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面前。
羅漢是叱吒街面兒的大潑皮頭子!
但是在曹安面前,他仍舊是那個牆根兒底下,黑憨老實的潑皮,傻傻的,不太精明的樣子……
哪怕面前這個少年,他一隻手就能掄飛出去,但仍舊不敢放肆半分。
“這事兒不是錢能解決的,你不用管了。”
說著,曹安走下樓,問道:“王虎最近怎麼樣了?有他的訊息嗎?”
羅漢一愣,道:“他現在幾乎不怎麼在街面上露頭了,手下潑皮也只剩下了三五個忠心的,如今還躲在福田院混日子呢。”
“走,咱們去看看……”
曹安徑直走了出去,笑著道:“老子花了三千貫,連特麼響兒都沒聽到!這事兒可不好,會被人家當傻缺的……”
……
福田院還是老樣子。
不過這次來,裡面明顯乾淨了很多,許多房舍也正在修繕。
王虎不知去哪兒了沒在……
曹安卻也不著急,抱著肩膀站在院子裡,看著那些忙忙碌碌的工人。
一些孩子在周圍鬧騰,笑聲不斷。
許多孤寡、傷兵也都在幫忙,大家乾的熱火朝天,時不時的還玩笑兩句,氣氛十分融洽……
“郎君,某覺得那個王主簿肯定貪錢了!”
羅漢也看著裡面那些人,皺眉道:“就這點兒工程哪用得了三千貫?三千貫買處新宅子都夠了……”
“錢不是這麼算的。”
曹安卻搖頭笑笑:“某是給了三千,可人家工錢、開銷、嚼裹、料錢,這些都得折算進去……對了,還有人家福田院上下的辛苦費。”
“辛苦費?”
羅漢氣笑了:“咱們花錢給他辦事兒,他還要辛苦費?”
“你知道福田院裡有多少管事兒的嗎?”
曹安伸了兩個指頭:“二十人!比這些孤兒還特麼多,大家都是要吃飯的嘛……”
福田院是個沒有油水兒的衙門。
裡面甚至有許多人,都是打著‘義務’的名號在做事兒……
這種人就是來鍍金的,等到名聲攢足了,就能託關係弄個正式職位,從此端上朝廷的鐵飯碗。
“瑪的,都是群吃乾飯的!”
羅漢吸了口氣,一臉震驚:“那要是這麼算下來,這三千貫最多隻有一半兒能用到正途上。”
“這就不少了。”
曹安笑看著那些打鬧的孤兒們:“大宋別的沒有,就是官兒多。你咬一口、我切一塊兒……能留下三分之一,就算這事兒沒白做。”
羅漢拎了把凳子放在曹安身後,又皺眉道:“這特麼不是貪腐麼?朝廷裡的相公就不管管?”
“這怎麼能叫貪腐呢?”
曹安坐下,翹著二郎腿道:“這筆錢是某捐的沒錯,但只要入了賬,那就是衙門裡的公款……人家拿這錢發俸祿,置辦東西,不應該嗎?只需把每樣東西的價格上浮那麼一點兒點兒,這麼多的材料、人工……錢不就‘省’下來了?”
“……還是人家掙錢狠啊!”
羅漢心中像是被開啟了一扇門,喃喃道:“怪不得人人都道當官好!某就是再玩兒命掙錢,也還是比不上人家。”
曹安歪頭瞧了他一眼:“否則你以為那些人做官為何?這世上哪有那麼多清官、直臣……能恪守本職,在私利的基礎上稍稍乾點兒正事兒,就已經頗為難得了!”
門外。
柳如煙站在過道。
聽著曹安這番話,她眸光亮了幾分,臉上多了笑意。
“本以為此子秉性,就算做了官也沒什麼大出路,可今天這番話……”
柳如煙看了眼身後的王虎,低聲道:“能把官場裡的規則處世看得如此透徹,日後成就絕對不凡!
王虎也低聲道:“尊者看好他?”
“或許我們將來,少不了要跟他多打交道……”
柳如煙笑了笑,轉身離開福田院。
王虎低頭目送她離開,這才整了整表情,笑著走進去:“哈哈,讓曹郎君久等了!抱歉、抱歉!”
“無妨,某也剛來。”
曹安笑著起身,抱了抱拳道:“上次匆匆一面,也不知王兄最近過的如何,若是有什麼難處,儘管與曹某講!”
“哈哈,某能有什麼難處。”
王虎笑著請曹安進屋,道:“某如今雖然暫避在福田院裡,但吃喝總歸是不愁的。倒是曹郎君您……此刻還敢明晃晃的來城西,真就不怕被人截了?”
羅漢晌午才將苟鬍子滅了,街面上鬧得雞飛狗跳。
這事兒怎可能瞞得過王虎。
曹安大大方方的坐下,笑看著屋裡:“這有什麼不敢的?某如今是官身,他們敢跟羅漢火併,卻不敢動某。”
“哈哈,某倒是忘了這茬兒……”
王虎笑了兩聲,微微彎腰,客氣的行了個禮:“小民見過曹司諫!”
“哈哈!”
曹安按住了他的胳膊,玩笑道:“某這個司諫嚇得住流氓,卻嚇不住好漢。”
王虎也不扭捏,站直了笑道:“卻不知,您今日來所為何事?”
“某要拿下城西。”
“為了借債生意?”
“沒錯!”
“可為什麼找上某?咱們兩家之前可是有過恩怨的,某不相信曹郎君能如此大度,敢用一個仇人幫忙。”
王虎笑看著他,眸光微微一閃。
“你和劉驁不同,他只是潑皮做事兒不講底線!可你不同……王主簿說了,這些年你給福田院捐贈了不少東西,甚至還收養了不少孤兒。”
曹安緩緩起身,目光盯著他:“況且,某當初於你有恩!”
當初?
這人好不要臉啊!
王虎笑了,晃了晃右手道:“可王某這一切卻都是拜你所賜……若不是你挑唆某和秦放內鬥,又故意送錢讓某被主家猜忌,某又何至於此?”
這事兒不能掰扯,說多了都是仇人。
曹安笑了笑道:“可你還活著,秦放卻被趕出了汴梁。”
“這麼說,某還要謝謝曹郎君了?”
王虎又好氣又好笑,眸光冷了幾分。
曹安全然不管他的臉色,理所當然道“”“受了某的恩,就得還某。”
“可某的兄弟牛浩……”
“那是他該死!”
曹安冷笑一聲:“曹某不是善男信女,就特麼是個混街面兒的!誰敢伸手,某必定剁碎了他!”
“那為什麼是某?”
王虎又笑了,指了指自己身上道:“某現在也就五六個弟兄,整日躲在這福田院裡,哪有能力幫您?”
“牛浩死了,秦放滾蛋了,最後劉驁也死了!可你還活著……這就是你的本事!”