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瞬而已,明猙粗糙的手指已經扣上那人喉骨,依舊是看不到臉,像個隱藏在暗處的黑影,眨眼間捏碎了他最要命的骨頭。
待明猙鬆手,那男人捂著脖子直接倒在地下蜷縮成一團,發不出聲音,只“荷荷”地掙扎,周圍那麼多人,沒一個敢上前的,就連他帶的護衛們,也呆得像個被嚇傻的鵪鶉。
終於順著人群讓開的空地來到宋莘莘身邊,明猙聲音不大,也能叫這會兒非常安靜的旁人聽到:
“陳健銀,經營西街三座賭坊,十四房妾,三子一女,遺漏稅款三千六十百一十兩四錢,強佔民地,搶民女三人,故意傷人致死數次。”
巧了不是,前段時間暗衛才剛查完京城一些比較愛惹麻煩的商戶,交給明猙了一份名單提給令明帝準備處理,其中就有這位陳老爺。
“哦,壞人啊。”宋莘莘一改方才的冷然,突然笑起來,提了裙襬不輕不重踢一腳地上快要沒氣兒了的男人:“秉明父皇吧,抄家衝國庫,九族先不誅了,光他家裡,男丁充軍,女子犯過事兒的關押,其餘……都送去學堂好好唸書去。”
已經有人透過宋莘莘的幾句話猜出了她大概的身份來,更不敢說話,也不敢貿然有動作,就見他身邊高大神秘的侍衛再次動作,撩袍拄長刀單膝跪地:
“遵命,殿下。”
他打指一個長哨,周圍不知何處刷刷刷冒出幾道黑影,齊刷刷跪在明猙之後呈扇形,齊聲:
“遵殿下令!”
宋莘莘輕一頷首,來的那幾個人同時散開消失不見,連帶著地上還沒斷氣的陳健銀,也被不知道哪個給帶走了,怕汙了宋莘莘的眼。
剛才的動靜真不算小,幾乎整條街上的人都擠了過來看熱鬧,無人敢出聲,自動自覺讓開了條路,宋莘莘離開的還不算困難。
到醫館,春分已經幫著大夫給老人下針灌藥了,那個素衣的姑娘跪在床邊,緊張地盯著在床上痛苦掙扎的老父親,好半天才留意到宋莘莘進來,趕忙轉個方向開始磕頭,明明剛才跪在街上的時候還能保持冷靜的,這會兒卻半天連句話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一個勁兒只磕頭,眼淚掛滿她還算清秀的一張臉,素色衣裳盡是灰土,狼狽不堪。
春分和祁如在幫忙照顧病人,宋莘莘也沒制止她磕頭的動作,直到看見她額頭磕出血痕染紅地面一小塊,才彎腰扶住了她。
“行了,二十兩也不是買你在這兒磕頭的,先照顧老人吧。”
不多時,老人雖然依舊滾燙,但臉色好了不少,大夫松了口氣,說算是救回來了,那姑娘才終於放鬆了緊繃的最後一根弦,一下癱到地上。
安頓好老人先暫住醫館讓大夫幫忙照看,宋莘莘帶了姑娘到後院,一過去她又跪,這回好歹是不磕頭了,否則血呼刺啦看著也難受。
“小姐,奴婢自今日起做牛做馬報您大恩!”
這會兒她一點也沒有以後要賣身給另外一個陌生人的不安和恐懼,甚至看起來有些過於平和,亭亭跪在院中,自成一方寧靜。
“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宋莘莘問,她就答:“我……奴婢名叫白石,父親在京城做些木工活計餬口,母親早亡,家中還有個年紀小的妹子,剛滿十二。”
生人沒法帶進皇宮,太過麻煩,宋莘莘索性讓春分給她留下了些銀子,先安頓父親養病要緊,留了個地方,一月後,下回出宮再來想辦法。
天道自有安排,反正她懶得安排。
一日過半,再走出醫館,日頭已經偏了西。
宋莘莘才發現自己手上還纏著明猙的護腕,怪不得總覺得不太對勁,半天沒拆下來,揉著眼睛叫明猙幫忙。
“春分,咱們回宮吧,我有些困了。”
昨兒晚上她顧著抱著自己栽的兩顆野草傻笑,後半夜才勉強睡著,大早上又起來,這會兒眼皮子都打架,迷迷瞪瞪被扶上馬車,趴在小榻上就睡過去了。
直到回了皇宮,明猙把她從馬車上抱下來再搬回長寧苑,宋莘莘眼都不睜,手裡拽著明猙身後的頭髮,時不時扯一下。
春分從沒見過有人能在別人懷裡睡出四仰八叉的姿態,宋莘莘做到了。
明猙胸膛寬厚,手臂又有力,宋莘莘根本不擔心自己亂動會不會掉下去這樣的問題,半路上睡不舒服,還擰咕著翻了個身。
把宋莘莘好好安頓在她的寢宮床榻上,明猙就要離開,收手的時候看閉著眼睛的宋莘莘擰了眉吸口涼氣,才發現自己護腕的暗槽掛上了她的頭髮,死死絞在一起,一時半會兒根本解不開。
嘗試許久,春分也湊過來幫忙,都沒辦法順利,又不能扯斷頭髮,不然保不齊這位小殿下醒來以後要怎樣作怪,乾脆拆了護手,就留在她枕邊,吩咐春分給宋莘莘放下床幔,同往日一般無二,乾脆利落轉身離開。
明猙走後,春分剛給宋莘莘掖好被角,突然看到本該安靜沉睡的殿下毫無預兆睜開了眼一言不發,被嚇了一跳。
“殿下?”
宋莘莘放空的視線這才看向她,輕輕笑了一下,繼續放空,聲音也軟趴趴的:“春分,我在想……怎麼能把明猙要過來,跟父皇說想要他做我的面首可以嗎?”
春分:“哈?”
先不說令明帝能不能同意吧,明猙自己怕是都不能接受,春分又看自家殿下好像真的很喜歡明大人,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呆呆站了半天,發現殿下說完那句話後閉上眼睛又睡著了……
“……行吧。”
她們都沒發現,出門之後的明猙並沒有馬上離開,反而站在門外整理著自己拆下護腕後有些亂的袖口,腦子裡想的是和宋莘莘掌心相貼的時候那股溫熱,和異樣的柔軟。
然後他就聽到了“面首”兩個字。
明猙:?
其實……細想好像也不是不行哈?
光是宋莘莘的“氣”,就足夠勾引到一個武懵子了,何況她確實很好哄,很聽話,很活潑。
大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