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鯨聽後對此頷首表示認同。
因為他為了和在南都計程車大夫打成一片,也從這些士大夫手裡買了價值三萬兩銀元的高利貸借據,如今也都砸在了手裡。
張鯨能夠想象的到,連他這個不是核心圈的閒住宦官,一開始在高利貸借據即後世所謂的債券比黃金還香的時候,都能得到三萬兩銀元的高利貸借據。
可見,在南都的整個官僚階層投了多少錢進去,而準備藉著清軍勾軍的事從全國庶民身上奪取多少錢財。
但現在,問題是朱翊鈞的執政層猜到了他們的意圖,下嚴禁清軍勾軍的旨意逼他們剎車。
甚至,朝廷已經不惜透過整頓錦衣衛的方式,讓錦衣衛抓了不少人,也殺了不少官僚的方式來阻止,也就導致這些南都的官僚士紳們前期投入全部砸在了手裡。
尤其是像張鯨這樣持有大量高利貸借據的。
當然。
張鯨自己倒是不在意,因為他是奉旨花錢與士大夫套近乎,所以算是損失的皇帝的錢。
只是為了讓士大夫當他是自己人,不知道他的真實目的,他還是要裝一下,也就還是在這一天特地一臉懊喪地找到喬因阜:
“公不是整頓軍務一開始,就能生財嗎,結果現在怎麼還沒有一家來向我銷賬,一堆高利貸借據砸在咱家手裡!”
“公公,這怪不著我們呀,是他戚蓬萊太過奸猾!”
“如今,公不如就拿著借據去找欠債的人還錢,或能收回一些本也說不定。不像我們已經欠債的,才是不得不寅吃卯糧來還債。”
“自沒見到船隻南來後,我們已經不得不趕家奴出府,以節省開支啊!”
楊應魁很是無奈地對張鯨訴著苦,張鯨則也故作無奈地苦笑說:“你讓我怎麼去找他們還錢!借這些高利貸的那個是我惹得起的?何況,這違例取利的借據又不能見光!”
張鯨說著就沉下臉來,故意說道:“不過,你說得對,要怪就怪他戚蓬萊實在不是個東西,整頓軍務不說,還不讓天下人的日子好過!此等酷吏奸臣,老天怎麼不用雷將他劈死!”
“說這些已無益,現在朝廷還鼓勵民告官,且設立密告制度,各大驛站有專門的錦衣衛負責解送密告進京。”
“這樣一來,別說清軍勾軍的事不能為,只怕連平時集會議事都得小心些了。”
“天下將人人自危!”
楊應魁說著就嘆了一口氣,並一拳砸在了桌上,就說:“這樣一來,你監督我,我監督他,大家都得有所忌憚,如此必會人人相猜相疑!”
張鯨頷首。
事實的確如此,朱翊鈞下旨設立方便百姓上告的密告制度後,的確讓天下官僚士紳非常不安。
他們倒不是擔心百姓舉報他們,因為百姓很少能知道他們的底細,只要他們不直接去欺負老百姓,百姓基本不會去舉報他們。
他們擔心的是同僚中人,為了自己的名利地位能更上一層樓,才會願意藉著以百姓上告的名義去揭發自己政治對手的問題,以幫助自己更上一層。
不過,雖然官僚士紳們因為密告制度感到不安,但還是會有官僚士紳控制不住的要作惡。
陸樹德因不願花高價買年輕女孩為妾,但又想一夜風流,享受一樹梨花壓海棠之福,就做了曹操之事,將自己一年輕族人的妻子給姦汙,而強納於房中,且威脅這族人若敢告發就開除此人族人族籍,迫使這年輕族人陸和猷接受現實,同時許諾給其田五十畝。
但陸和猷並不甘心受此屈辱,再加上妻子也貞烈的很,直接選擇了自縊,且在也不滿陸樹德的政敵南京太常寺左少卿華鋮建議下,重金託僑商去外鄉驛站投了狀子,狀告陸樹德亂倫強0奸。
陸樹德雖然崇尚理學,希望天下人“滅人慾、存天理”,但和不少士大夫一樣,在自己慾望燃起時,又難以扼制,尤其是在族內,而自認為自己是族中尊長,族人皆靠自己生存,也就完全忘了聖人禮教與皇綱國法,乃至因為在外面為展示道德君子形象的時候,把自己內心慾望壓抑的太狠,也就在有絕對地位的族人面前,比禽獸還不如。
但是,陸樹德明顯忘記了的是,這世上真有不願意受委屈的人。
於是,朱翊鈞就透過密告知道了此事,且當即下旨將陸樹德革職,並鎖拿進京。
“原廣西右布政使胡瓚勾結匪寇屠戮一村百姓五十六戶,且勾結胥吏強佔得田三千二十四畝。”
“原戶部山西司郎中祁逢昌致仕回鄉後杖殺其子,因懼爬灰事洩露。”
……
而像陸樹德這樣的官僚醜事壞事透過各大驛站的密告匣為朱翊鈞知道的還不少,以至於申時行這一天就又向朱翊鈞彙報了兩宗。
朱翊鈞聽後搖了搖頭:“都說為政以德,但照這個情況,只怕沒人可用了吧,伱說呢,申師傅?”
申時行一時也不由得垂下了頭:“回陛下,商業大興後,私慾更加難遏,所以在所難免;但天下並非沒有君子,至少非盡是道貌岸然之輩!”
“陛下為天下之主,若能燮理陰陽,明辨忠奸,持天下之正,倒也不至於使天下失序!”
“另外,所謂正本清源,陛下若崇德,相信天下人多數依舊會崇德持正的,只是亦請陛下可寬時當寬,使天下人有改正之機會,畢竟人孰無過,過而能改,便能為聖賢也!”
“師傅說的是。”
“朕是鼓勵天下為惡者能改過自新,但是朕倒是覺得,透過密告制度發現這麼多泯滅人倫、窮兇極惡的事,是不是說明天下肉食者雖然都學的是仁義道德、說的也是仁義道德,但本質上本就是非吃人不可的?”
“現在因為朝廷管得嚴,他們也就吃不了外鄉庶民,便只能吃自己家族中弱勢者或鄉人中的弱勢者,反正是比其更弱勢的人是必須要被其吃的。”
“而朝廷要想制止這種惡,是不是還得從其欲,滿足他們這種想做人上人的慾望。”
“因為,可能新禮帶來的不僅僅是他們在錢財土地上的損失,當還有越來越高的吃人成本。”
“你說呢,申師傅?”
朱翊鈞說後就看向了申時行。
他承認,他剛才說的話,有在站在統治階層的立場說話,但他不得不承認,在大明執政就得如此,就得考慮到整個統治階層的真正需求。
而對於地主階級為主的大明統治階層而言,經濟利益的損失的確不算什麼,最不能接受的損失而是難再低成本的奴役人,做人上人。
這是朱翊鈞需要注意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