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之前的敦煌城和內地縣城沒有什麼區別,那麼龜茲城完全就是一座西域古城了,到處是密集的房舍,以平房為主,街道很寬闊,兩邊都是各種店鋪,販賣著來自中原和西方的各種貨物。
說著大家都聽不懂的語言,滿大街的胡人,當然也有漢人。
“張善!”
李鄴回頭喊了一聲,一名三十歲左右的旅帥跑了過來,他主管後勤,手下有二十名士兵,一路上隊伍的吃喝住宿和糧草補充都是由他負責。
“卑職在?”
李鄴小聲問道:“那三十幾名胡姬真的不肯走了?”
張善苦笑著點點頭,“他們都交換信物了。”
交換信物就相當於訂婚了,李鄴著實有些無奈,如果是戰爭期間,這種情況絕不允許發生,但現在不是戰爭,他也沒有軍職,這三百士兵只是保護他去西方調查,完成天子交付的任務,不能按照平時的軍紀來處理。
士兵也是普通人,有七情六慾,有成家的需求,這件事他得處理好,否則會失去軍心。
李鄴當即吩咐張善道:“先去找兩個客棧把大夥安頓下來,再打聽一下當地的房價!”
“卑職遵令!”
張善連忙帶著幾名手下分頭去找客棧,很快,他們找到了一家很大的客棧,足以容納他們幾百人和幾百頭駱駝、戰馬。
李鄴見客棧內沒有其他客人,索性讓張善把客棧包下來,三十五名胡姬也單獨給她們找了兩間院子住下。
李鄴安頓好了軍士,他帶上兩名手下前往安西節度府,來到軍衙門前,軍衙門口有十幾名士兵站崗,也是巧,從軍衙內一瘸一拐走出一名略有殘疾的官員,李鄴一眼認出,正是長史封常清。
李鄴大喜,連忙大喊道:“封長史!”
封常清看見李鄴,先是一怔,隨即認了出來,又驚又喜迎上前道:“李公子,你怎麼來安西了?”
李鄴翻身下馬,上前行禮道:“小弟奉天子密令,前來調查大食局勢!”
說完他取出天子金牌給封常清看了一眼,封常清雙眼微眯,拍拍李鄴肩膀笑道:“小老弟一路跋涉辛苦了,我們去軍衙內細談!”
李鄴讓手下士兵在外面等候,他跟隨封常清進了軍衙。
軍衙內也很有西域特色,庭院裡到處都是架子,種滿了瓜果葡萄,兩人在大堂就坐,封常清讓士兵上茶,又送來兩盤剛採摘的葡萄。
“這種葡萄在長安挺貴,一斤要幾十文,我們滿大街都是,家家戶戶都種,但節度府的葡萄公認是最好的,老弟嘗一嘗。”
李鄴嚐了兩顆,確實甘甜醇厚,回味悠長,李鄴頓時讚道:“不錯!不錯!口感很好。”
他又打量一下四周問道:“高帥不在?”
“他去疏勒督辦糧草去了,可能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回來?”
“又要出征了嗎?”李鄴立刻捕捉到了封常清話中的含義。
封常清點點頭,“要去攻打朅師國,老弟來得也是巧,過兩天我也要率軍去疏勒了。”
李鄴歉然道:“有件事要先請封大哥幫幫忙!”
“你說,只要不讓我回長安,什麼都好辦。”
“我帶了三百河西軍過來,但路上遇到點麻煩。”
李鄴便把路上遇到三十幾名胡姬之事說了,著實慚愧道:“我治下不嚴,發生了這種尷尬之事。”
封常清呵呵笑道:“這是好事啊!我們安西軍最寶貴的資源是什麼,水、糧食和女人,有了女人,士兵就能安心長駐,我去年去長安做什麼?帶馬球隊比賽是一回事,其實也是想招募一些女人來安西。”
“那她們好安置嗎?”
封常清笑道:“安西最不缺的就是土地和房子,我們有家眷聚居區,有幾百間空房子,一句話就解決了。”
李鄴大喜,“這樣的話,我就可以安心率軍跟隨長史去疏勒了。”
封常清微微笑道:“你不是奉命去大食嗎?”
李鄴一擺手,“天子給我兩年的時間,足夠了,我自己也有安排,之前我參加了收復居延海的作戰,現在我更想和安西軍並肩作戰。”
李鄴帶來了三百河西精兵,封常清當然求之不得,他當即道:“我現在就給伱的手下安排房子!”
唐軍家屬聚居區位於東北角,佔整個龜茲城的兩成,這裡生活著一千多戶士兵家眷,出於安全考慮,軍屬聚集區周圍還修建了一圈高牆,有士兵站崗,進入大門要憑通行牌。
和睦相處並不等於水乳交融,漢人和安西胡人生活在一起,收入水平、信仰、生活習慣以及風俗不同,肯定會產生各種矛盾,很多時候,一些小矛盾就會釀成大沖突。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衝突,軍隊家眷就有了專門的聚居之地,當地人把這座城中城叫做唐城。
當然,在唐城以外,還是有不少漢人和胡人混居在一起,只是他們和軍隊家眷無關,是自己來安西謀生,不過他們也在稅收、土地上得到很多關照,租種軍方土地,可以免稅,交租後剩下的糧食可以做到豐衣足食。
還有很多漢人是獲罪後全家發配來安西生活,佔的人數還不少,每年都會遷來上百戶人家,他們也屬於西遷漢人,比如封常清就是從小跟隨獲罪的外祖父從河東蒲州發配到安西。
封常清撥給了李鄴十五座小院,又給了這些胡姬出入牌,讓她們和士兵安頓下來,當天晚上,李鄴舉行了一個簡單的集體婚禮,給三十五名士兵成了親。
這裡面職務最高的就是丁盛,丁盛找了一個性格最溫順老實的小史國女子,成了他的妻子,李鄴很理解丁盛的心情,他是想早點建立新家,把自己女兒接過來,據丁盛說,他的小舅子一家比較勢利,看在錢的份上才收留他女兒,絕不是真心疼愛孩子。
當然,李鄴也比較心急,後天一早封常清就要率軍出發,他必須儘快安排好士兵家眷。
當天晚上,在一片歡聲笑語中,士兵們擁著各自的女人進入洞房,度過他們美妙的洞房花燭夜。
第二天一早,士兵們結伴著上街採購物品,置辦家當,李鄴給了每個成親士兵五兩黃金作安家費。
李鄴則帶著安太玄和裴琇二人出城參觀龜茲的情況,明天一早他們就要隨軍出發,今天是他們唯一的休假之日。
陪同李鄴參觀的年輕人正是封常清的兒子封誠,他也只有十六歲,不過看起來非常穩重老成,這裡面年紀最大的是裴琇,只有二十歲,安太玄更年輕,只有十七歲。
四人縱馬到高處,封誠用馬鞭指遠處一望無際的農田道:“這些農田都是我們的軍田,有三千多頃,我們還挖掘水渠,引龜茲河水灌溉,我父親說,這裡比中原的農田好,不用靠天吃飯,這裡水源充足,光照充足,種植的小麥年年都能豐收,畝產達四百斤,聽說中原小麥畝產只有一百多斤。”
封誠從來沒有離開過安西,他對中原和長安都充滿了嚮往。
李鄴笑問道:“這裡的農田都是軍田,那當地人呢?”
“當地人是畜牧,養羊養牛,西面一望無際的牧場都是他們的,其實我們還有很多土地,東面大片土地都可以開墾,但人手有限。”
李鄴點點頭,回頭指著北面白雪皚皚的雄偉大山笑問道:“這就是天山?”
“一點沒錯,龜茲城就在天山腳下,天山冰雪融水帶來了一片片綠洲,有綠洲就有城池和人口,實際上所有的綠洲都在天山腳下,從東面的焉耆國開始,向西一路過去,有十幾個小國。”
“我們去軍營看看吧!”
“跟我來!”
封誠調轉馬頭,帶著三人向北面的軍營奔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