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元驍再次找到了李鄴,這次他們沒有在之前的三元酒館,而是換了一家有檔次的酒樓,他們在二樓靠窗處坐下,李鄴點了幾個酒和一壺酒。
元驍沉吟一下道:“我祖父願意合作,我們該怎麼做?”
李鄴淡淡笑道:“一個官員最重要的是德行,如果德行有虧,他就沒有資格位居高位,這個德行不僅僅是自己,也包括家人,如果宇文嗣武的惡行已經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那麼宇文靖就沒法上位。”
元驍冷哼一聲,“他做得惡行罄竹難書,死在他手上的無辜者就不下三十人了。”
說著,元驍將一本事先準備好的冊子放在桌上推給李鄴,“這些都是他作惡的詳細資料,不瞞你說,我平時就有收集,就是害怕被他拖累。”
李鄴心中冷笑,這個元驍還真是有心機,宇文嗣武有這樣的朋友,也算是他的報應吧!
他翻了翻冊子,基本都是底層百姓被宇文嗣武殘害的事件,這種刑事案子其實影響不大,最多宇文嗣武難逃罪責。
而對於宇文靖,他只要寫一封斷絕祖孫關係的宣告就揭過了,最多宇文嗣武的父親擔點責任,但影響不到相國之位。
用祖父的話說,就是裡子還能兜住,影響不到面子。
李鄴沉吟一下道:“我還想要一些重量級別的東西,如果全部是平頭小民的刑事案件,震撼不大。”
元驍緩緩道:“還有一件事,是他自己吹噓的,他在夜間當值時,和幾個宮妃有染,具體情況,他的上司應該知道。”
居然和宮妃有染,這個訊息很震撼,李鄴連忙問道:“他的上司是誰?”
“勳衛直長崔家駒!”
這個混蛋還真是沒用底線,居然敢搞皇帝的女人,真要作死了,李鄴見元驍欲言又止,便知道他還有秘密。
“元兄,狼若不打死,一旦反噬,後果會很嚴重。”
元驍明白李鄴的意思,默默點了點頭。
“還有一件事,宇文嗣武去年隨口說的,我們神龍黨在一起閒聊,說想搞點兵器,他就說他家莊園內有各種各樣兵器,長矛就有上千支,弩箭也有幾百具,盔甲也有。”
這個真是大問題了,只是李鄴有點奇怪,宇文家族囤積兵器做什麼?
一轉念,李鄴忽然想起了當初裴旻說的話,天下大亂的跡象已出現,河東、河北很多大家族都在做準備了。
宇文家族肯定也是在準備天下大亂時自保,但很多事情不是別人能做,它就能做的,裴家可以囤積兵器防匪,朝廷不會追究,但宇文家族是北周皇族啊!
他們準備兵器意味著什麼?和別的家族能一樣嗎?
想到這,李鄴急問道:“莊園在哪裡?”
“在河東晉州臨汾縣。”
李鄴點點頭,“剩下的事情我來做,你就不用管了,這件事絕不會把元家扯進來。”
元驍苦笑一聲,雖然不說,但宇文靖肯定能猜到和元家有關。
就在李鄴和元驍在談具體合作時,在緊靠大明宮光宅坊的安然居大酒樓內,李林甫也在請張均一起用午餐。
張均心中有些忐忑,因為父親的緣故,他這些年始終和李林甫保持距離,就算是遇到也只談公事,李林甫單獨請自己吃飯,還是十幾年來的第一次。
其實張均已經隱隱猜到是什麼事情了,孫濟良案,一定是,他替楊家做了一次惡人,讓自己在太學讀書的小兒子張巖邀請李鄴赴宴,極為湊巧地發生了孫濟良案。
不過張均對楊家也十分不滿,這麼簡單的案子,居然在最關鍵的證據上搞砸了,最後李林甫扳不倒,還惹一身騷,這不,李林甫找上自己了。
張均也打定了注意,不管李林甫怎麼說,自己堅決不承認就是了。
李林甫笑呵呵道:“聽說張尚書昨晚又被趕去書房了?”
張均也是出了名的懼內,他妻子是出身關隴元氏,不是元素這一房,但也是豪門權貴之女,十分強勢,給張均生了三個兒子,加上張均是文人,性格稍微文弱,懼內也很正常。
張均臉一紅,有些不悅道:“這種無中生有的傳言,相國不要相信,也不要去聽它,它會影響相國處理國家大事。”
張均言外之意就是說,你是堂堂的宰相,管別人的家事做什麼?
李林甫依舊笑眯眯道:“估計是伱保密沒做好,讓夫人知道了永達坊之事。”
張均頓時嚇出一身冷汗,永達坊養的外婦已經有好幾年了,一直很隱秘,李林甫怎麼會知道?
“這這可從何說起。”
李林甫呵呵大笑,張均十分難堪,心中驚疑不定,他顧不上吃飯,連忙藉口家裡有事,告辭走了。
李林甫負手走到窗前,望著張均馬車走遠,他的笑容變冷了,自己的路已經給他鋪好,他若不肯走,那就別怪自己心狠手辣了。
這時,心腹侍衛王寬在雅室門口道:“啟稟相爺,三十八郎來了,說有急事!”
李林甫中午呆在安然居大酒樓,其實就是在等孫子李鄴的訊息,他也很著急,他感覺今明兩天聖上就要宣佈人選了。
一旦聖上宣佈了再去對付宇文靖,那就等於是打聖上的臉,就算扳倒了宇文靖,但也會同樣會觸怒天子,自己的相位難保。
他必須要趕在聖上宣佈之前出擊。
李林甫點點頭,“讓他進來!”
李鄴快步走進來,行禮參拜,李林甫連忙道:“不要多禮了,快過來坐下。”
李鄴坐下,李林甫便期待地問道:“怎麼樣,元驍給了嗎?”
李鄴點點頭,從懷中取出冊子遞給祖父,李林甫頓時鬆了口氣,連忙接過冊子細看。
匆匆看了一遍,他的眉頭又漸漸鎖了起來,這些事件雖然惡劣,最多是官府處理,還到不了驚動天子的地步,說白了就是力度還不夠。
“就這些?”
李鄴連忙欠身道:“還有兩個口述的重大事件!”
“你說!”
李鄴緩緩道:“元驍說,宇文嗣武在當侍衛期間,可能和宮妃有染!”
李林甫的眼睛一下眯了起來,這可是大事件,他追問道:“可有證據?”
“具體情況元驍也不知,但他告訴我,宇文嗣武的上司勳衛直長崔家駒知情。”
有知情者就好辦,李林甫心中記下了崔家駒這個名字。
他又問道:“還有一個重大事件呢?”
“還有一個重大事件是宇文家族的莊園記憶體放有大量兵器!”
李林甫精神一振,這個情報有價值,宇文家族是什麼人,北周皇族後人,他們私下儲藏兵器,麻煩可不是一般大。
“宇文家族有好幾個莊園,是哪一個?”
“元驍說是河東臨汾那個!”
李林甫沉思片刻,終於想起來了,河東的金鹿莊園,確實是位於臨汾。
李鄴又小心翼翼道:“祖父,我們是否可以派人去臨汾,給莊園裡添點什麼東西,比如和北周皇族有關的東西。”
李林甫搖了搖頭,“你這個建議就叫畫蛇添足,聖上了解宇文家族,知道他們不會謀反,連這點知人之明就沒有,還會用他為相國?儲存兵器肯定是別的原因,可無論如何,儲存兵器就是犯忌,犯忌雖然不等於造反,但一樣足以讓聖上否決宇文靖的升相之路。”
李林甫又對李鄴語重心長道:“你要記住了,官場鬥爭要掌握一個度,要在灰色地帶來回擺動,不能過於白,也不能過於黑,一定要給上位者留有餘地,不給上位者留餘地,那上位者一定會從你的利益中狠狠摳出一塊,作為迴旋餘地,明白了嗎?”
“孫兒明白了!”
李林甫笑道:“你真的明白了?那我考考你,孫濟良案中,關於你的證據方面,為什麼會留下兩個重大紕漏?”
李鄴略一思索,腦海電光石火般閃過了祖父的話,“難道這就是上位者留下的餘地?”
李林甫點點頭,“透過這個案子,你要看懂上位者的政治手腕,他只是為了警告我,逼我妥協,所以必須要留下案件迴轉的餘地,同時也留下了楊銛辦事不力的把柄。”
李鄴長長嘆一口氣,“我知道了,給楊家出謀劃策的幕僚,其實早就被上位者控制了,楊家只是上位者的一把刀,他必須要控制好這把刀的力度。”
李林甫豎起大拇指,“能舉一反三,孺子可教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