”
“我沒找到相關的資料。”寶友搖搖頭。
“不應該啊，這東西在觀復博物館就有。”
張揚說的觀復博物館，自然就是國內收藏圈第一名人——馬大師，辦的那個私人博物館。
為了證明自己的說法，他在平板上調出資料，遞給寶友學習。
“這東西，叫【琴軫鑰】。”
“古代的琴拉弦用的是琴軫，這個琴軫鑰就相當於擰螺絲的起子，用來調節琴絃的鬆緊。”
“相當於咱們現在的調琴器。”
【什麼調情？】
【調情器的意思是，用工具調情嗎】
【你們在說什麼啊，我一個女大學生看的滿臉通紅】
【彈幕又在發癲了，人家說的是調琴】
“我懂了。”寶友看完資料點點頭。
他沒法不懂，因為他這件寶貝，和觀復博物館裡的那件，幾乎一模一樣。
唯一的區別是：
博物館裡那件是通體金燦燦的，號稱純金打造，不知道的還以為洗過包漿；
寶友這件，不光鎏金暗淡了一些，還有明顯的銅鏽。
“所以我這件是假的吧？”寶友問道。
“為什麼這麼說？你好像有點沒自信啊！”張揚笑吟吟的答道。
“這是……我找一個農村的老大爺買的。”
“既然博物館裡有同款，那我應該是被騙了。”
寶友神情有點尷尬，張揚卻搖了搖頭。
“不光觀復博物館裡有，你這件藏品，晉省博物館裡也有同款。”
“自信一點，為什麼你這件不能是真品呢？！”
“啊？”寶友又驚又喜。
他在張揚剛才給的資料裡看到，這種東西的全名叫【臥羊首金琴軫鑰——漢代】。
但自己這件，明明是銅鎏金的呀。
“這還不好想嗎？你這件是爺爺，那件純金的是孫子。”張揚幫寶友開啟思路。
他說的話，聽起來比國寶幫的說辭還要駭人。
國寶幫最多也就說“一公一母。”
但事實就是如此，寶友這件，是戰國中期，楚國的銅鎏金臥羊琴軫鑰。
說不準還是俞伯牙和鍾子期用過的。
只是很可惜，這並不是件傳世品，而是很明顯的、水坑出來的東西。
起碼三級文物。
“那這大概是什麼年代的啊？”寶友嚥了下口水，期待的問道。
“這個要考證一下。”
張揚裝出思考的樣子，接著皺著眉頭搖了搖頭。
“我現在說了也不作數，您這邊先晉級下一輪吧，到時候會出具專業的鑑定報告。”
“行行行，謝謝老師。”寶友開心的笑道。
這是一種花小錢撿到大漏的歡喜。
但等張揚在後臺再次見到這位寶友的時候，笑容已經消失了。
“老師，這東西不能買賣嗎？”
“我撿個漏而已，怎麼還違法了呢？”
看寶友一臉難受的樣子，張揚只能給他解釋：
文物保護法早就制定好了。
你買東西的行為，發生在法律制定完之後，當然會有問題了。
“而且你這嚴格來說，不是撿漏。”
“只是在盜墓賊銷贓的環節上，扮演了買家的角色。”
剛才幾位老專家，已經透過頭腦風暴，基本確定了這件文物的來源。
出土的地方，鎖定在洞庭湖邊的一座楚墓。
因為那座墓葬裡，出土了腐朽的古琴，上面生鏽的琴軫，和這件琴軫鑰，看上去能配合的很好。
現在都找到坑口了，寶友確實沒啥掙扎的必要。
坦白從寬，五百+證書。
“唉，損失了兩千塊。”寶友忍不住嘆了口氣。
但這就是國內文物撿漏的現狀。
買到真東西先別急著開心，說不定就被逮捕了。
“對了，你見過那個鑑定陶俑的大爺沒？”
張揚想起來了自己來後臺的主要目的。
未知的漢墓陪葬品，大爺真是盜墓賊嗎？
“不知道啊，我來的時候，就只有幾位專家，和一位執勤民警在。”
一位執勤民警嗎？
張揚記得，白老師說有三位專門負責文物保護的警察在啊。
另外兩位呢？
……
此時，在羊城某城中村的出租屋內。
剛才鑑定漢俑的大爺，正在民警的帶領下，指認自己出租屋內的贓物。
“你說你是撿垃圾的？”民警甲問。
“是啊。”被拷住的大爺點頭答道。
民警乙表情複雜的從牆角，拿起一件頂端呈圓環狀的工具：
“撿垃圾要用金屬探測器的嗎？”
“這麼專業？”
“用來翻土裡的廢鐵的。”大爺解釋道：“大家都用這個。”
“大家？”民警甲十分警覺：“你還有同夥是吧？”
“沒有。”
“那就是單人作案？”
大爺被問沉默了，低下頭不敢說話。
可惜這招沒什麼用，在場的其他幾位民警，已經有了收穫。
床底下拖出兩個大紙箱，裝的全是瓷碟、瓷碗；
衣櫃裡，有一大箱銅鏡；
床頭櫃裡，全是各朝各代的古錢幣。
這些加起來，保守估計也有好幾百件。
相比之下，他拿去鑑定的漢俑，都有點不夠判了。
今天陪老婆做手術，加更挪到明天，大家見諒！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