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事堂。
老張覺得自己最近流年不利……
而且命裡犯小人!
“這就把那些難民打發了?”
呂夷簡卻很開懷,甚至還有驚喜:“老夫本來還想著,等賑災結束了,汴梁周邊的廂軍就又要擴充了……”
王曾也笑著道:“是不錯!至少朝廷能省下一大筆錢。那些廂軍都是能吃的,每天耗費不少。聽說這事兒,張昭已經不止一次上書,請求朝廷裁撤廂軍了!”
這是被逼急了啊!
張昭握著大宋的錢袋子,花錢的同時,他肩上的擔子也同樣很重。
不過廂軍是不可能裁撤的,這一點宰輔們都清楚。
那幫人好不容易才安生了,你把他們裁撤了,那他們能上去哪兒?到頭來不還是要鬧騰麼?
“哈哈,他愛上書就去上,老夫管不著。”
呂夷簡笑得很囂張,得意道:“反正這事兒是解決了!告訴侍衛步軍司那幫人,一定要嚴格按照曹安的指令行事,誰敢找麻煩,老夫抽死他們!”
王曾向來煩他這咋呼勁兒,可今天卻破天荒的沒有皺眉。
甚至還跟著笑道:“照那小子的說法,這批災糧會按照路程,分割成數批上路!而且京兆府那邊也會配合……如此算下來,甚至用不了五萬石,最多兩萬石就能抵達陝西路!”
“還不止如此!”
老呂更加得意了,翹著二郎腿晃悠道:“稍後老夫會奏請太后、陛下,以朝廷的名義,再頒佈一條詔令:讓沿途的州縣配合賑災,隨後再按照比例補充!如此、汴梁這邊也不必大動干戈,這一來一回的耗費,最少還能再省去三成!”
“妙啊!”
王曾拍了下桌子,很真誠朝老呂拱了拱手:“呂相此舉利國利民,甚至可以當做今後賑災的典範了!”
“哈哈,王相客氣了!”
老呂不客氣的照單全收,又忽的瞄了眼張之白,道:“不過這話不可是老夫想到的,老夫也不好貪功……”
“曹安?”
王曾眼中露出了欣賞。
“沒錯!”
呂夷簡指節輕輕敲擊著桌面,嘚瑟道:“那小子雖然混賬了些,但好在是個識趣兒的,知道有些話不能他來說。”
在什麼位置上說什麼話,這也是官場的一大準則。
曹安不過是個司諫,他若說這話,且不說劉娥會不會認同……
就說其他人會怎麼想?
可把你曹安牛批壞了是吧?就你一個聰明的,滿朝文武都是傻瓜?你這麼冒尖兒,合適嗎?
他才剛十六歲,功勞太多隻會是禍事。
有句話說得好:天才都是短命鬼!
王曾的語氣更加舒緩,點點頭道:“這麼說來,曹安也沒咱們想的那麼不堪,至少他有能力,還有腦子!”
“呵呵……”
呂夷簡笑笑,臉上的得意都快掩不住了。
曹安不錯吧?
老夫舉薦的!
“……咳咳。”
張之白終於忍不住了,輕咳了兩下,老臉黢黑,怎麼控制都沒有……
“張相喉嚨不舒服?”
呂夷簡從來就不是個大度的,故作關切道:“汴梁天氣乾燥,張相年紀也不小了,平日要注意,多喝熱水。”
老張翻了個白眼,險些沒撐住。
幹個屁!
昨天才下過雨好嗎?
他覺得胸中怒火難消,猛地起身往外走:“老夫家中有事兒,先走了。”
這是明晃晃的曠工吧?
可這事兒沒人敢提,誰讓人家是首相呢?
……
屋裡就剩下倆人。
王曾又有些嫌棄呂夷簡了……
他微微皺眉,嘆道:“怎麼說也是兩朝宰輔,更是你我曾經的上官。這麼不留餘地,真的好嗎?”
“沒辦法,老夫就這性格。”
老呂梗了梗脖子,又冷道:“孝先,你覺得老夫針對他張之白,就只是為了逞逞口舌之利?”
“不然呢?”
王曾知道他要說什麼,卻不想聽。
“老張乾的年頭夠久了……”
呂夷簡緩緩起身,站在視窗看著張之白離開的背影:“更可怕的是,他搖擺不定啊!這就是麻煩!”
如今政事堂三個宰輔,兩個陣營明確。
呂夷簡自然不用說了,若是不能保著趙禎順利奪權,那這個他宰輔,遲早有天會被劉娥一腳踢飛!
王曾是劉娥一手提拔上來的。
他就算有心向著趙禎也不能這麼幹,否則太后一派的那些朝臣們,頃刻間就能撕碎他……
沒了爪牙的老虎,還配稱王嗎?
只有老張……
搖擺不定的人最危險,有危險自然就該剷除!
王曾也嘆了口氣,起身來到窗前:“自太祖皇帝起,宰輔大多兩任便會被調任,這是防止咱們黨羽太密,威脅到皇家的權利。”
“這話你都敢說?”
呂夷簡看了眼周圍,玩笑道:“都說呂某跋扈張揚,和你王孝先比起來,某自愧不如啊……”
“如今再藏著掖著,還有意思嗎?”
王曾也笑了,淡淡道:“張之白做了兩朝宰輔,從調任再到起復……算下來,也有四五任了吧?”
一任三年,五任是多久?
宰輔做到這個程度,還不知足嗎?
哪怕皇帝再信任你,可下面的人……
看看呂夷簡那垂涎三尺的模樣吧,他恨不得老張明天就病,後天就死!
當然,也包括自己……
呂夷簡怎能聽不出他的意思,毫不掩欲道:“老夫沒想過與你開戰,至少現在不會!太后一天不還政,就算弄了你王曾,也會有李曾、張曾跳出來。這個首輔無論如何也輪不到老夫。”
“那你還如此尖刻。”
王曾沒好氣的看了眼他,嘆道:“張之白還能活多久呢?他已經六十七了,就算再貪戀兩年,也無非就那樣了。”
“不能開這個頭!”
呂夷簡臉色一冷,肅聲道:“誰都知道功名好!可若是人人都貪戀呢?暫且不論老夫的私心……這對大宋而言,也不是好事兒!”
哪個宰輔願意主動退位?
如果老張真就幹到死,那其他人上來咋辦?
到時候大家都會為了保住官位,而費盡心機的去鑽營,還有幾個會去幹事兒?
“哎……”
王曾知道呂夷簡是對的,可就是忍不住傷懷。
唇亡齒寒啊!
誰又能保證,今日之張之白,不會成為明日的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