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巍呵呵一笑:「你們跟老夫講綱法,那你們自己講綱法了嗎?」
「且不論你們受何人指使,就你們火燒中宮這事,難道就不違禮法了嗎?」
「天下不懼綱法之嚴而願以死殉道者,豈一人乎?」
楊巍說後就離開了刑部大牢。
而這時,左都御史趙錦、大理寺卿王篆已候在外面。
趙錦先問道:「妥了嗎?」
楊巍點首。
王篆聽後道:「那就好!」
時下外面天色昏暗,涼意透骨,雨聲急促,如小鼓密敲。
楊巍這裡則披上了一件深紅大氅,然後就進了轎子,道:「去首輔官邸!」
趙錦和王篆也一抖大氅跟了來。
而首輔申時行這時正被一眾朝臣圍堵在首輔官邸。
「敢問元輔,這火燒中宮到底是怎麼回事,朱僉憲和楊風憲所言可是真的?」
「是啊,前些日子楊風憲還說,近日有大事要發生,卻沒想到此事竟是火燒中宮,壞我國本,而且竟與元輔有關,元輔就沒有什麼要說的嗎?」
「天子不居正宮,甚至欲遷西苑,恐也是因此事而起,可天可明鑑,誰敢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誰又敢有如此膽?若真是元輔如此,元輔不知是何動機?」
……
朝臣們在透過朱南雍、楊有仁主動供認是受申時行指使而密謀火燒中宮一事後,就都來了申時行這裡,想問個明白,此時也就如後世的媒體一樣,七嘴八舌地問著申時行。
申時行只看著簷外雨幕,沒有說話。
而這讓許多文臣更加來勁。
「元輔就應該自退,以證自己清白!」
「沒錯,真相或許沒那麼重要,但重要的是,元輔到底是不是貪權之人!」
申時行在這些問完說完後才笑道:「僕受國恩甚重,豈會行如此泯滅人倫之事?就算僕真是泯滅人倫之人,又豈如此蠢笨?汝等何必輕信女幹人所言?」
「我們自然不信!但桉子總得要水落石出吧,如此驚天大桉,也應該由三法司會審,且公之於眾,豈能由詔獄密審?」
李三才這時言了起來。
給事中戴光啟跟著言道:「沒錯!元輔也能自證清白,使天下人信服。」
「以下僚看,元輔即便是清白的,為避嫌隙,也當急流勇退,避免被天下人誤認為元輔真的戀棧權位。」
舍人張希皋繼續言道。
「是啊,元輔也該有自己的態度,這種事,豈能不上疏自辭,而真要天下物議認為元輔真的是會為固權而不惜火燒中宮之人嗎?」
範應期跟著問道。
「不勞你們多言,元輔已上密揭請得旨意,此事皆由三法司會審,所有逆犯已轉至刑部大牢!」
楊巍這時走了進來,然後就向申時行拱手一拜。
趙錦和王篆也跟著一起走了過來。
申時行也忙對三人提手還禮。
而楊巍在走進來後,就又道:「他們已經供認,對元輔的確是構陷,火燒中宮的事的確與元輔無關。」
李三才聽後一臉的不可思議。
他本以為三法司會審會真如楊有仁所計劃的那樣,不惜以自爆的方式讓申時行背一個謀害中宮的大鍋的,卻沒想到三法司居然會說逆犯只是構陷元輔,也就失態地忙問:
「供認?他們怎麼供認的?」
「自然是由我們三法司的人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趙錦這時笑著說道。
王篆也跟著點首:「是啊,大家都是知禮之人,自然用不著刑訊逼供,一
兩句道理講了,他們就哭著把什麼都招了。」
「真的都是知禮之人嗎,不是為官位媚上,乃至不惜違禮亂法?」
給事中戴光啟呵呵冷笑著問了一句,接著就向申時行拱手說:「元輔,下僚認為,當奏請陛下令科道等官參與廷審!不能只信三法司的話!」
「你們連三法司都信不過嗎?」
申時行問道。
「公論自當公議才可信。」
這時,戴光啟言道。
「忘了說了,逆犯們還供出了同謀。」
楊巍突然言道。
申時行問:「有哪些同謀?」
「戶科右給事中戴光啟。」
楊巍直接言道。
趙錦跟著言道:「還有侍御司行人張希皋。」
申時行指著李三才:「可有李部郎?」
「自然有!」
王篆這時回道。
李三才、戴光啟、張希皋當場懵了。
「大明還有天理可言嗎?!」
「光天化日之下,直接構陷!」
這時,御史王國祚看不下去,也就先走過來大聲質問起來。
「還有廣東道御史王國祚。」
突然,楊巍沉著臉又言道。
王國祚腮幫頓時緊咬,看向申時行:「公欲何為?」
申時行搖頭一笑:「什麼叫僕欲何為,三法司辦桉,與僕有何關係,道理要講清楚。」
說畢,申時行就對參事官周弘楠言道:「讓他們都離開,僕還有其他事要做。」
「是!」
楊巍、趙錦、王篆三人也就都離開了這裡。
「公這是要幹什麼,要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嗎?!」
而李三才這時倒不由得寒著臉問申時行。
申時行瞅了李三才一眼,端起茶來,呷了一口說:「三法司的事,與僕無關,爾等當速速離開,以免僕請皇差維持綱法。」
「你現在要構陷我們,自己都不顧綱法,還講什麼綱法?!」
戴光啟這時怒聲言道。
哐郎!
申時行突然把手裡的茶盞摔在地上。
「錦衣衛幹什麼吃的!」
「元輔都下逐客令了,還不把這些目無法紀的打出去,非要被我們參一本嗎?!」
周弘楠見此突然朝外面大喝一聲。
自朱翊鈞下詔設官邸制度後,官邸就屬於國家官衙,而非私人宅邸,安保工作也就由朝廷的錦衣衛接管,而非公卿家奴。
所以,周弘楠這時才能叱問錦衣衛。
頓時,一大隊錦衣衛衝了進來,直接將這些文官粗暴地往外推。
「你們幹什麼?!」
「如此辱我斯文!」
李三才這時就被一錦衣衛推了一把,不由得火冒三丈,質問了一句。
彭!
但這時,一錦衣衛直接一腳踹飛了他,讓他直接屁股坐在了外面的臺階上,然後又滾了幾圈。
一時,李三才被摔得七葷八素。
戴光啟因還想與申時行理論,而也被捱了一腳,整個人啪嘰一下倒在地上,磕破了門牙,滿口是血。
而沒多久,這些被趕出來的文官因為氣憤不過,就去敲起了登聞鼓。
冬!
冬!
冬!
一時,皇城內,鼓聲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