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吾息怒,如何處置令郎,還是當交給陛下處理,您也不能生殺其性命。”
張敬修忙勸起了劉守有。
劉守有道:“我自己生的,有什麼不能的。”
“不能的,有悖新禮!”
“新禮明確規定,禮不僅僅是要子敬父,父也得待子以仁。”
白一清這時也提醒道。
劉守有道:“那我請旨殺他總行了吧。”
“殺就不必了,外朝之官翫忽職守尚不至於死罪,何況錦衣近臣,但也不能不嚴懲,不然不足以儆效尤。”
朱翊鈞在看見劉守有的章奏後,就對刑部尚書楊巍等這麼說了起來。
而這時,張敬修在一旁奏道:“臣也仔細檢視了,他沒理會積壓的都是欺民需要分類分送各千戶分理的案子,欺君的紅印密報,他倒是沒積壓。”
錦衣衛北鎮撫司管著天下的大案,自然內部也需要把收上來的密報拆分處理,而不可能皆讓執掌鎮撫司的堂官一人處理,那肯定是處理不過來的,所以許多級別不高即不涉及謀逆欺君的都會分送千戶處理。
而張敬修這麼說後,朱翊鈞就道:“這說明他是沒把百姓的安危當回事,只想到朕這個天子的安危去了,忠心是有,但覺悟不高,所為也沒有大惡,看在其祖上有功的份上,貶去瀚海任駐守百戶官,他既然不知道在乎漢人生死有多重要,那就讓他去一個沒有多少漢人的地方看看,而如果到時候幹得好就放回來。”
“正好,鐵嶺伯已傳回捷報,他已和不他失禮,滅捕魚兒海的猛可真以及瀚海的大嬖只,且立碑瀚海,祭天告土,眼下需要派更多官員去駐守。”
“其餘錦衣衛官則按律處置,若當充軍流放,也發配往不同地方,既然貪圖享樂,不願意吃苦,那就多去吃吃苦。”
朱翊鈞笑說著就站起身來,往殿外走去,且望著滿目朱簷白雲展開雙臂來:“本朝能有此盛,諸卿皆功不可沒,不過也不能因此就忘了天下黎庶,他們能否富強,才是國家有今日之盛的關鍵。”
“臣等謹遵陛下旨意,亦謹記聖訓。”
申時行等拱手回了一句,且皆一臉欣喜。
李如松的壯舉的確很長國威,也算是大明在繼平緬給南方諸夷亮了一次肌肉後,給北方諸夷也亮了一次肌肉。
只要還心存國家大義者,自然莫不同生豪情。
劉承禧這裡在得知自己要去瀚海後,當場就啞住了,且隨後就不由得對劉守有哭著說:“父親,這還不如殺了我呢!瀚海那地方是人能待的嗎?”
“胡人能在哪裡待,漢人就不能?”
劉守有問了一句。
劉承禧一臉委屈地說:“那能一樣嗎,胡人茹毛飲血,你兒子也能茹毛飲血。”
嘭!
“混賬東西,你不是愛和那些士人一起和胡姬雙修嗎,你去那裡不正合伱願嗎?!”
劉守有抄起桌上的茶盞就朝劉承禧砸了去,道:“不成器的東西,老子早就給你說過,錦衣衛接下來要被整頓,讓你收斂些,你不聽,非要丟你爹我的臉!”
“我是不成器,但我也沒敢壞天子的大事啊!”
“兒子不過是把一些底下那些官紳們為斂財對百姓屠村滅門的事,在能拖就拖而已!”
“反正百姓沒了一簇,還會再發一簇,傷不了根基,可真要為這些追究起來,外朝那些官紳自然就會恨我們劉家,進而還會恨我們背後的天子啊!”
“父親,我這是為天子著想,也為我們劉家著想啊!”
“您說天子為何就不明白,非要我們錦衣衛認真辦事?!”
“還要我們錦衣衛真的為百姓做主,我們又不是為民請命的讀書人!”
“我們是天子內臣,是隻為天子做事,非為百姓做事啊!”
“他不知道我們正因為太忠心,才會故意如此嗎?”
“難道天子就不明白,在不激起的民變的前提下,不默許官吏欺壓百姓,就不能穩住自己帝位嗎?”
“畢竟自古天子非與百姓共天下呀!”
劉承禧呵呵冷笑,然後就不解地問了起來。
劉守有看向劉承禧:“這都是哪些士人教你的歪理吧?”
劉守有說著就道:“知不知道我們錦衣衛的職責是什麼,就是保證官吏不能在稅賦之外還要過度欺榨百姓,以保證國家根基不壞,百姓是可以生生不息,但要是任由官吏欺壓下去,遲早也會讓這個天下再次大亂的!你不是沒讀過書。”
“那不知要到何時。”
“至少我們這一代不會了,就算真到了需要在乎一下百姓,需要遏制官吏胡來的時候,再整頓也不遲嘛。”
“總不能什麼都不交給後人做,非得自己做完,誰知道會不會因此出現敢舍一身剮也要弒君的窮兇極惡之輩?”
“身為天子內臣,天子不好吩咐的事,我們也得去做,這不是您教我的嗎?”
劉承禧說道。
“我是教過你這話,但沒讓你過於不把百姓不放在心上。”
劉守有瞅了自己兒子一眼:“無論如何,為父是不會為了你要舍劉家累世功勳與九族之命運,去做背棄忠義之事的,就算做不到聖人所說的以民為貴之言,但忠君是必須要做到的,天子想怎樣做,我劉家都得照辦,這是為臣者的本分!”
劉承禧無奈苦笑:“孩兒知道,父親你不會因為孩兒拉上整個宗族墊背。”
“你去瀚海也未嘗不是好事,正好磨鍊磨鍊,或許將來還能立功升回來!”
“雖然你對朝廷所提倡的新禮沒有那麼贊同,沒有開始拿百姓當人,但你畢竟是我劉家的人,有我劉家的底蘊在,當不至於真的要終老於大漠。”
劉守有說後就離開了劉承禧的房間。
……
“新禮推行之難,難於登天啊!”
“朕要求也不高,不是讓他們與庶民貴賤相同,只是讓他們把漢人百姓當個人,而且是託古聖人之教,太祖之意,確立的只是以本族百姓為赤子,尊重其生命,允許其富足,而不能當牛馬草芥一樣對待的新禮而已。”
張敬修在整頓完錦衣衛後,錦衣衛的風氣大為改觀,尤其是在大量能力出眾但沒什麼背景的錦衣衛骨幹升上來,代替了原來的那些只想苟安的權貴子弟後,也就使得被地方上一些負責錦衣衛報上來的一批關於官吏軍士借清軍勾軍欺民掠民的事,總算到了御前,而為朱翊鈞所知曉。
朱翊鈞知道後,也就如此感慨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