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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年啊……”
李進東捏了捏下巴。
別人不知道,以他的眼光當然知道往後的幾十年,是國家經濟飛速發展的幾十年。九十年代初期國家為了刺激經濟發展,政策一變再變,開始野蠻生長。
雖說李進東也明白,就算按照上輩子的發展軌跡,他也能夠在四十歲的年紀完成資本的原始積累成為人尖尖上的一小撮。
但若是那樣的話,豈非是白瞎了這一趟重生?
“走了。”
李進東將長白山抽了半截,然後按滅塞進皺巴巴的煙盒裡拍拍屁股站了起來。一旁的孫家棟還在嘟嘟囔囔的說著什麼,見到李進東起身頓時愣了一下。
“幹啥去?”
“去廠裡遛遛。”
“哪?”
“廠裡啊,去車間看看,左右閒著也是閒著。”李進東轉頭丟下一句,只是聽到這話孫家棟更蒙了。
平日自己的好兄弟巴不得偷奸耍滑,對分配到車間裡的事兒耿耿於懷不是一天兩天了,可今兒個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咋的?
“去車間幹啥啊,廖主任不是給你批假了嗎。”
孫家棟愣了愣。
聞聲,李進東搖搖頭,他當然知道自己是請了假的。
原因嘛也很簡單,高考在即,車間裡的廖主任也估麼著李進東這個紡織廠裡有數的高中畢業生有可能金榜題名,於是破天荒的給了他幾天假期好讓他專心備考。
只可惜上輩子的李進東光顧著失戀後的悲傷春秋了,以至於本來有把握金榜題名來著卻意外的名落孫山,倒是辜負了車間主任廖學軍的好意。
書嘛,這肯定是要讀的。
當下的大學文憑還是相當值錢的,走到哪裡都讓人高看一眼,跟鑲嵌了一層金邊兒差不離金貴著呢。
不過和其他相比,搞錢才是第一位的。
“哪那麼多話,讓你去就去,你要不去的話我可走了啊。”
李進東瞥了孫家棟一眼,轉身就走到了停在樹蔭下的座駕上,一輛破破爛爛的‘鳳凰牌’腳踏車,孫家棟嘀咕了一句連忙追了上來。
天空很藍,雲彩很白,就連空氣都很好。
九三年的西城還遠不是後世中聞名全國的網紅城市,地處關中中心的西城發展緩慢,就連高樓大廈都很少。
馬路還是泥土的,連柏油路都少之又少,但是街道兩旁卻非常熱鬧。
已經開始了經濟發展的國內,頭兩年人人喊打的投機倒把早就不是什麼稀罕事兒,路旁有不少人在做著小生意。
清一色的藍白色調服裝十分復古,但人們臉上的笑容卻非常富足,幸福指數相當高,遠沒有後來上班族們的麻木。李進東騎著二八鐵驢在街道上飛馳,偶爾見到有穿著蝙蝠衫,帶著蛤蟆鏡,留著長頭髮的時髦青年瀟灑的走在街頭,引起周圍人的側目。
“真潮流啊。”
李進東嘀咕一聲樂開了花。
國家在改革開放,但這樣走在時代前沿的風潮還未徹底吹進內地,就算是上京裡也不多見,真要是碰上什麼古板的老學究怕是要被噴傷風敗俗了。
紡織廠在城西。
李進東蹬著腳踏車帶著孫家棟風馳電掣,來到紡織廠裡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了,他進了廠左拐把腳踏車停在了車棚裡,然後走出來大咧咧的就往車間走。
“不是讓你在家專心備考嗎?你來車間幹啥?”
李進東邁著八字步剛走進車間,就被一個四十多歲穿著藏藍色工服的中年人給叫住了。國字臉,眉頭很粗,臉色也很黝黑,看起來相當樸實。
這就是廖學軍,紡織廠一車間的車間主任。
“廖叔啊,我就是過來看看,閒不住嘛。”李進東笑嘻嘻的湊過去打了聲招呼,口袋裡的長白山抽出一根就遞了過去。
見狀,廖學軍明顯愣了一下,這還是李進東頭一次當著他的面兒叫‘叔’。
不過廖學軍也沒多想,接過香菸也不點燃而是夾在了耳朵後頭,開口道:“閒不住也不能瞎耽誤功夫,咱一車間都指望著能出一個大學生呢,你看到時候你要是考不上,你爹怎麼抽你?”
說著,廖學軍好像想起來了什麼。
他語速停頓了一下,目光落在李進東臉上轉過一圈,猶豫道:“衛東啊,你沒事兒吧?”
啊?
李進東張了張嘴,沒反應過來,卻聽廖學軍拍了拍他的肩膀,繼續道:“行了,有事兒別在心裡藏著,你現在最要緊的是考上好大學。”
“李佳妮的事兒叔都知道了,是那女娃沒福氣,等你考上了大學叔給你說個好的。”
一聽這話,李進東頓時反應過來廖學軍到底說的是啥了。
感情李佳妮和王建軍勾搭到了一起這事兒整個紡織廠都知道了?
不過李進東也不在意,瀟灑的擺擺手。
“也沒啥,偉人說的對,黑貓白貓抓住耗子的就是好貓,過了這村兒沒這店兒,或許下一個更乖。”
聞聲,廖學軍愣了一下,隨即笑罵道:“胡說八道,偉人什麼時候說過這話,不準打馬虎眼。”
“行吧,你沒事兒就行,你們年輕人的事兒我這個當叔的也不好說什麼,別影響高考就行,你這樣在廠裡溜達溜達就趕緊回去,叔還有事兒。”
說著廖學軍就急匆匆的朝著外邊走。
“叔,你幹啥去?”
李進東一愣,開口道。
“清庫存的事兒,嗨,我跟你小子說這個幹啥,跟你沒關係。”
說完,廖學軍就匆匆的朝著辦公大樓裡走,瞧著他離開的背影,李進東捏了捏下巴沒多說什麼,但心裡卻是活絡了起來。
廖學軍不提還好,一提李進東倒是想起來了。
九十年代初期,國家經濟飛速發展,在私有經濟的衝擊下很多國營廠都迎來了第一次的下崗潮,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紡織廠也在其中。
而問題也很簡單。
隨著沿海城市的輕工業發展迅速,各類商品層出不窮,八十年代初期還能穩坐釣魚臺的國營紡織廠迅速的失去了競爭力。
在沿海地區商品的衝擊下,積壓了大量庫存的紡織廠沒法回款,一度連工人的工資都發不出去,只能選擇裁員節流。
“似乎有點搞頭啊。”
李進東心思活絡,頓時喜上眉梢。
他琢磨了一下,扭過頭跟一旁正和其他工人聊天的孫家棟打了聲招呼然後抬腳就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