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知道,能允許民族思想出現,讓本國漢人地位提升,已經是官僚士大夫中的開明改革派做出的最大改變。
而且,這還是在自己這個皇帝也不保守的情況下,才得以出現的情況。
甚至,就這種情況,也都還是經歷了不少殘酷的流血鬥爭才出現的。
所以,他清楚這個時候,是不能還要把其他文明的人也當人的。
畢竟,大明的資本主義也才剛剛萌芽,還沒到需要徹底增加全球所有人類自由度的程度。
但如果大明的生產力發展到一定程度,即真的完全不需要依賴土地,就能從全球賺取利潤來維持本國的富強時,或許也是需要給全球所有人類一些自由度的。
不過,到那個時候,沒準天下人早已被漢化的差不多了。
所以,朱翊鈞對於禮部尚書徐學謨所提的禮不下蠻夷看法,也就表示贊同:“如此便好,但是本朝之士有宣禮於天下的義務!還是要多鼓勵士子走出去,宣教王禮。”
內閣首輔申時行這時拱手稱是起來。
而因朱翊鈞和他的執政公卿們確立了新禮當給庶民以更大的禮待,以及讓庶民中倫理地位處於下層的漢人也有一定自由權,以及正式確立漢人在禮法上地位高於番夷。
所以,接下來刑部真的按照這一主旨修正了律例。
修訂的內容主要是對過於限制漢人自由的宗族與父母進行律法上的約束,也明確規定漢殺夷只以有損漢人仁德為名而予以非刑罰上的處罰,即只罰款;而只有在漢人不願繳罰款時才准予實施徒刑以下的刑罰,而夷殺漢則判同以下犯上,本人與父母弟兄、子孫、同居者,皆斬!
總之。
因為大明本身不缺勞動力的緣故,所以就導致大明統治者在為了踐行讓新確立的禮法只為強國惠民的主旨後,而不怎麼把番夷太當回事,甚至有意希望透過這種嚴重偏袒本族漢人的方式來減少番夷數量,促進對海外番地的漢化,以達到本國能一直強國惠民的目的。
而之所以對殺番夷的漢人還是予以罰款這樣的懲罰,則是因為大明短時間內,在海外一些地方出現大量漢人之前,還是需要當地的番夷承擔起消費大明各類商品的功能的,所以還不能讓漢人可以肆意殺戮番夷。
倭國九州大名島津家族在大明佔據松浦半島等九州區域後,也意識到了大明的強盛,便透過大明派駐在東瀛的官員上疏,請求朱翊鈞准予恢復他們的朝貢。
朱翊鈞准予了恢復島津家族的朝貢。
雖然朝貢制度對於大明而言是一種很吃虧的制度,但朱翊鈞打算只改良他,而不是完全廢除。
因為在朱翊鈞看來,原有的朝貢制度完全可以作為一種相當於與外夷官方接觸的外交途徑。
只是不能再像以前一樣,為了充面子,表示自己富有四海,所以不需要外邦上貢什麼稀奇之物,且為展示自己的強盛,收穫蠻夷的忠心,非得賜予比上貢更多的回禮。
而在朱翊鈞正式下詔禮不下蠻夷之前,島津部就因為得知大明准予他們朝貢,而急忙派了貢使來華。
島津部這麼積極,既是因為想進一步瞭解一下大明,也是因為朝貢制度之前素來是來朝貢的外邦能從大明朝廷這裡拿到比貢品更值錢數倍的回禮而大賺特賺,順便還能在朝貢途中採購一批商品而回國賺取暴利。
這次領隊來大明朝貢的島津貴族是島津家久,島津當主島津義久的弟弟。
島津家久在到達大明京師後,就開始派人去四處訂購大明的商貨。
而島津家久自己則帶著幾個武士去了教坊司,準備去這裡解決一下生理需求,順便打探更多的大明秘辛。
但禮部尚書徐學謨早就以漢夷貴賤有別而題請得不準教坊司招待番夷的旨令。
於是,島津家久在來教坊司時,還因此先被一來這裡的浙地漢民沈思文給攔住了,且道:“你們這些倭奴不能進去,回去吧。”
島津家久聽得懂浙江漢人說話,因為浙江寧波一帶的百姓常去倭國貿易。
所以,島津家久便在這時問道:“為何我們不能進?”
沈思文呵呵一笑:“還想讓我們漢人伺候你們倭奴?就算教坊司道婊子賤,也比你們這些倭奴高貴!像伱們這些人,就同狗一樣,是不能進這地方的!”
噗呲!
島津家久直接拔出刀搠穿了沈思孝的腹部。
與島津家久一起來大明的其子島津豐久見此大驚失色,忙問:“父親,你這是?”
“沒事!明國向來重禮,其國君不會因我殺他一小民而治我的罪!即便治罪,也無法花點銀子而已。”
島津家久說著就拔出了刀,看著倒在地上的沈思文:“何況,此人辱我大和太甚,豈能不殺?不這樣,如何讓他們漢人知道,我大和之人不好惹?!你們也可以補上幾刀。”
“是!”
於是,島津豐久等也拔出刀,在沈思文身上一陣亂戳。
沈思文一時被戳的千瘡百孔。
教坊司的人見此早已嚇懵。
不過,從雲南借錢來京師採買貨物準備出關經商的賴二良,在路過這裡且看見這一幕時倒頗為鎮定,忙跑去了順天府衙敲鼓報了案。
因順天府所治之地乃天子腳下,所以府衙不敢輕視任何一件報案,而以免因為拖延惹得上頭大怒,再加上考成法自張居正創立後就沒廢,所以,正在透過《邸報》所載明詔學習新禮法的順天府丞李楨就忙接了此案。
李楨因此得知有倭人殺人,且進而意識到,這是一個向皇帝證明自己對新禮法很支援的機會,便果斷下令派兵丁來了教坊司。
島津家久在順天府衙的人來了後,也不敢直接反抗,而是直接表明身份說自己是貢使。
順天府的人因而忙把這一情況告知給了李楨。
“東翁,事涉貢使,何況他們已經進了教坊司,我們真的還要去拿人?”
李楨幕僚金鶴慶因而問起了李楨。
“貢使又如何,按照新禮,番夷皆賤若六畜也!”
“越是進了教坊司,就越是要拿,這樣就越發表明我守新禮的決心!不能因為教坊司是官營的,我順天府就不敢去拿人!”
李楨呵呵一笑,隨即就道:“依舊逮拿這些兇犯下死牢,搜捕其同黨,給苦主立案!會同館那邊,派人通稟即可!”
島津家久與島津豐久因而下了順天府大牢。
島津豐久對此非常不解,不由得問著島津家久:“父親,他們好像沒有要對我們以禮相待的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