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達扎路恭已經追上了尺帶珠丹。
尺帶珠丹勒馬止住,笑著問達扎路恭道:“大將軍已經殺退了追兵?”
“是的。”達扎路恭點了點頭,得意的說,“前來追殺的唐軍騎兵已經被臣佈置的四路伏兵殺得大敗,斬首三千,繳獲戰馬更是無數。”
“大將軍不愧是我吐蕃名將,用兵如神。”尺帶珠丹由衷的讚歎道。
“其實也沒有什麼,臣不過是讀了漢人的幾本書而已。”面對尺帶珠丹的讚美,達扎路恭卻又變得謙虛了起來,人就是這樣的複雜。
尺帶珠丹又道:“唐軍遭此慘敗,應該是不該再追了吧。”
“定然是不敢再追了。”達扎路恭點頭道,“除非他們還想再吃一次……”
話音還沒有落,一名吐蕃將領匆匆追上來喘息著稟報道:“贊普,大將軍,唐軍又追上來了,而且這次唐軍還是傾巢而出,全軍出擊!”
“什麼?全軍出擊?”達扎路恭一下愣在那。
唐軍這打臉打的也未免太狠了,他剛說唐軍肯定不敢再來追擊了,結果話音還沒落唐軍就又追上來,而且直接是全軍出擊!
“壞了!”尺帶珠丹也是變了臉色。
“贊普休慌,臣率伍如去擋住唐軍。”達扎路恭說完就撥馬迴轉。
走了沒幾步,達扎路恭又道:“贊普率大軍攜糧草輜重先走一步,臣擊退唐軍之後自會追上。”
“大將軍千萬小心。”
尺帶珠丹叮囑一句,又下令全軍加快行軍速度。
走了大約有十幾裡,尺帶珠丹感覺還是不保險,便又下令扔掉所有糧草輜重,全軍輕裝撤退,反正從羊同到邏些一路上都是吐蕃的藩屬國,大軍沒有了糧草,完全可以讓這些藩屬國的國王或者貴族提供,這就是在本土行軍的好處。
扔掉糧草輜重之後,行軍的速度果然提升了許多。
又走了大約五十里,天色漸黑,伍如和達扎路恭卻始終不見回來。
尺帶珠丹心中憂慮,便不敢輕易紮營,當即命大軍趁夜繼續行軍。
一直走到半夜時分,四如將士和禁衛軍的將士大多已經疲憊不堪,尺帶珠丹終於下令大軍緊挨著羊同河邊駐營。
從馬背下來,尺帶珠丹感覺整個人都快要散架。
感受著身體的疲憊,尺帶珠丹心下也有些感慨,他的身體是真的不復當年了,當年的他是真的強壯,剛從戰場上下來還可以連御幾個女奴。
下馬之後隨便吃了點東西,尺帶珠丹便沉沉睡去。
睡夢中,忽然聽到馬嘶人沸聲,夢中也要打仗嗎?
這個念頭才剛轉完,尺帶珠丹就猛然間反應過來,這殺伐聲不在他的夢境中,而是現實世界傳來的,當即就一下翻身坐起。
抬頭看,只見河谷西邊已經燃起了通紅的火光。
火光中,隱約可以看到人馬在追逐,還有兵刃的撞擊聲以及慘叫聲遠遠傳來。
“這是,大將軍帶著伍如返回了嗎?”身邊有個扈從對達扎路恭還抱有幻想,然而尺帶珠丹的腦子卻十分清醒,看樣子達扎路恭已經敗了。
“傳旨,立刻拔營!”尺帶珠丹一邊上馬一邊狂吼,“扔掉所有能扔掉的東西,兵器甲冑全都不要了,都給我跑,快跑!快跑啊!”
尺帶珠丹沒想過玩哀兵必勝那一套,反過來打敗唐軍。
打伏擊什麼的也已經來不及了,現在最明智的選擇就是跑,以最快的速度跑回邏些,只要他們跑得足夠快,大唐安西軍就追不上他們。
只要四如八萬武士中的大部分能逃回邏些,吐蕃就仍然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快跑,快跑,都上馬給我跑!”尺帶珠丹翻身上馬,甚至連馬鞍都來不及套,直接就騎著光禿禿的吐蕃馬向著東方狂奔。
連贊普都跑了,吐蕃大軍頃刻間土崩瓦解。
然而,很遺憾的是,封常清沒給他們機會。
為了這次追擊,封常清早已經做足了準備。
封常清給於闐、石國、康國等小國的胡騎配備了兩匹戰馬,中途換馬不換人,順著羊同河谷一路往東猛插,哪怕沿途遇見了吐蕃人跪地乞降也是不管,只管一路往前插,以最快的速度搶到吐蕃大軍的前頭。
封常清給胡騎下了死命令,必須跑到前面再看不到吐蕃人。
當第二天的太陽昇起之時,于闐王弟尉遲曜終於勒住戰馬。
因為尉遲曜抬頭往前看去,初升的朝陽下,河谷之中到處都是翠綠的青稞田,兩邊陡峭的山坡上還有成群的牛羊馬匹,就是看不見丟盔棄甲的吐蕃軍。
當下尉遲曜勒馬回頭喝道:“傳令,折回去,給我仔細搜尋!”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漫山遍野的搜,搜尋躲進山野的吐蕃軍。
……
將近中午時分,灰頭土臉的尺帶珠丹終究被帶到封常清跟前。
尺帶珠丹雖然躲進了山野,但還是沒能躲過唐軍的搜山檢海。
儘管兩人已經換上了奴從的破羊皮襖,但是他們卻忘了,奴從連飯都吃不飽,一個個都是又瘦又黑,怎麼可能有強健壯碩的身板?
還有他們兩人的膚色,也是紅潤泛光。
所以唐軍一抓到他們,就知道抓到了大人物。
再把其他的吐蕃俘虜押過來一辯認,立刻就露餡了。
前出羊同的四如大軍連同吐蕃贊普的三個親軍東岱,至此全軍覆滅。
得知抓到了吐蕃贊普,尉遲曜簡直大喜過望,當即便帶著一隊騎兵親自押解著吐蕃贊普來見封常清。
尉遲曜把尺帶珠丹押解到封常清跟前的時候,阿多裴羅先一步押解著達扎路恭來到封常清跟前邀賞,這個突厥人還是挺有眼力,知道他自己犯下了死罪,所以想方設法的抓到了一個吐蕃大將,以將功折罪。
“你就是達扎路恭啊?”封常清道。
達扎路恭不甘心的道:“你是封常清?你贏了。”
封常清笑了笑,說道:“看你這樣子,似乎還有些不太服氣?”
達扎路恭說道:“若不是邏些出了變故,我們必須回師救援,又豈會為你所趁?彼時你安西軍便再來五萬,也休想踏入羊同國半步。”
封常清嗤笑道:“你應該去長安讀過書吧?治何經?”
達扎路恭答道:“有幸在長安太學求學三載,治左傳。”
“這就難怪了,只可惜你的左傳沒有學全哪。”封常清笑道,“不然你就會知道曹劌是如何擊敗齊國大軍的。”
見封常清跟達扎路恭的對話已經告一個段落,尉遲曜便趕緊上前稟報:“節帥,小王已經抓到了吐蕃贊普!”
“甚?吐蕃贊普?!”
封常清目光刷的落在尺帶珠丹身上。
達扎路恭和其他被擒的吐蕃將領也紛紛回頭看過來。
尺帶珠丹真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真的太羞恥了。
吐蕃立國百餘年,與大唐對峙百年,他還是頭一個被唐軍生擒活捉的吐蕃贊普,這回真是把祖宗的臉都丟盡。
封常清卻是大喜過望。
尺帶珠丹是把祖宗的臉都丟盡。
封常清卻完成了李靖、李勣、蘇定方以及薛仁貴等名將都未能完成的豐功偉績,至於高仙芝、哥舒翰以及安祿山這些當世名將就更被他比下去。
從今往後,他封常清將是大唐名將中獨一檔的存在。
雖然,這中間陸天師居功至偉,但是陸天師已經說了,今後的史書中將只會記載他封常清的名字,陸天師的一切都將抹掉。
所以,吐蕃就是他封常清滅掉的!
想到這,封常清真想仰天長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